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她松了口气。
容玉:“……”在气她未婚夫呢,要不要这样配合,这样不在意。
有点没意思,但容玉还是没松开手,因为稚颜走路太笨了,好像时刻都会摔倒,她怎么说也算是他今日的新娘,摔倒了丢的也是他的脸面,还是扶着吧。
只是……
头被推开了一点,稚颜不解地抬眸,只见大魔头微微蹙眉,有点嫌恶道:“挪开点。”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她的凤冠,烦恼地吐出一个字:“扎。”
稚颜皱皱眉:“谁让你搞这么大一个凤冠,我脖子都快被压断了。”
话音刚落,冰冷的指腹在后颈按了一下,脖子立刻轻松了。
稚颜讶异地望向容玉,大魔头看着别处随意道:“头可要抬好了,怎么说也是幽冥君的新娘,低眉顺眼碍眼得很。”
稚颜嘴角轻抿,过了会儿忍不住无声地笑了笑。
咋说呢,没穿书之前,根据她对原书的了解,大魔头真的是个不择手段的大魔头,为了有趣和培养对手,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每次大情节的推动都需要他出来亮个相,折磨一群人之后潇洒离去,特别招人恨。
但穿书之后稚颜发现,大魔头私下里这个性格除了一样的抖S外,多少有点口嫌正直。
这反差还怪有意思的。
她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就被大魔头发现了,大魔头捏住她的脸颊,捏得她不得不靠过去,支支吾吾地喊“疼”。
“笑什么。”
容玉半弯着腰,他身材高大,哪怕稚颜身着华服,他站在那投下的阴影也能将她全部挡住。
“有何好笑的,也说出来让本君开心一下。”他观察着她的表情,却意外发现小公主看着瘦,脸上还挺有肉,这捏起来肉嘟嘟的脸,还有带着讨好的杏眼,真是……
倏地松开手,容玉故意运了灵力让自己面目阴森一些,吓唬她:“再笑就吃了你。”
稚颜一边揉脸一边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笑了,大魔头这手劲儿可真大,只捏了一下下便很疼。
“你应当听说过吧,本君每日都要吃三百童男女才可以修炼。”容玉在她耳边森然道,“再如此,你就是那第三百个。”
稚颜诧异地望过去:“我今日同君上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君上是何时吃了那两百九十九个?”
容玉一怔,散落的发丝随风飘动了一下,一言不发地直起身子,理都不理稚颜,快步走向主位。
稚颜看着他的背影,冥宫大殿内光线虽然明亮,却有些寂冷,四处都是着黑色囍字服的枯骨和鬼修,唯独他坐的地方干干净净。
稚颜连忙走过去,不用旁人指点就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上,偏头去看他时,见他盯着她,纯净黑发下一双琉璃似的黑眼珠,格外的悦目。
虽说是大婚,容玉也没穿红衣,他穿黑衣很好看,银色的龙纹波动着,栩栩如生,更衬得他似真龙之子,气质独绝。
这样靠近,稚颜还发现他颈侧有图腾般的纹路,是血红色的图腾,好像是龙头?布在他过度白皙的颈项上,有种让人心惊肉跳的美感。
“凡人成亲,该是如何?”
他突然开口,话是问她的。
稚颜一怔,按照自己的理解如实回答:“拜天地……入洞房?”
拜天地……
入洞房。
容玉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稚颜看见那个笑,才发现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入洞房……
稚颜红了脸,捂着脸颊偏开头,余光最后残存的画面,是他如月皎洁温文的笑。
恶趣味起来都笑得这么温文,虽然也让她尴尬到了,但……
稚颜按了按自己的酒窝,忍不住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更确定了——
若非要用什么形容容玉的话,那一定是月。
月上要是有神明,一定是这样的。
恍若一滴墨在无边皎洁中晃开,氤氲了鸟语花香,青山碧水。
明明是个大魔头,大反派,却带有这样的气质,让稚颜始终对于可能马上要和他搞形式婚姻这件事,提不起什么特别大的反感来。
“哎。”稚颜长叹一声,气馁地捂住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虐恋情深是别人的,亲亲这边只有甜甜呢。
第9章
稚颜和容玉在高台上的互动,坐在下方的江少凌看得清清楚楚。
五年时间对已经开始修仙的他来说真的不长,但这次见了稚颜,他才意识到其实还是很长的。
五年啊,稚颜长高了,五官也比过去更成熟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以前那双眼睛里都是他,看着他时满是溢出来的爱意。
现在……
现在她甚至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江少凌握紧了手中剑,说实话,入太白剑宗五年,他受尽追捧,身旁不乏爱慕他的女修,她们都是凡人口中的仙子,某种意义上比一国公主更优秀,在见不到稚颜的日子里,他难免恍惚了心神,被这些“仙子”占据了大部分注意力。
稚颜不能修炼,注定做一辈子凡人,哪怕她长得再是好看,身份再尊贵,数年之后也会红颜消逝,化为枯骨。
她不懂驻颜,早晚会老,会死,他口口声声说一定会替她想办法,其实到现在仍是一筹莫展。
他一直知道自己不算什么好男人,愿意承认未曾相见的日子也迷惘过,但现在,他心里真的只有一个念头。
把她救出来,永远和她在一起。
就连为他付出许多的洛如卿一直委屈地看着他,他也刻意不去理会。
“颜儿……”
他不自觉地唤她,她听不见,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甚至都被阻隔了朝这边的视线。
红色的盖头从天而降,盖在了美丽的新娘身上,阴森的喜乐重新开始演奏,骇人的尸骸穿着喜服遍布整个大殿,无数的恶鬼从周围现身,为鬼域之主送来大婚的祝福。
江少凌极度忍耐,还是没忍住,腾空而起拔剑抢婚。
洛如卿惊呆了,凭着最后一口气儿飞身去追他,清晚则留在原地爱莫能助。
她也很想帮上忙,不单是为了三殿下,也是为了公主。
可她只是个卑微的婢女,没有功夫在身,更不懂仙术,什么都做不了。
清晚眼神复杂地看着江少凌和洛如卿与鬼修们斗在一起,愤恨极了自己的没用。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如此大胆去想——她能不能修炼呢?
洛如卿之前断定公主不能修炼,可没绝对说她不行,或许她可以呢?
清晚眼睛亮了一些,揪着裙摆急切地看着前方情形。
高台上,盖着盖头的稚颜什么都看不见,她想掀开,却听大魔头慢悠悠道:“你最好别掀开。”
稚颜手一顿,猜测:“……那些东西出来了?”
大魔头声音靠近了一些,冰凉的手指压了压盖头淡淡道:“还算有脑子。”
稚颜立刻放下手,一点儿都不想掀开盖头了。
“有点吵闹,这是在干什么?”稚颜又开始猜了,“难不成打起来了?”
大魔头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她:“本君发现,你看不见时要聪明许多,不如……”
稚颜发觉他声音更近了,几乎就和她隔着一个盖头。
“不如本君让你永远看不见好了,看不见,既不用再怕,也会聪明许多,是件好事不是吗?”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好像只是随意谈论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根本不是决定一个人未来是否还看得见。
稚颜心头一跳,手虚空一抓,恰好抓住了他的手腕,冰冰凉凉的,稚颜跟着哆嗦了一下,咬唇说:“不行。”
“为何不行。”容玉斜睨了一眼被她小手抓着的手腕,正想收回,就听见她说——
“那我岂不是再也看不见你了。”
容玉一怔,忘了抽回手臂,就那么任由她抓着,与她隔着盖头“对视”。
稚颜说这话其实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说别的理由他大概不会在意,她又不想真的看不见,自主逃避和被动逃避是两回事。
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拿他做借口更能让他动容,所以就这么说了。
殊不知,性格诡异的大魔头活了几千年,除了少时有几个师妹对他表达过心意,他毫不在意外,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言词和他说话。
一个凡人公主罢了,比太白剑宗的女修们说话还要直接,一定是虚情假意。
便是真心实意,他也不在意。
冷哼一声,容玉撤回手臂望向台下,虽没回应她的话,却也没再提要夺她视力的事了。
稚颜悄悄松了口气,耳边很快响起洛如卿和清晚熟悉的惊呼声,都在唤江少凌。
“殿下!”
“师兄!”
稚颜心弦一动,有点好奇男主怎么了,但又不敢掀开盖头,最后还是容玉告诉了她结果。
“真可惜。”大魔头好似真的十分惋惜,“好戏就这样结束了。”
他又贴近了一些,对她说:“江少凌见你我亲密交谈走了神,中了殷染的鬼爪昏过去了。”
稚颜眨眨眼,属于公主的那丝意动被她控制得很好。
“他已经走了。”容玉漫不经心道,“被他的好师妹强行带走了。”稍顿,补充说,“一起走的还有来替你代嫁的那个冒牌货。”
稚颜一怔:“你都知道?”
容玉没回答,他确实也不需要再回答,他能有什么不知道的呢?多简单的事情,他那样敏锐,怎么可能真的由她糊弄。
“你真可怜。”说这话的是丛音,“那个沈国送亲队伍送来的女子毫不犹豫地跟着洛如卿和江少凌走了,看都没看你一眼呢。”
稚颜没说话,确实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国的送亲队伍也全都跑了。”丛音啧了一声,“你被丢下了呢,小公主。”
稚颜宽袖下的双手交握,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被丢下并不意外,但她也是有过期待可以离开的,不过没关系,她能很好地调解自己,也能理解被丢下,大家都是没有能力的人,自己可以逃生都是难得,哪里还顾得上她。
再说清晚,虽与原身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就这么走了有点忘恩负义的嫌疑,但人家是女主,不能折在这儿,走了也就走了。
吸了口气又吐出来,稚颜低声问:“那些东西还在吗?”
丛音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她在问方才打斗的鬼修,摇头说:“走了。”
稚颜想掀开盖头看看残局,却被丛音按住。
“哎等等,你们凡界不是说新娘不能自己掀盖头吗?”
稚颜愣了愣。
“我送你回去,虽说你和君上没有拜堂,但他也没说婚礼就此作罢,这盖头还是让他替你掀开吧。”
丛音不容置喙地带着稚颜去了容玉的寝殿,稚颜有盖头遮目,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任由她将自己按在床边坐下。
“行了,你就在这儿好好等着,君上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丛音说完就走了,稚颜喊了她好几声都没人应。
心脏跳得都快要飞出来了,稚颜手抓着盖头的流苏,又想自己掀开的时候,开门声响了起来。
紧随其后的,便是容玉带了些古怪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稚颜哭丧着脸说:“丛音把我送来的,让你给我掀盖头。”
容玉:“……”
丛音做事确实有那么点不走寻常路,这次大约也是他没交代全,她才把人送来的。
本该在大殿上结束的戏码,还要在寝殿里继续吗?
容玉慢慢走过来,衣袂擦着玉石的地面而过,发出细碎的声音,听得稚颜心跳更快了。
“你……”稚颜开口,莫名有些口干舌燥,“我……”
她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抓着流苏的手用了点力气想自己扯开盖头,刚扯一点儿就听容玉问她:“拜天地,怎么拜?”
稚颜没反应过来他干吗问这个,下意识答道:“字面说的那样拜,先拜天地,再夫妻对拜。”
“之后呢?”
“……”稚颜闭了嘴。
但容玉早知道了。
之前逗她时她就说过了。
左不过入洞房罢了。
容玉化出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双手撑着膝盖身子前倾仔细看着稚颜,新娘子盖着盖头坐在光线昏暗的寝殿里,这里没装饰,一切都是他喜欢的玄色,配上她一身喜庆的红,莫名的阴森。
也莫名的赏心悦目。
容玉忽然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了好一会儿,才妥协般道:“你们这些凡间女子,规矩就是多。”
稚颜一时没搞懂他的意思,但他这次很体贴地解释了。
“非要本君替你掀开才行吗?你自己不能掀开吗?还真赖上本君了?”
……?您能不能整点阳间的东西?误会啊,这绝对是误会,她不是非要他掀开啊,是丛音非要把她送过来的,她本来是打算自己掀开的啊!
稚颜刚要为自己解释,头上便一轻,盖头被人掀开,她倏地抬眸去看,恰好与容玉四目相对。
大魔头又换了一身衣裳,没系腰封,玄色锦袍和内衫都松松垮垮,本来银冠竖起的长发只由一根银簪绾着,很是散漫恣意。
他看着她的视线颇为不耐烦,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不知是真的在笑还是她看错了。
稚颜红唇微启,焦急地想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