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异乎寻常的平静,混乱的思绪随着手上发丝的归拢渐渐地清晰。
林徽荣的动作优雅而缓慢。
小棉花没有浪费时间,举着写字本,专注地认字。
哥哥已经教了她这五十个字的意思,她要先熟悉它,等徽姐姐给她扎完小辫后,她就可以在写字本上边写边记了。
林徽荣用一颗颗深蓝碎钻镶嵌成的小蝴蝶发圈缠在发尾,再盘成一个大丸子,用兰紫翡翠小花环固定。
小棉花纤细莹白的脖颈和可爱小巧的耳朵全露在了外面。
来时,小棉花穿成了冬天。
此时,小棉花穿成了夏天。
花花绿绿的小棉袄小棉裤,小棉花觉的好看。
凉凉爽爽蓬蓬松松的星空裙,小棉花也觉的好看。
小棉花站在卧室的落地镜前,认认真真地看自己,捧脸,感慨,“我好漂亮呀。”
林徽荣被她这幅可爱的小模样逗笑,捧场:“萱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
小棉花眉眼弯弯。
山爷爷说她是天书宫最可爱的小花仙,这才挑了她来这方小世界。
林徽荣怔怔地看着小棉花笑盈盈的小脸蛋,仿若看见了一朵夜晚静静绽放的昙花,美的无声,不喧哗,不炫耀,只为取悦自己。
取悦自己……
这一瞬间
心,豁然开朗。
萦绕眉间的幽怨,骤然消散。
林徽荣大笑。
笑的肆意。
笑的开怀。
小棉花趴到梳妆台前,小脸蛋枕着胳膊,恬静地看着徽姐姐。
林徽荣笑够了,弯腰亲一下小棉花白嫩的小脸蛋。
小棉花捧住徽姐姐的脸蛋,用手指轻轻地擦擦她的眼角,“姐姐的眼睛在流泪,像沉在小溪中的黑色小石头。”
林徽荣稍稍用力地拍了下她背,笑斥,“我在笑,没哭。”
小棉花嘟嘴,“好吧,姐姐和哥哥一样,总是奇奇怪怪。”
有些人,相处多年,仍是陌生人。
有些人,只一面,便是知己。
林徽荣亲昵地牵起小棉花的手走出卧室。
小棉花在后面好奇地问,“徽姐姐也喜欢我暖呼呼的手?”
林徽荣笑着故意逗她,“也喜欢?除了我,还有谁喜欢呀?”
小棉花没有其他小姑娘提起心上人的羞怯扭捏,大大方方,“哥哥!”
在小棉花心里,哥哥是她的伴生雄花,那就是她的。虽然要按照山爷爷的叮嘱慢慢来,但本质是不变的,哥哥最后都要给她授粉,不然她结不出小棉籽。
而且山爷爷也说了,如若追不上雄花,必要情况下可以使用迂回的手段。为此,山爷爷向其他小世界借了术法书。书里有引梦、造梦、潜梦,她全学会了。
哥哥要是不给她花粉,她可以进入哥哥的梦里取花粉。这种迂回手段结不出小棉籽,但她可以取回孕育在花粉里的仙力,离开这方小世界。
不过,哥哥是山爷爷精挑细选的伴生雄花,而且只有濒死之人才能被山爷爷感知到,要是没有她进入这方小世界赠予山爷爷的仙力,哥哥在幼年时就已夭折,如果她入梦取走花粉的仙力,哥哥会回到当时濒死的游魂模样。
所以,哥哥是她的,哥哥要是不给她授粉,会死的。
“哥哥太可怜了,没我不行。”
小棉花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林徽荣脑海里浮现了叶寒秋在小棉花身边进入深度睡眠的画面,握紧小棉花的手,“那我们就把寒秋拜托给萱萱了。”
小棉花郑重其事,“姐姐放心吧,哥哥以后都是我的责任,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林徽荣笑着伸出手,手心贴在小棉花软嫩嫩的小脸蛋上,挤出一个小金鱼嘴巴,“你照顾寒秋,我们来照顾你好不好?”
“好!”
出了房间,所有人看出了林徽荣和小棉花的亲密,也看见小棉花身上的星空裙。
叶寒秋满眼笑意地拍了拍小棉花的头,“很好看。”
小棉花踮起脚尖,笑着拍拍哥哥的头,“哥哥很有眼光。”
叶寒秋嘴角上扬,没了往日的内敛。
孟茨和周戏烽刚睡醒,连午饭都错过了。
他们不认识这个美的像森林小精灵的小姑娘,只认出了她身上的星空裙。
星空裙的意义,他们都知道。
这是一把没有刀柄的刀,林徽荣紧紧地握着,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
商小少爷直愣愣地看着星空裙,脑中一阵恍惚,十年的事情宛若就在昨日。
当年,他只有九岁,还是个无意间就会被人忽略的半大孩子。
他躲在林家家宴的桌子下拿着手电筒偷看连环画,不知不觉地看到了晚上。
当他看完连环画,准备爬出桌子时,林老夫人带着保镖进来,保镖绑着两个人。
保镖手上的刀子在滴血,他吓的又缩回了桌子里。
他透过桌布看见林老夫人不顾徽荣姐的痛哭和哀求,让保镖禁锢住剧烈挣扎的徽荣姐,握着徽荣姐的手抹了两人的脖子。
血慢慢地流到了他的脚边,他看清了两人的脸。
他认识这两个人,他们是徽荣姐的父母。
他妈妈曾很疑惑这样一对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夫妻是怎么养出了徽荣姐这样蕙心兰质的孩子。
他们不断求饶的话让他知道答案,徽荣姐不是林家人,徽荣姐的真正父亲是林老夫人当年落魄时在乡下生的私生子。
林家踩着林老夫人娘家的骨血起家的,林老夫人藏下怨恨,改头换面地嫁入林家,她要让林家断子绝孙,也要让林氏集团成为她娘家的那个林。
林老夫人逼着徽荣姐亲手杀了她的养父母。
这个宴会是为了庆祝徽荣姐的十八岁成人礼,在成人礼上,徽荣姐穿的便是这条星空裙。
他听妈妈说,为了这个隆重的成人礼,徽荣姐亲自设计亲自缝制了这条星空裙,费时一年半才完成。
这条星空裙一出场就吸引到了全场的目光。
这条星空裙是徽荣姐的骄傲,也见证了入夜后的血腥一幕。
六年前,徽荣姐掌握了林氏集团,没有放下星空裙。
五年前,林老夫人病逝,徽荣姐依然没有放下星空裙。
在他以为徽荣姐会像他一直忘不掉那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那样一直放不下星空裙时,徽荣姐拿出了星空裙。
徽荣姐终于放下了吗?
小棉花坐到哥哥旁边,握住哥哥的手,小声问:“他们都怎么了?傻乎乎的。”
叶寒秋脱下外套披到她肩膀上,“他们本来就不聪明。”
小棉花:“我不冷,你穿。”
叶寒秋:“我穿不穿都是冷的。”
小棉花:“徽姐姐把你交给我照顾了,有我在,你不会再冷了。”
叶寒秋笑着捏捏她的小耳朵。
情种萌芽……
第7章 小棉花07 她懵懂的像朵纯白小花。……
陆安航的力气很大,她轻轻松松地扛着一根两人才能抬动的粗木头从外面回来,一眼看见了小棉花身上的星空裙。
木头砸在地上,掀起滚滚黄土。
这个大动静震醒了恍惚中的商小少爷。
商择乐咧嘴笑,笑的阳光灿烂,乐颠颠地回卧室抱来一盒子金光闪闪的手表,“萱萱,你挑一个喜欢的,我送给你。”
小棉花:“不要。”
山爷爷说了,无功不受禄。
商择乐:“我小时候发誓,谁要是驾驭了这条星空裙,我就送她三百万。我带过来的行李里,只有这些表值点钱。”
小棉花明白了。
她看见了漂亮活泼的小花小草小崽崽,也会忍不住地亲吻它们,给它们花语祝福。
小棉花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她给小花小草小崽崽祝福花语,它们却不接受,她会难过,也会以为小花小草小崽崽不爱她了。
小棉花不认识手表。
山爷爷告诉她,他有一两百年没有化形入世了,他从护佑的山民这里听说了一些俗世的事情,但知道的不多,无法详细地教给她。凡是她不认识的,约是近一两百年出现的新物件,统称为家电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小棉花认真挑选了一条有雕花的手表。
林徽荣欣慰。
她的小棉花还是有简单认知和审美的,这条手表是盒子里唯一的一条女式手表,也是最昂贵的一条,大概是小乐从他妈妈的收藏品里抢的。
小棉花问:“我可以送人吗?”
商小少爷:“当然可以!我送给了你了
,那就是你的了。”
小棉花转头就把手表塞进了哥哥的手里,“这个好看,送给哥哥。”
林徽荣叹气。
她高估了小棉花,小棉花懵懵懂懂,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女式手表什么是男式手表,她只是看见了这个手表上有她喜欢的花。
叶寒秋让小棉花戴到他的手腕上。
他不在乎身外之物,小棉花说好看,那就是好看,便是女式手表又如何。
孟茨看的有点傻眼。
商择乐亲近一个人,很正常。
林徽荣亲近一个人,不太正常。
叶寒秋亲近一个人,反常!
这个小妹妹是谁?
他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他为什么不认识?
周戏烽也有同样的疑问,但回忆到小乐在他们昏睡时那充满惊喜的一嗓子,心里有些底。
周戏烽是寡言少语的人,他不喜解释,也不喜听人解释。
在商场上,他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出手,出手狠绝,从不留人一线,他信奉的是斩草除根。
性格使然,他在商圈里的名声很不好。
而周家其他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最擅长笑里藏刀。他这样沉闷的性子在小时候很是吃亏,是全家最不得好的人,若不是叶寒秋护着他,他已在数次的绑架和车祸中丧生。
待他在一场火灾中烧伤了一条胳膊,跟着他一块长大的金毛为了救他被砸死后,他和林徽荣一样,学会了狠,学会了六亲不认。
自此,他喜怒不定,让人畏惧,只在叶寒秋面前坦露他的真性情。
周戏烽不会主动询问,孟茨也以观察为主。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
陆安航把砸在地上的木头踢到一边,脱掉上身蹭到土的黑色皮夹克,对着门边的水龙头简单地冲了冲手,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小棉花面前,抱住她的头,在她的小脑瓜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小棉花两眼茫然。
安姐姐生病了吗?
在神山,黑豆生病的时候,会这样突然地亲她、蹭她、讨要花语。
不等小棉花给安姐姐花语,门外传来李婶的中气十足的声音,“闺女!回家了!”
小棉花立马忘记了安姐姐突如其来的亲亲,急慌慌地站起身收拾她的铅笔和写字本。
小棉花依依不舍地握着哥哥的手,“哥哥真的不跟萱萱回家吗?”
叶寒秋笑着摇摇头。
小棉花:“哥哥晚上会冷的。”
叶寒秋:“习惯了。”
小棉花幽幽地叹一口小香气。
这一次她又没把哥哥拐回家。
山爷爷说的对,想要小棉籽,要对雄花比对她养的小草小花小崽崽还要好才行。
小棉花:“我明天上山给哥哥找暖暖的石头,这样我不在的时候,哥哥也不会冷了。”
叶寒秋满眼笑意地点点头。
小棉花刚收拾完写字本,商小少爷已经带着李婶过来了。
李婶不懂什么钻什么纱的,她只看出了她家闺女身上的裙子既不方便走动又不保暖,嫌弃。
要她说,还是棉料的长衣长裤最舒服。
李婶:“闺女,你的衣服呢?”
小棉花:“懒懒喜欢,给懒懒了。”
小棉花进厨房,从暖和的火柴炉旁边抱起仍在睡觉的懒懒。
小棕熊怀里抱着小棉袄不放。
李婶去拽,懒懒抱的更紧了。
李婶哈哈大笑,“有眼光,知道棉袄是用新棉花做的。”
大笑声吵醒了小棕熊。
懒懒睁眼,摸摸自己还在痛痛的小短腿,又开始嘤嘤地哭。
商小少爷心疼地拿蜂蜜水哄它。
懒懒不领情,屁股墩对着他。
叶寒秋不紧不慢地进厨房拿出整罐的蜂蜜。
小棕熊不仅不哭了,还伸着两只胖爪让叶寒秋抱它。
叶寒秋直接把蜂蜜罐塞它怀里。
商小少爷顺势抱起这只被他表哥嫌弃的小棕熊。
可能是身体原因,他表哥的情感从小就不丰富,不仅对小动物淡漠,对人更是淡漠,只在亲人和朋友面前有一点点的温度。
所以,当表哥举止温柔克制又满眼珍视地对待小棉花的时候,他们会吃惊到一时反应不过来。
表哥如此特殊地对待一个人,他们不能不挂心。
两情相悦还好,若是小棉花不喜欢表哥,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表哥如医生说的那般……,要么小棉花被表哥用强硬手段逼成笼中金丝雀。
这是他们之前的担忧,今天看见了小棉花对他表哥的态度,以及圉囻村对小棉花的重视后,这些担忧都没了。
小棉花比他表哥还霸道,起码他表哥在占有小棉花时会考虑圉囻村和神山,而小棉花表现出来的意思就是,表哥是她一个人的,她想占有就占有,跟他们这些家人朋友没关系。
说句实在话,要不是知道表哥从小生病歪了性子,要不是知道小棉花是没有食过人间烟火的小神仙,他会劝他们进行心理治疗。
特殊情况特殊考虑,表哥和小棉花现在的相处模式挺好,他不打扰不添乱,等表哥和小棉花的关系更进一步后,他再告诉姑姑姑父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林徽荣还没稀罕够小棉花,想留小棉花住在这里,“姐姐晚上给你做山楂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