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毛巾与珊瑚绒毯子回归到最本质的作用上去,用过毛巾的脸实在是用不下去原先那些帕子啊,擦脸就和褪猪毛似的,感觉要把自己的娇嫩脸蛋儿都给擦花擦破了。还有那珊瑚绒毯子,晚上睡在上面多舒服,柔软温暖。同珊瑚绒毯子相比,原先被大家吹捧上天的各种棉布甚至是锦缎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们相互走动时, 难免要攀比一下,若是谁家没有几条毛巾或者是几条珊瑚绒毯子,那可是要被人看笑话的。
可惜啊,卖珊瑚绒毯子的夏家货郎也拿不到货了。
有人实在等不及了,甚至都寻到了夏家庄去,直接找到夏勤耕,开门见山地问,“夏家货郎,你为啥不卖毛巾了?我都在县城等你好些日子了!从过了正月初五就一直等,正月十五过了,二月二过了,你咋还不卖?”
夏勤耕也是有趣,他一指自家的石磨,道:“那些天-朝盛唐来的货不大好拿,今年可能不卖了。但我们家现在卖的是豆腐和豆腐干,你要不要买回去尝尝?味道相当不错。”
那人依言,拿起一块豆腐干来放到嘴里,片刻后,不住地点头,“这豆腐干的味道相当不错,你家既然都开始做了,为啥不拿到县城去卖?看不起我们县城的人?”
“马上就去了,这也是刚开始。”
夏勤耕把人打发走,隔天就背了筐豆腐进了县城,县城的豆腐价格是要比乡下稍微贵一些的,不是觉得县城里的人人傻钱多,而是因为进县城的路有些远,背着筐豆腐进县城卖是个体力活儿。豆腐生意刚刚起步,各种方子、做工还都在摸索之中,产出来的豆腐品质不算稳定,夏家自然是拿去周边乡镇卖的,如今县城有人专门点了要,只能分出一些来拿去县城卖。
夏勤耕去的是自己平日爱做买卖的东市,那边的富贵人家多,见不上富贵人家的主人,但采买的下人却是不难见的,他凭借之前做的买卖,早就同那些富贵人家的下人混了个脸熟。
夏勤耕才在那条街上露面,还没来得及把背上的豆腐筐解下来安置好,就有一群人乌拉乌拉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
“夏家货郎,你可算来了,毛巾还有么?我家老爷要去郡城走亲戚,来个二十条,颜色庄重些的,最好是那种大红牡丹。”
“夏家货郎,珊瑚绒毯子!你去岁答应我的珊瑚绒毯子,怎么还不送来?我家太太天天唠叨,小少爷天天吵着闹着要,我要是再买不到珊瑚绒毯子,就要被太太打板子了!”
“夏家小哥儿,你可怜可怜我吧,我要的是糖霜啊,你那儿有多少我就要多少,我家天天都做糕点生意,离不开这些。你若是再不来,我就要去夏家庄堵你了。”
夏勤耕感觉自己就好似站在鸡笼中一样,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脑袋都大了。
这些人都是富贵人家的采买下人,虽说是奴籍,但手上都拿着采买大全,脑子有病的商贩才敢得罪。
夏勤耕一一向这些人告罪了,又把夏晚棠给的理由拿出来同众人解释,实在不是我不愿意做这买卖,而是那天-朝商人去拓展海外生意了,我们家也拿不到货,若是一有货,立马就拿到县城来。
那些人勉勉强强信了夏勤耕的解释,可心里还是有气,哪怕夏勤耕极力推荐自家的豆腐,但真正愿意买的人并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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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外头没有那些好东西,夏晚棠自己手里又不缺,她的日子过得滋滋润润,这会儿兜里没钱了,想着再倒卖并夕夕系统里的东西干一票大的,便把夏勤耕喊到了跟前,问,“勤耕,那天-朝商人说还能给我们供一批货,让我拟个单子,你觉得我们卖什么好?”
夏勤耕听到夏晚棠这话,起先都懵了,待他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陷入狂喜之中。
“姐,那天-朝商人说能给我们供一批货?有什么要求没?还是说随便我们拟单子,只要我们能拟出单子来,他就能供货?”
“这我也说不清楚,你先说说你觉得什么好卖,我给他报个单子,看他能送过来些什么。”
夏勤耕掰着手指头就给夏晚棠数,“糖霜肯定是要的,这个虽然便宜,但大家都离不开,要的人挺多。寻常人家都想着三袋五袋八袋十袋的买,县城里的那些人更是恨不得在家囤个几十袋,反正糖霜又放不坏。还有西市卖糕点的那家,等糖霜都快等疯了,我前几日还听说那家的糕点不好吃了,买的人也少了,想来是因为糖霜的品质跟不上的缘故。”
“还有毛巾和珊瑚绒毯子这些,都可以多要些,一时半会儿卖不完也不要紧,日后有人要的时候慢慢卖就是。”
“对了,还有你拿出来的那种速食面饼,逢源酒楼年前不是买过两箱么?卖的很好,说是有多少要多少,那个一点都不愁卖。你也多拿一些。我不仅可以拿去卖给逢源酒楼,还能拿去卖给其他人。逢源酒楼都卖过的东西,散卖也一定会有人买。”
夏勤耕吧啦吧啦地说,夏晚棠就在心里拟单子,拟完之后便让夏勤耕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考虑到这单子需要经由人传给天-朝商人,再由天-朝商人派人送到东鲁来,夏晚棠隔了三五天才下的单。
下单当日,夏晚棠想到了自己倾尽心血的那摊子臭豆腐,用毛巾捂着口鼻去了一趟后院,将麻纸糊好的坛盖掀开,微微松了一下捂紧口鼻的毛巾,逸散开来的臭味便冲上了她的天灵盖。
夏晚棠屏息将坛盖盖上,喊上李淳奕往县衙走了一趟。
找到上次登门的那个衙差,夏晚棠道:“ 民妇家的那坛豆腐已经馊了,味道闻着与上次大差不差,民妇便想着来请差爷做个见证,民妇家传出的那臭味,确实是豆腐坏掉的味道,不是大家谣传的那腐尸之流。”
那衙差取来装有豆腐的坛子,当场就要掀开,夏晚棠和李淳奕齐齐色变,往后退了好几步,拿着袖子捂住口鼻。
果不其然,下一瞬,冲人天灵盖的臭味就从那坛子里弥漫开来。那毫无防备的衙差被这臭气猝不及防地一熏,当场就稀里哗啦地吐了出来,险些将苦胆都吐出。
李淳奕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一手掩着口鼻,一手抓着坛盖将那臭豆腐坛子盖上,还将衙差给扶到了院子里,那衙差这才渐渐缓过来。
夏晚棠关切地问,“差爷,那我们这下可以证明,之前那臭味真是这豆腐馊掉的味道了吧。”她倒不是关切衙差,而是关切能不能借着这坛臭气熏天的豆腐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名。
衙差心有余悸地点头,“可以了,可以了,你们把这坛臭豆腐拿回家去吧。往后豆腐馊了就及时处理掉,别等着馊出这种味道来,以免扰得四邻不安。”
端着那一坛臭豆腐回了家,李淳奕正要倒掉,就听见自家养在棚房里的马儿开始唏律律地叫唤,他陡然间想到自家马儿似乎喜欢这个味道,便将一坛臭豆腐倒进了马儿的食槽中。
亲眼看着马儿三下五除二将一坛臭豆腐吃完,李淳奕赶紧提来水把马食槽给清理干净,这才回了屋。
他觉得自己身上也有那臭豆腐的味道了,得赶紧洗掉。
因为这坛臭豆腐处理速度极快的缘故,四邻只是隐隐约约闻到一丝臭味儿,还没闻个仔细,就再也闻不到了。
倒是那些闻着这味儿觉得香的人,被这气味一提醒,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专门放着发酵的豆腐,连忙打了开来。
相似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那些人闻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味儿,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真香啊……
可新的问题出现了,这又黑又绿还长毛的豆腐,到底该怎么吃?
有人苦思冥想数日,实在想不到吃法,看着那长了毛的豆腐不知该怎么下嘴,索性腆着脸来登门求助。
“李家娘子,我听闻你之前说豆腐馊了也能做成一种美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教教我该怎么做?我家的豆腐也放馊了,实在是舍不得扔啊……”
第48章 香豆腐? 那不是把食客当成傻子,就是……
臭豆腐算是一道特色小吃, 做臭豆腐的方子也能算是一道秘方,拿来赚钱可以,但是想到臭豆腐那味道, 夏晚棠对拿臭豆腐赚钱这事儿实在没什么想法。
更别提目前来看,喜欢臭豆腐这滋味的人虽然有, 但终归在少数,她想了想,便立了一个规矩,然后将做臭豆腐的法子讲了出来。
规矩是不能在她住的这院子的方园三里之地内做臭豆腐。
至于做臭豆腐的法子,无非便是先将发霉的豆腐洗净, 而后晾干, 再加以佐料腌制入味, 最后下入油锅中煎炸, 直至表皮发硬,筷子无法轻易夹碎,再洒上葱花,臭豆腐变算做成了。
这法子不算精细,能在家中操持家常便饭的主妇便能做得来。初次上手做不大成功,但滋味还算不错, 把之前闷制好的臭豆腐拿出来一点一点试, 一坛子臭豆腐见底,手艺也就练成了。
这年头,老百姓们还是很迷信‘尊师重道’这一道德的,黑心烂肠的人有,但并不多。
别说是做臭豆腐这种学了之后可以用来开个小摊谋生的手艺,哪怕是找人学个绣花图案,或者是学点泥瓦匠的手艺工夫, 都得拎着东西上门,若是学木匠、陶匠、瓷匠等精贵手艺,那得把师父当成爹娘一样供着,三节两寿是绝对不能少的。
夏晚棠把这些找她学做臭豆腐方子的人拎来的东西全部收下了,但也同这些人说明白,只要不再她住的这院子的三里之地内做臭豆腐就行,无须三节两寿云云,若是想打好关系,那就好好往来,当成朋友相处,不必分师徒尊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县城中经常会出现不明臭味。原本还有人惊慌,认为这是发生了瘟疫亦或者是有人遭杀而产生的腐尸臭味,经过衙差的几次辟谣,也就无人惊慌了。
再闻到那臭味,多数人都是撇撇嘴,关上门吐槽几句——究竟是什么样的嘴,才会喜欢上这等臭气熏天的味道。
臭豆腐闻着是真的臭,隔两条街都能闻得到味儿,但吃起来也是真的香。
有一位找夏晚棠学了手艺的人尝过臭豆腐之后,觉得这可以当成买卖来做,便在自家院子门口支了个小摊儿,专程做这种放馊的豆腐的买卖,甚至还找县城里的老秀才在木板上写了三个字——香豆腐。
那手艺人觉得臭豆腐闻着这么香,味道这么好吃,拿去卖的话,肯定不愁卖,可他忽略了一件事,这臭豆腐只有少数人闻着是香的,多数人闻了之后都觉得臭。
摊子是摆上了,可预想中食客纷至沓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因为他这臭豆腐摊子,整条街的买卖人都跟着遭了秧,寻常人原本想走这条街上走走看看买点东西的,结果一闻那臭豆腐的味道,实在没勇气踏上这条街。
准备好的一坛豆腐一块都没卖出去,可油锅已经热好,葱花也已经切好,那手艺人气得发了狠,炸了两块臭豆腐给自己解馋,边吃边恨恨地说,“这么好的东西都没人识货,真是明珠蒙尘!闻着香吃着也香的东西,怎么会有人觉得它臭呢?”
想到自个儿在沤这些豆腐时费的工夫,还有买豆腐时花的钱,以及这一锅热油的成本,甚至是家里人的不赞同不认可……手艺人吃着吃着便哭了出来。
他在那儿一边哭,一边吧唧着嘴吃,好不容易有人秉着呼吸经过,见这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吃着那臭气熏天的东西,还以为这人要服毒自尽,硬着头皮走上来劝,“这位兄台,日子就算再难,也要好好活下去嘛!切莫动轻生之念,还有你这东西,闻着太臭了,赶紧收了吧,没必要因为一点东西坏掉就要死要活,更没必要吃这些坏掉的东西,万一吃坏肚子,去德善堂看病买药不得花钱?”
手艺人一口吞下碗中的臭豆腐,满脸迷茫地问,“为什么你们都说这东西臭?我闻着这味道明明很香啊,而且这东西本来就是一种小吃,味道很好吃的。家里人都不同意我做这买卖,可我顶着家里的压力做了,现如今却是一块都卖不出去……压了许多成本在内,分文都收不回来,这可让我该如何是好。”
来安慰的那人一愣,脸上明晃晃地摆着一句话——你他娘在逗我?
这么臭的东西,你怎么好意思说它闻着香?
可是看手艺人连碗里的汤汁与葱花碎末都舔干净了,那人微微有点动心,试着道:“你这……香豆腐怎么卖?”他觉得喊这种臭不拉几的豆腐为‘香豆腐’,实在是有点违逆良心。
手艺人心里想了想,报出一个自己赚不了太多但也或多或少能赚点的价格,“一文钱两块。”
“行,那就给我来一文钱的。”
眼看着自己的买卖终于开张,手艺人也顾不得心酸悲恸了,他麻溜地起身,从坛子里挑出个头最大的两块臭豆腐来,想了想,又添了一块,一并放到油锅中炸好。
豆腐表皮被炸酥炸硬后,拿出来放在砧板上,用铁笊篱微微一压,不仅能将豆腐中的热油压出来,还方便调味汁入味,最后洒上葱花末,一份臭豆腐便做出来了。
花了一文钱的那人看着手里的碗,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
他在怀疑,偏生手艺人满脸希冀地看着他,期待他给出个反馈来,那人只能一咬牙,将最小的那块臭豆腐塞到嘴里,像是服毒一样囫囵嚼了一下,而后便变了脸色。
他的眼睛也跟着睁的滚圆。
“好吃!”
“真香!”
被肯定的那一刹那,手艺人就仿佛找到了知己,他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是吧,我就说这香豆腐闻着是真的香,可我家里人都说我鼻子有毛病,还说这东西明明臭的厉害……”
吃臭豆腐那人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三块臭豆腐都吃下之后,连带着闻着这臭气熏天的味儿都觉得没那么恶心了,他道:“非也非也,这位兄台,你这东西确实是臭的,不然你想想,为何这平时满满当当都是人的街上,今儿个静的都能捕鸟了?我说你这豆腐香,并不是闻着香,而是吃着香。这东西吃着是真的香,但闻着也是真的臭。”
他的目光落到那块写着‘香豆腐’的牌子上,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给手艺人支招道:“这位兄台,我给你支个招,你再送我一份这豆腐,成不?”
“什么招?”
“或许能让你这买卖好起来的招。”
“那你说吧,若是真能让我这买卖好起来,往后你来我摊子上吃豆腐,我绝对一文钱都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