陆从月将做好的衣服抖了一下,然后套在身上,问道,“好看吗?”
一件鹅黄色的条绒外套,可不就适合十七八岁的姑娘家穿,陆从月虽然结了婚,但是面容娇嫩,肚子也不明显,穿上这鹅黄色的外套更显得白净漂亮。
文教授啧了两声道,“好看,真的好看。”
孙丽萍也如此说,陆从月也算松了口气。
一件衣服陆从月只做五件,尺码都是一样的,反正这时候的姑娘几乎就没胖的,这尺码也差不多了。
有了缝纫机陆从月做衣服简直如有神助,等谢明朗去参加厨师证考试的时候陆从月已经做了一堆出来了。
陆从月忙起来经常忘记时间,孙丽萍和文教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打断她带着她去院子里溜达一圈,或者去清大的校园里溜达一圈。
如今清大校园里也有一些工农兵大学生,他们这一批平反回来的教授们如今只有教授物理的周教授和教授数学的刘教授复课了,其他人如今都还处于闲置状态。
这些教授闲着没事儿就来校园里溜达,偶尔碰到一块说着说着就到陆从月那边等着蹭饭了。
当然这些教授也不空手,这个带一把菜,那个带上一块肉,晚饭也就齐全了。
陆从月闲着的时候还跟孙丽萍商量过了年把后头的后罩房整个推倒整理出一块地来种上点青菜,吃起来也方便些。孙丽萍也道,“到时候我们也种上点。”
再说谢明朗去考厨师证,红旗饭店的人包括经理大厨都不看好谢明朗,觉得谢明朗就是个靠着走后门塞进来的二把手,这么多天没来上班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
结果到了下午的时候谢明朗就来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一级厨师证摆在了桌上。
罗师傅脸直接黑了,他才不过是个二级厨师,这谢明朗竟然考出一级厨师证来了?
该不会也是走后门得来的吧?
随即又一想也不可能,考厨师证可不是其他说着玩儿的,一级厨师证考试多难罗师傅可是深受体会,也知道这事儿不大可能。
但让他服气一个二十郎当的小伙子,他是不服气的。
这会儿午饭刚过去饭店里也不忙,徐经理看着一级厨师证又惊又喜,“这是你考出来的?”
谢明朗指着上面的名字说,“对,刚考出来的。”
徐经理正色道,“谢明朗同志,以后我们一起为人民服务。”
谢明朗点头说,“那我明天开始上班?”
“明天上班就行。”他们这个新开的饭店规模中等,其他像他们这么大的饭店,顶多俩二级厨师,冷不丁的他们这里居然有一级厨师了,那岂止是高兴啊。
但徐经理是高兴了,罗师傅就不怎么高兴了。
在厨师这行业,二级压三级,一级压二级。在饭店里一级厨师有绝对的领导权,二级厨师是不能怎么样的。
可让罗师傅以后听个二十来岁小子的话,他心里别扭也不服气。
罗师傅说,“不知道谢师傅今天能不能给咱们露一手。”
谢明朗明白他的用意,可既然白得半日假期他可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他看了罗师傅一眼说,“我刚和经理说好了明天开始上班,明天我来掌勺就是了。”
罗师傅的脸肉眼可见的拉下去了。
谢明朗没管这个,和其他人说了声就回家去了。
“经理,以后咱饭店后厨就他说了算了?”罗师傅和徐经理其实有点亲戚关系,算起来罗师傅也是走后门进来的,但他自认为是二级厨师,也是凭本事进来的,才这么看不惯谢明朗。
徐经理想的比较多,呵呵笑了笑,“罗叔,现在的年轻人咱们不服气不行啊,人家要真是个啥都不会的被塞进来的人咱们供着也就得了。可人家显然是有真本事的,年纪轻轻的一级厨师,家里有权有势,咱犯不着跟人过不去啊。”
罗师傅小声问,“那他家里到底啥官啊?”
“好像……他爸是机关内部的,组织部的主任?”徐经理也是只听了一点半点,他猜测道,“能把人塞进来肯定是有本事的,反正您也别和人闹起来,就当多个帮手得了。”
罗师傅虽然郁闷但也听进去了,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日子也不是白过的,有权有势的他得罪不起,反正也少不了他的工资那就这样吧。
谢明朗心情很好,去供销社买了二斤肋排又割了一刀肉一些尖椒以及一些菜这才回去。
一进门就听见东厢房里缝纫机咔哒咔哒的声音,谢明朗勾了勾唇推门进去,果然陆从月正在踩缝纫机做衣裳,孙丽萍和文教授也在这帮忙,瞧见他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顿时笑了,“看来你这厨师证考的挺轻松的,是一级还是二级?”
谢明朗喜滋滋的从口袋里拿出来递过去,“师娘您自己看。”
孙丽萍拿过来打开,顿时笑了起来,“果然是一级,我猜就是。国营饭店我们回来也去吃过,手艺的确比不上你的。”
谢明朗说,“师娘,咱今晚上聚聚,庆祝一下,明天开始我就要上班了。”
“行。”孙丽萍说着就对文教授说她去通知人,文教授继续在这边帮忙熨烫衣服。
谢明朗出去收拾菜了,只是入冬了能吃的青菜实在是少,谢明朗买的菜也不过是萝卜白菜还有一把菠菜和韭菜,勉强也能凑上一桌了。
陆从月手里拎着一件呢子大衣出来,说,“明朗哥,你过来试试合不合身。”
“肯定合身。”谢明朗洗了手擦干过来,看着她手里提着的呢子大衣说,“你做的可真不错。”
呢子大衣很厚实,用缝纫机缝制哪怕用最粗的针也并不好做,这一件是陆从月特意给谢明朗做的,索性直接手工缝制,然后又用电熨斗给熨烫的妥妥帖帖,看款式看做工,哪怕放到后世也是不过时的。
谢明朗也不嫌冷,直接把薄棉袄脱了搭在晾衣绳上就穿上这件呢子大衣,他里头穿了一件秋衣和毛衣,再穿上这件呢子大衣稍微有一点宽松,还算合身。
陆从月看着眼前瞬间像换了个人是的谢明朗忍不住高兴道,“好看,真好看。”
可惜家里现在没有大的镜子,谢明朗很好奇自己穿着怎么样。
陆从月说,“就这样穿也好看,再冷点里头再穿一件也能穿的上。”
“真的好看?”谢明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在她面前转了两圈,“还挺暖和的。”
陆从月嗯了一声,“这料子我瞧着似乎是加了羊毛的,我想着要不给教授们也一人做上一件……”
她想了想又说,“算了,大冬天的他们上了年纪还是穿棉袄暖和,等过了年开春再给他们做。”
“什么开春再做啊。”几位教授从外头进来,刘教授一眼就看见谢明朗身上的呢子大衣了,“这是从月做的?可真好看啊。”
陆从月抿唇笑了,“我说大冬天还是穿棉袄合适,等过了年暖和了我给你们一人做一件。”
刘教授一听很心动,“这很可以,很可以,不过这时候的确是冷了,还是穿棉袄暖和。”
他们几个老家伙现在穿的棉袄还是原来在沂河生产队的时候陆从月给做的,但那时候为了怕人看出来,所以里头棉花是新的,外头的皮却是旧皮。好在老教授们在乡下那么多年早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了,所以回来了也照常穿着,反正挺暖和的。
谢明朗说着不舍的把大衣脱了下来,对陆从月说,“天也暗了你就别做了,陪着教授们进屋喝茶暖和去。”
因为堂屋也收拾出来了,所以谢明朗在堂屋也砌了一张大炕,只不过炉子在廊下,屋里也没有一点烟熏火燎的模样。
一众人等进屋上炕,周教授感慨道,“冬天还是在炕上舒坦啊。”
陆从月去烧水沏茶,周教授阻拦道,“你忙活一天了快坐下歇歇,我们闲着也没事儿自己冲茶就行了。”
大家来的勤快,所以也当自己孩子家一样,并不想让陆从月忙碌。
陆从月点头,“那成,我先去和文教授把衣服都收起来。”
说着她又回了东厢房,文教授却已经把衣服烫的差不多了。一叠叠的衣服整整齐齐的摆在那个炕上,看着心情就很愉悦。
文教授说,“我刚才听着你们说话了,现在家属院那边儿有不少回来的老教授,我听着老孙也说有些也没家人了,要么就断了关系,你要不要专门做一些给老教授们穿的衣服出来,我们几个串门的时候就能给卖了。”
陆从月有些心动,“那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投机倒把?”
“不会。”文教授摆手道,“大家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以前也都认识,你卖给他们,他们只会感激,毕竟现在供销社有厚外套,可棉袄还是得自己做,他们有的人在乡下伤了身子伤了眼睛的,也做不来了。”
一听这个陆从月就点了点头,“成,这事儿我答应了,不过他们身材如何,尺寸我该怎么把握还得您帮我寻摸寻摸,到时候我就成本出给他们,怎么样?”
“别,你这怀着孕做衣服也不容易,哪能平白成本价出给他们,你就少赚点给他们就成了。”文教授看的开,再同情那些人也比不上这小两口亲切,“你别有心理负担,他们都和我们一样国家都发还了补贴,不差这一点半点的。再说了,他们就是找人帮忙做衣服也不一定有你这价格。”
陆从月笑了起来,“行。”想到那些教授身子都不好,陆从月又说,“那我到时候问问明朗,看看去抓一些药送给他们吧。”
文教授笑了起来,“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药也不便宜,你让明朗去多买些回来,他们愿意买就买,不愿意买就算了。”
“行。”两人说定这事儿又看了眼现有的布料,布料倒是不缺,但是棉花恐怕还得去找票买一些回来。
晚饭谢明朗做的糖醋小排,辣椒炒肉,还有菠菜鸡蛋汤,炒合菜,还有醋溜白菜,再烫上一壶白酒,一帮人吃的非常尽兴。
饭后老教授们都回家了,谢明朗烧了水和陆从月洗脚,陆从月就把她和文教授商量的事儿说了。
谢明朗说,“原来我也有这想法,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收钱。不收他们肯定不好意思,收吧又不知道收多少好,文教授这样说也就行了,咱就按照她说的来,明天我就凑棉花票去。”
陆从月点头,“行,那明天我问问文教授大家的胖瘦也准备开始做,他们上了年纪怕冷,得先做出来那些。”
说着她一顿,“对了,其他的衣服我也做了不少了,可你现在也没空去卖啊。”
在国营饭店上班,早上要早走去准备早饭,下午倒是可以提前走,但她也不知道京市的黑市什么时候开。
谢明朗说,“这不要紧,等我抽空去黑市上找个下家,到时候直接把衣服低价卖给对方,让对方去卖去。”
这样虽然利润没有那么多,但是省时省力,也不少赚了。
陆从月对怎么卖东西并不懂,谢明朗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她只管做衣服,其他的不管。
第二天谢明朗一早出门去国营饭店上班了,陆从月吃了早饭也开始画老教授们穿的棉袄的样式。
在乡下穿什么样都行,到了京市哪怕冬天穿的棉袄也得板正一些显得有精神些。
陆从月正画着,文教授和孙丽萍就来了,俩人每天过来帮忙日子过的也充实,见她开始画了,俩人凑过来看了眼,“这腰身上宽松些,我们上了年纪不喜欢穿太合身的衣服了。”
陆从月点头又将腰身修的宽松了一些,“这样呢?”
“好看。”文教授说,“你可以做一套,棉袄外头再配上件外套,这样脏了只洗外套就行了。”
陆从月闻言又开始画男士的外套。
男式外套不像女式衣服那么多样式,就简单板正就好,现下流行中山装,所以陆从月干脆都画成中山装的样式出来了。
布料上男式的除了黑色就是灰色和深蓝色,也没那么多讲究,至于棉袄的内衬,陆从月直接抛弃的确良选了最普通的白棉布,穿着暖和舒适。
画好后三人翻找料子出来,孙丽萍和文教授将布料铺在炕上,陆从月则按照样式抄着大剪刀唰唰的剪了起来。
棉袄不同于其他的衣服能直接在缝纫机上做出来,有些地方还得留着口塞棉花,然后再手工缝上。
陆从月捏着布料想了想,然后想明白哪里留口这才开始动工,这样果然省时省力一些。
陆从月在家做衣服的时候谢明朗也到了红旗饭店,他到的时候罗师傅和服务员等人都来了,徐经理带着学徒工去购买今天要用的菜和肉了,罗师傅正在厨房里炖着小米粥,手上再捏着包子。
许是昨天想开了,罗师傅看到谢明朗的时候没再恶声恶气,但也没主动搭话。谢明朗过去帮忙一起捏包子,十指飞快的动着,圆圆的包子就在手里成型了。
罗师傅看了眼谢明朗捏包子的手法,再看看自己的,忍不住问,“你这似乎更快一些。”
谢明朗就把手伸过去放慢了速度,“其实也差不多少。”
“还是快一点。”罗师傅说着也跟着学了一下,果然是快了一些。
因为这一出俩人气氛倒是没那么僵了,包子上锅蒸着,罗师傅又把昨晚发的面团拿出来揉馒头,谢明朗问了一下早上的菜单便拿了咸菜疙瘩开始切咸菜。
徐经理出去采购的时候还担心这俩别打起来,结果回来听见厨房静悄悄的,服务员林燕小声道,“经理,没打起来,罗师傅好像还跟谢师傅讨论怎么把包子捏的更快?”
徐经理瞳孔震裂,“学习?”
就罗师傅那狗脾气还能学习?
“对。”林燕早就躲在一边儿听了很久了,这会儿赶紧说,“现在俩人分工合作的挺好的,您之前的担心白担心了。”
徐经理嘴角抽了抽,但愿只是他想多了。
早饭是从六点开始供应,谢明朗来的时候已经五点了,等馒头包子出锅,时间也到了六点,徐经理将大门一开,早就排队的人呼啦啦的一涌而入,服务员的吵吵声,和顾客的喊声好不热闹。
早饭做完剩下的就没大厨子什么事儿了,学徒工小徐勤快的把锅刷干净了,而罗师傅和谢明朗则一人一碗小米粥几个大包子开始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