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棠想的很清楚,真正掌握在她手中的优势,并非那些未被人发现的炭石,而是夕夕矿场可以不费自己的力气就可以将未被人发现的矿产资源或是能源开采出来的能力。
有这个能力在,她没必要一直都把自己与煤炭锁死,大可以将这些能力用在开采翡翠、宝石以及金银矿产上, 想想到时候那大船拉了满满一串闪瞎人的珠宝玉石停在临江港口……怕是隔天她们家就得被狗-官们想个理由拉去杀头抄家。
眼下,夏晚棠没想着去开采珠宝玉石,她还打算多采一阵子黑曜火晶石,玲-珑火塔这东西的市场还广泛得很,若是做好了,别说支撑临江县一县之地的经济,就算是整个清平府的经济都能给支撑起来。
当然,煤石生意还是要做的,毕竟不是所有地方的地下都埋着煤,起码临江县这一片的地下就没见到多少煤矿,磷矿和硫磺矿倒是不少,只是夏晚棠不打算在手中多囤积煤石了。。
……
在夏晚棠的可以安排下,不只是宋地,南明、盛唐等各地都有农民‘意外’发现地下埋着大批量的煤石 ,起先只是农民们去偷偷挖,后来挖的人多了,官府自然会发现,而后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过来。
挖矿有危险,时常会有矿难发生,可是同被冻死相比,矿难的死伤率根本不值一提,官府压根没单独将采矿遇事身亡的人上报给朝廷,最多也只是将这些倒霉蛋算到了被冻死的人中。
有开采出的那些足以救命的煤石做仕途上的开路石,死亡的人根本不会被庙堂注意到,最终可怜的只是那一家人,亦或者说是那一群人。
但,少数终归是少数。
少数人的伤痛,只会被刻在少数人的灵魂中,过个八十年一百年,世间再无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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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皆苦,苦的时间足够长时,便再没人觉得这个苦了。
刚开始大雪连天时,老百姓们都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好似天都要塌了,可是真到了掰着指头数日子时,两三年也过得飞快。
有一批人逝去,有一批新的生命到来,一眨眼便是三年后。
先是有人发现将近三个多月都没有下雪,后来又有人发现冷了三年的天儿渐渐转暖,路边的积雪好似开始化了……灰蒙蒙了三年的天总算能够清楚地看到太阳了,而且太阳一日比一日亮了。
真正让老百姓们感觉到转变的,是突然间很多人都觉得身上穿着的衣裳有些捂汗了,想要脱掉换上两件轻薄的。
一开始还没有人反应过来,可当全家人甚至是左邻右舍都这样说时,很多人都猛然间意识到,那冰天雪地的日子好像要就此过去了。
各地的老百姓都自发地走出了家门,按着当地的习俗开始‘祭天’。
宋地的汴京城内,应宋帝的要求,汴京城内最繁华的地方筑起了方方正正地九重垒土高台,用作朝廷举办祭天大典。
国际雄厚的盛唐更是直接在长安城外的骊山上建起了雄伟的‘祁天楼’,盛唐皇室之人在祁天楼内斋戒一旬,一为感谢上天撤去灾难,二为向天下黎民苍生请罪。
南明那边据说也举行了极具水乡特色的‘河神祭’与‘海神祭’,祈求河神与海神保佑冰雪之灾再不复来,保佑南明之地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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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举办的各种礼祭仪式走完,便到了清整超纲的时候。
宋帝的三十多道圣旨发出汴京城,先是清算那些在天灾之中不作为的官员,或是满门抄斩,或是抄家流放……宋帝一怒,血流漂橹;紧接着便是论功行赏,从六部开始,将所有有功之臣进行封赏,有过之臣进行罚俸。
李淳奕因为赈灾有成的缘故,被当朝圣上宣召进京面圣。对于一府之地的赈灾官来说,这无异于是莫大的荣耀。
李淳奕本是科考学子,若是没有这次天灾,他大抵是要一轮一轮地参考,及至最终中举之后殿试面圣,而后或是留京当个京官儿,或是被外派出京,去地方上从一地方官坐起,逐步爬升。
可适逢天灾,无数举子因为不想做那替罪羊一般的赈灾官,纷纷弃考,引得宋帝震怒,直接拔擢了各府学的前几筹为赈灾官,李淳奕压根没走过殿试的流程就直接做了官,而且还是从一县之地的赈灾官做到了一府之地的赈灾官,俨然也算是地方大员,可他还未一睹圣上天颜。
接到圣旨的那天,李淳奕慌成了狗。
“晚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圣上为何会突然想起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官?虽说圣旨中提到的是褒奖之言,可我从未见过圣上,万一礼节上有什么唐突之处或是不周到之处,岂不是要成为阖家的罪人?”
“晚娘,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出出主意,我该如何渡过这道坎儿。”
李淳奕找夏晚棠拿主意,可夏晚棠哪里来的主意?
她强作镇定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同李淳奕道:“李四,你好歹还是一府之地的赈灾官,同知府见过许多面,怎么就没学到一些知府的气度?你说你没见过圣上,我连知府都没见过,我哪里来的主意?”
李淳奕:“……也是,是我急昏了头。”
“要不你去找知府问问?带点儿节礼去,请知府点拨一些与那圣上相关的东西?”夏晚棠出注意道。
李淳奕想了想,摇头道:“若是之前的知府,我还敢找他求取一些经验,毕竟那位心性中正,非狭隘凉薄之人,可眼下的清平府知府是从别处贬官过来的,为人有着些许刻薄,他是贬,我多半是要升一升的,他哪会真心实意地助我?”
“我倒不怕他直接寻个理由拒绝我,我担心的是他明知道当今圣上的喜好,却偏偏反着同我说,万一圣上喜欢溜须拍马之人,他却同我说圣上喜欢老实忠贞的,那还不如不问。”
夏晚棠眼见李淳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索性开始了降维打击,“行了行了,见机行事就是。见了圣上之后,少说多听,句句慎言,不求不能讨得圣上欢心,只求能够平安出了金銮殿。你也勉勉强强算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只要不在金銮殿上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圣上定然不会生气的。”
“况且,我觉得你有些想太多了,圣上召有功之臣进京面圣,又不是只召你一个,整个宋地,有功的良臣多了去了,到时候乌央乌央数百号人站满了金銮殿,圣上当然是挑那些京官儿,亦或者是大官儿进行褒奖封赏。轮到你时,或许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或许只是一个眼神,而后就略过了,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多么多么重要,可能这道圣旨都是圣上顺带着发出来的,一省一府总得褒奖几人,这才叫赏罚分明。”
李淳奕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也就没再因为这些事儿拧巴。
在夏晚棠那里吃了颗定心丸的李淳奕怀着踌躇的心思进了京城,一道而行的还有同一个省的另外几名同僚。
在京城修整三日,便到了圣上钦点的进宫面圣的时间。
夏晚棠说的不假,金銮殿上确实站了乌央乌央地一大群人,但这些人是有先后顺序的,不巧的是,李淳奕就被那慈眉善目的老太监领到了位置相当靠前的第二排。
第二排分为两列,李淳奕站的赫然是左列最靠中间过道的位置,他稍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当今陛下的天颜,而宋帝也实时地瞅了过来,四目相对,李淳奕心中慌得一批,面上却强作镇定,不卑不亢地与宋帝对视一眼,而后谦卑地低下了头。
实际上,李淳奕还未进宫时,宋帝已经让自己的贴身内侍去盯着李淳奕了,他想看看这位在赈灾中表现突出的‘赈灾官’究竟有何能力。
当内侍领着李淳奕进殿时,宋帝便知道眼前这位看着面容还有些稚嫩,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便是这次天灾中表现最为突出,考评分数最高的赈灾官。
宋帝对李淳奕的第一印象是,这人可真年轻。
第二印象是,这男人长得可真清浚。
李淳奕不知道的是,宋帝的书案上早就摆上了关于他的调查,祖宗十八代都被查了个底儿朝天,夏晚棠自然也在调查范围之中,宋帝派去调查的那些人没查出与夏晚棠有联系的那天-朝商人究竟是谁,却查出了夏晚棠当初看重李淳奕这个病秧子的原因——是因为李淳奕好看。
宋帝想着这么一个肤浅又扯淡的理由,再度仔细打量了李淳奕几眼,心中暗暗点头,确实挺好看的,有他当年的风范。
第89章 晚娘蒙我! 他不就是一个过来凑数的么……
夏晚棠刚认识李淳奕那会儿, 李淳奕就是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脸上瞅着白白净净的,从头到脚都是儒生气。
都说‘嘴上没毛, 办事不牢’,李淳奕循了当地的习俗, 成亲之后就蓄了胡子。他不是连鬓胡,下巴上的胡子也不是很多,故而只蓄了八字胡,衬得脸越发白了。
夏晚棠起先一眼就看上了李淳奕,是因为李淳奕长了一张idol的脸, 十分贴合她的审美, 可成亲后李淳奕要稍微胖了些, 咬肌也迎来了二次发育, 脸比之前要方正不少,瘦削的脸变成了国字脸,再配上两撇八字胡,典型的帅叔叔模样,虽然不是夏晚棠一开始中意的那种鲜肉长相,但大概是情-人眼中出徐公的缘故, 夏晚棠觉得脸变方正的李淳奕更具有味道了。
在夏晚棠的眼中, 原先的李淳奕就是一杯鲜嫩的果汁,深得她的心,如今的李淳奕像是果汁被岁月酿制了一遍,变成了一杯清冽香醇的果酒,越发具有魅力了。
反正她这个颜控是没看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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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人丑就要多读书’,对于长得好看的人来说,靠脸吃饭都不失为一种选择, 正是因为选择太多,所以才少了一往无前考科举的心,可对于那些长得寻常的人来说,选择没那么多,读书这条走到头就能光宗耀祖的路俨然成为了最保险的路。
可读书多摧残人啊,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鸡早,每天都在努力读书,头发日益减少,人日益变秃,再加上寒门学子的营养多半跟不上,故而寒门学子的形象多数不大好。哪怕是考上了科举,留在京城做了京官儿,靠着俸禄改善了生活,那些离之而去的头发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反倒是那些父辈们甚至是祖辈们就已经步入仕途的学子,因为有着祖宗的积淀,他们自小就跟着名师学习,少走了许多弯路,哪怕父辈祖辈长得丑,基因不大好,但因为做了官,娶来的媳妇貌美如花,也能中和一下自家基因里的丑。
连着两三代貌美如花的美娇娘娶进门之后,就算那祖辈父辈的基因再强大,生出来的孩子也丑不到哪里去了。
故而,呈现在宋帝眼前的,就是眼熟的官员长得赏心悦目,哪怕颜值不够,也有气质来凑。而那些眼生的官员,便是丑的各有千秋了,偶尔有几个长得没那么丑的,宋帝都多看了两眼。
李淳奕站在这一群人中,长相中等偏上的他就变成了一众绿叶衬托的红花,看着都赏心悦目,更别提他身上还背着功劳,宋帝能不多看几眼?
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再停下来看上几眼。
李淳奕稍稍一抬头,就与宋帝来了个四目相对,他发现宋帝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吓得赶紧低下头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晚娘蒙我!
想想在家的时候,夏晚棠是怎么同他说的……
夏晚棠说是他想太多,还说宋地内有功劳的赈灾官多了去了,宋帝召所有赈灾官进京,又不是只召他一个,几百号人乌央乌央站在金銮殿上接受封赏,宋帝根本不会注意到他是哪根葱……
夏晚棠还说就算宋帝看到了他提到了他,那也只会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话,然后就略过了,让李淳奕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虽说金銮殿内有百十号人,可他一进宫就被那内侍太监叫了去,特意安排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就算他想缩着脖子也没地儿缩啊!
而且宋帝的目光为什么一直都停留在他身上?他不就是一个过来凑数的么?
李淳奕内心忐忑,面上强装冷静,鬓角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就在这时,高居于龙椅之上的宋帝开口率,“李爱卿,在这次赈灾中,你们清平府临江县的表现相当卓越,你想要朕怎么封赏你?”
李爱卿是谁?他不叫李爱卿,他叫李淳奕。
李淳奕正内心庆幸宋帝第一个点到的人不是他,悄悄为自己捏了把汗,突然就听到了后面那句‘你们清平府临江县’……整个宋地,能有几个清平府?会有几个临江县?
李淳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帝的那一声‘宋爱卿’是在喊他,满脸恍神地抬起头,朝宋帝看去。
宋帝就喜欢看这种官场上的萌新出入金銮殿时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是一只受惊的鹌鹑……这也算是一种恶趣味。
站在宋帝身边的内侍太监怎会不知道宋帝的这种恶趣味?他满脸笑意地看着李淳奕,捏着嗓子提醒道;“李淳奕,圣上问你话呢,你还不赶紧答?”
李淳奕一晃神,硬着头皮答道:“赈灾一事本就是微臣的分内之事,臣一身所学,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臣理所应当这样去做,不敢奢求封赏。”
宋帝心里对李淳奕越发满意了,他略一沉吟,道:“李爱卿你不敢为自己邀功,但朕却不能不赏。谢苟,传朕旨意,清平府临江县李淳奕赈灾有功,当为天下赈灾官表率,今封为正四品清平府知府,兼任朝廷赈灾司从三品右监司,驻守清平府,每年腊月入京述职一次。万望李淳奕不负朕心,不负百姓。”谢苟是宋帝身边那位贴身内侍的名字。
李淳奕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怎么在家待了三年,做了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就躺上了正四品了?
不对,是从三品!
从三品也是三品啊,这说出来可就是三品大员了!
虽说赈灾司不是什么实权单位,平常根本没什么事,但只要来了事,那便必须要办好,不论是蝗灾、旱灾、洪涝、地龙翻身……赈济粮发放多少,医官应该派遣多少,工部应该如何协助受灾之地完成重建,平时应该如何预防灾害出现,都是事儿!
李淳奕被这从天而降的大烙饼给砸的晕晕乎乎,他自己都未能回过神来,就见谢苟憋着笑同他说,“李监司,还不谢圣恩?”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淳奕赶紧叩谢圣恩,及至出了金銮殿,他整个人都好似踩在云端一样,满满都是不真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