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从月说完,于思甜一脸惊讶的看着她,半晌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点头说,“我记住了,我会好好努力学习的。”
若这话只是陆从月的意思,于思甜不会放在心上,可陆从月的男人是谢明朗,谢明朗的家人在京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陆从月能从婆家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就非常正常了。
按照俩人的交情来说,其实算不得好,可对方能这么提醒她于思甜有些兴奋也有些感动,她真心实意道,“陆从月同志,谢谢你。”
陆从月笑,“不用谢,我只是一个建议,至于能不能恢复,什么时候恢复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有了准备哪怕真的机会来临了也不至于抓瞎。”
“你说的对。”于思甜想到之前自己思想的狭隘忍不住笑了,“我为以前的狭隘道歉,或许你是对的,时间会证明一切,组织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嗯。”陆从月笑着点头,然后便去上课去了。
许是因为知道陆从月教他们的日子不多了,五年级的孩子们格外珍惜陆从月给他们上课的机会。以前上课还有调皮的孩子闹腾,现在也没人闹腾了,个个都端着书本端端正正的学习。下课的时候也积极的找陆从月询问自己的疑惑。
陆从月很欣慰,也有前所未有的满足,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学生感激自己。这样的感觉是两辈子都没有过的。
晚上放学,因为陆从月过了明面儿,所以孙丽萍吃过晚饭就过来了,见陆从月在批改作业便在旁边瞧着,等陆从月批完作业开始学习的时候自己也拿了一本书在读。
陆从月瞧着她看的是英文书不由的羡慕,“师娘您也懂英文啊。”
“嗯。”孙丽萍看着她的眼神问,“想学吗,其实不难,我可以教你。”
其实高中也学英文了,只不过大家都不重视,而陆从月原主在初中高中又跟没上学一样,所以对陆从月来说英语几乎就是零基础。
这会儿孙丽萍问了,陆从月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想学,那麻烦师娘教教我,只是我几乎零基础,啥也不会。”
孙丽萍笑了起来,“那不怕,从零开始教更容易,不然你学了半拉子再教恐怕就掰不过来了。”
说着孙丽萍便拿了纸笔,在纸上将二十六个字母的大小写写下来,然后一一指着教给陆从月,陆从月用心的学了,心里却觉得这种小蝌蚪一样的文字可真难学。
好在陆从月年纪不大,记忆力也好,学起来也没多难,起码单独拎出来一个也能知道念什么了。
孙丽萍感慨说,“可惜以前很多东西都没有了,不然弄本英汉词典就好了。”
这时候这种东西是非常紧缺的,那时候他们家倒是有,可惜后头抄家被抄没了。甚至很多好书名书也在那时候都没了。
陆从月安慰道,“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但已经损毁烧毁的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孙丽萍也就感慨一下,这些年她早就看开了,“就先学着吧,能学多少就多少,以后政策好了再学也行。”
夜深了,俩人终于睡觉了,这一回床头上放了一把劈柴刀还放了一根木棍,一夜睡的倒是安稳。
生产队的人不少得知陆从月不想当老师了,家里有初中生的人家和知青们心思又活动起来,纷纷提着礼品往李先进家里打探消息。
下地干活有多苦,没人不清楚,当小学老师工资虽然不高,可养活一个人是没问题的,而且也不用下地,是最轻松的工作了。
如今刘跃进不能当老师了,空出一个位置,陆从月也不想干了,还能空出一个位置。旁人不眼红是不可能的。
李先进当然想让陆从月继续当老师,可陆从月话说的狠,似乎也铁了心不想当了,他也是没法子。但又被那些打主意的人闹的没法,直接说等新来的知青们到了再一起招。
一听这话,这些打主意的赶紧学习,甚至去找陆从月问怎么才能赢得考试。
陆从月笑,“好好学习,打好基础呗,另外大家可以去牛棚找老师们问问题,请教一下。”
之前几个老师让臭老九上课大家还不以为然觉得让臭老九教自己丢面子,现在转头他们也得求过去,毕竟考卷是他们臭老九出的,你多去跑跑是不是就能得到点便宜?
于是乎,好些知青和村里的初中生见天的往牛棚那边跑,这个给割草,那个给收拾卫生,也不嫌弃牛棚脏乱差了,真是什么能表现的都干了。不过女知青这些有的干不了,就主动提出给老教授们洗衣服做饭。
几个老教授被批了这么多年哪里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间还非常忐忑。
晚上孙丽萍跟陆从月说起来的时候陆从月就说,“他们愿意干就干呗,让老师们给他们上上课也好,总比他们去当了老师后瞎教一通的好。再说了,现在各地管的也不严,大队长不说,没人来管这闲事的,让老师们尽管歇着养身体就是了。”
听她这么说了孙丽萍这才松了口气,她苦笑道,“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从月看着房顶算着时间,“快了快了。”
算着时间数字帮也快倒台了。
然而数字帮还未倒台,京市里那位伟人没人,举国哀痛,李先进也特意在村里开了大会说了这事儿,生产队上下一片痛哭,像是没了前进的方向。
但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六月底的时候生产队又来了七个知青,齐小富自然在列。
这年头热闹事儿少,知青们被拖拉机从公社拉回来的时候生产队的人都跑去凑热闹了,恰好是周天不用上课,所以陆从月也跟着去了。
由于事先知道一些,所以看到齐小富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奇怪。
不过一想到齐小富的人设,陆从月就忍不住皱眉,这样的人到了乡下会不会继续装下去?
齐小富瘦高个儿,长的也不错,背着行李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行李袋,在人群中格外的显眼。
原来喜欢弓着的身子这会儿挺的笔直,一身绿色的常服军装穿在身上充满了青春活力。周遭看热闹的大娘大婶们开始打听这孩子叫啥名,多大了,显然对齐小富这人的外表很感兴趣。
陆从月没吭声,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齐小富什么人设。
她瞅着齐小富的时候齐小富也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提着东西到了她跟前,“表姐。”
一声表姐让生产队的人都惊讶了,陆从月的表姐?
有大娘反应过来,“你是陆大红的儿子?”
齐小富大方的点头,“对,我娘是陆大红,陆从月是我亲表姐。”
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咬重了亲这个字,听的陆从月眉头一挑。
陆从月看着从容应付村里大娘大婶的齐小富,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齐小富离开齐家终于不装了。
还是说齐小富在外头一直是这样,只有在家的时候才这样引起父母的注意?
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恶心人了。
那边李先进已经带着知青们去知青点安顿了,齐小富说,“表姐,我先去安顿,晚点咱们再说话。”
陆从月不置可否的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知青们都走了,大娘大婶们纷纷围上来问陆从月关于齐小富的事儿。
陆从月哪想掺合他的事儿,便说,“我也就见过他一回,也没说什么话,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大娘大婶们有些失望,有那不死心的便说,“那你大姑有没有说过对儿媳妇有啥要求?非得要城里的还是说乡下的也成?”
这问题就问的清晰明了了,陆从月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好不容易摆脱这些人回到家,陆从月就看见齐小富站在她家门口,陆从月上前打开门说,“不是说安顿安顿?”
“没什么好安顿的。”齐小富说,“把铺位一占也就得了,这不肚子饿了,问表姐有没有啥吃的。”
这是来找饭吃了,陆从月说,“进来吧。”
反正让她做饭是不可能的,陆从月干脆把煎饼拿出来,又把腌的黄瓜拿出来,“吃吧。”
齐小富看着这饭眉头都皱了起来,“表姐就这么招待亲表弟的?”
“你亲表姐穷的很,又不会做饭,有的吃就不错了。”陆从月不喜欢齐小富,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人不正常,虽然得了大姑的嘱咐多看着他点,但他这性格也吃不了亏,所以她还有什么好关照的。
齐小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我妈说有什么麻烦要来找你帮忙,你不还答应过我妈要照顾我吗?”
“对啊。”陆从月并不否认,“所以我挺照顾你了啊,我这把自己的口粮给你了,而且你妈是因为你胆小懦弱才让我们照顾你,可你觉得你的性子真需要我们照顾?”
齐小富眨眨眼,不要脸的点头,“挺需要的。”
陆从月:“有没有人说你脸皮厚特别不要脸。”
“有啊。”齐小富笑,“那又怎么样,能得到好处不是吗?”
陆从月心里的反感更盛,摆摆下巴说,“吃吧,别的也没的吃。”
齐小富嗤笑一声,拿煎饼卷了黄瓜慢条斯理的咬着倒是没再说多余的话。
饭后齐小富坐在那儿不走,陆从月就说,“你刚来不跟其他人一起熟悉熟悉?”
齐小富不以为然,“你这是想撵我走吧。”
陆从月笑,“哟,看出来了,不过孤男寡女的你在我这儿也不合适,所以我明着说吧,你快回去吧。”
“真无情。”齐小富站起来伸个懒腰打量着陆家的院子说,“你们今年大概要回城吧,需要我帮忙看院子吗?”
陆从月客气的笑,“那倒不用,多谢你了。”
齐小富遗憾,“这院子看着可比知青点好多了。”
“知青点是不好,但那是你的窝。”陆从月自打知道齐小富是什么人后对他根本没什么好脸色。
齐小富也不恼,点点头站起来说,“那我走了。”
陆从月客气道,“慢走。”
齐小富停住看着她,“你不准备给你胆小懦弱的表弟准备点什么?”
陆从月看着他,“两巴掌要不要?”
齐小富呲了一下牙扭头就走,这表姐不好糊弄,起码不如他爸妈好糊弄,想占便宜得好处还真不容易。
等齐小富走了,陆从月站在门口看着齐小富的背影,越看越反感,她大姑和大姑父都是挺好的人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儿子来了。
你说他坏吧,他好像也没做啥事儿,说他好吧,一想到他为了博得父母更多的关注装模作样那么多年就替大姑夫妻不值得。
齐小富在陆大红夫妻那里简直就是一块心病,他们努力攒钱就是为了给齐小富买工位,只是如今条件达不到让齐小富下乡了还觉得对不起齐小富。
可他们夫妻真的对不起齐小富吗?并没有,他自己真争气那就该靠自己去考上工人,而不是眼瞅着爹娘为他的事烦心也无动于衷。
不过齐小富在人前装的挺好,在生产队一干大娘大婶那里很刷了一波好感,于是接下来几天不少大娘大婶的碰见她就问关于齐小富的事儿,烦不胜烦。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齐小富大概看出来她不待见他了,所以连着几天都没来打扰她,总算有点好事了。
知青们一来,李先进就宣布了招收小学老师的事儿,虽然只招两个老师,但刚下来的知青们觉得他们刚从学校出来更占优势还信心满满,待他们知道其他人早就准备了之后又着急了,纷纷找门路找关系看看怎么才能成。
因为陆从月现在还是老师,齐小富怎么可能不放过这个机会,这天下了工直接找到学校来了,“表姐。”
陆从月意外的看着他,“有事儿?”
“有事儿。”在外人面前齐小富说话得体,举止得体,就是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出来说?”
此时已经放学了,到处闹闹哄哄的,其实在哪都一样,陆从月跟他站在门口的树下,说,“说吧。”
齐小富不好意思的笑笑,“按理说咱俩是亲戚,那么你不当老师了,这工作能和大队长说说给我,让我顶班吗?”
虽然知道城里的工作多半是这样,我不干了可以让自家亲戚来干,厂里都是这么干,所以他说出来陆从月也没觉得惊讶。
但她还是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当老师不比别的随便什么人能顶替,要是来个啥都不会的那不是耽误孩子吗。”
齐小富不以为然,“不就是教小孩吗,我学习还成。”
“既然还成那就老老实实考试呗。”陆从月见他还要说,便直接堵住他的嘴,“还是说你学习根本就不行对自己没信心?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了。”
齐小富的脸顿时有些难堪了,讥讽道,“所以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你就不担心我回头跟我爸妈说你连这点小忙都不帮我,我爸就不带着谢明朗赚钱了吗?”
“那你就去说啊。”陆从月笑道,“尽管去说就是了,要是大姑和姑父连这都不能理解,对他们儿子也没信心就是不带了也没关系。”
说完陆从月抱着课本直接离开了,齐小富站在那里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表姐还挺又意思的,可想想当老师这事儿,齐小富顶了顶后槽牙,还真得当上,这两天下地没把他累死。
因为知青们刚来,所以李先进多给了五天的时间准备,五天后将由裴老师他们再次出题考试,这次竞争力更大,那么多人只选两个,而且按照规矩,村里人一个名额,知青一个名额,僧多粥少,竞争激烈。
不过新来的知青们看其他人找臭老九补课还觉得不以为然,见齐小富也拿着课本跟着去还劝他,“小富,你去干啥,跟臭老九走太近没啥好处,你咋不去问问你表姐呢,她不就是老师吗,听说还是当时考的最好的一个。”
齐小富叹了口气说,“我高中学的一般,只能想尽各种办法了,你们放心吧,我肯定站的最远不往前凑的。”
如此其他人才不多说了。
实际上出去的时候齐小富跑的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