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时,她喜欢的一位老师总说,“成功没有偶然,天才更是勤奋。”这话在他身上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人人都道他年少有为,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活成了别人口中的“传奇”,可在“人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付出的努力和汗水又有几人晓?
他们有不少关于谁抽走底稿以及为什么要抽走那个部分的猜想,但似乎都立不住脚,此人目的为何?这些底稿和当年中天发行失败、主动撤销申报是否有关系,不得而知。
要想解开这些谜团就必须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中天和GC一致决定放弃申报。
盛怀扬抛出的这个问题让办公室陷入集体沉默,几位元老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主坐的陈航。
陈航叹口气,“这个问题是避不开的,金总,当年你是上市主要对接人,就由你来解答。”
被点到的金总现任公司研发部总监,当年的身份却是董秘,全权对接中天的IPO工作。
他点了下头,回忆道,“当年,监管给我们的举报反馈函中主要罗列了三个问题,一是不符合特殊行业上市规定,上市融资前未能通过国防工业局的批准……”
话刚至此,夏时初和盛怀扬便相视一眼,并在彼此眼中看到四个字——难以置信!
GC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到愚蠢的错误?
特殊行业主管部门前置审批,这种投行实习生都知道的常识居然会成为这么大一个项目的重大纰漏?
夏时初当年参与的是财务核查部分,没有涉及这块,可是当初参与这个项目的人里随便抽一个出来,都不像这么蠢的啊?这里面的疑团越来越多了!
短促对视后,他们继续听金总说完其他,“第二是四项核心专利存在权属不清问题,第三是质疑我们的资质取得的合规性和合法性。”
“什么资质?”盛怀扬和夏时初异口同声。
“这个我来说吧。”法务老总接过话,“是十年前,公司国有改民营的环节出了问题。”
“是没有拿到批文?”盛怀扬直接了当。
“有的,我们拿到了省国资委的批文,但是……”法务老总停了话头。夏时初和盛怀扬视线再次对上,在空中交汇出了答案。
盛怀扬:“改制前,七十三、七十七所是不是你们的股东?”
“对,我们公司之前就是七十七所下面的小厂,陈董他们都是所里的职工。”
夏时初:“脱离七十七的时候,你们是买断了他们股份,对吗?”
法务点头。
“当时,是向省国-资-委打了报告,拿到转制批文?”
这下,换众人齐齐点头。
夏时初在心底爆了句粗口,这特么都是啥几把蠢货!!!!当年包括她在内的这么多项目组成员心血被付诸东流,竟然全是因为这些蠢到令人发指的错误。
七十三、七十七所是西城航天集团下属事业单位,也就是中天改制前的实际控股股东应该是西城航天集团,而西航早在90年代初期便从全民所有制改制为央企,集团唯一股东是国-w-院国--资-委。
直白点讲,就是没有国-w-院国资委的批文,谁都无权将股份转让给陈航他们,难怪举报信说他们资质取得不合法。
“这才是你们和GC主动撤回申报,放弃举证的主要理由吧?”盛怀扬问。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航终于开口,“对,因为不撤销,我们就要面临核查……”
陈航没有说下去,但盛怀扬和夏时初全然明白。一旦开始核查,这个问题就会暴露于众,先不要提可能面临的官司纠纷,就是那顶“侵吞国有资产”的帽子就能让中天及其陈航吃不完兜着走。
放弃举证,撤回申报是最无奈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难怪当年中天一开始要和GC对簿公堂,后来撤销了起诉。彼时,夏时初以为是GC找了人斡旋,现在想想,怕也是同样的理由,不想揭出这个事。
“这个问题现在解决了吗?”盛怀扬问。
“已经解决了。”法务老总苦涩一笑,“几经周折,刮掉了我们一层皮,总算是把这个批文给补上。”
“核心专利问题呢?”夏时初追问。
“也理清了,界定为陈董和罗工他们的职务发明。经过谈判后,由我们买断了这几项专利,也花了不少钱。”
听到他们话中的无奈和叹息,夏时初几乎能判断出这个过程有多艰辛,不怪他们发展如日中天,却足足隔六年才再次重启IPO。
他们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最后落到另一个关心的话题上。
“陈董,这次项目合作的律所你们定了吗?”
“定了”陈航微顿,“就六年前那家。”
夏时初挑眉,“还是之前那家。”
刚才提到那几个问题发展到过会前被举报,GC难辞其咎,可最大的锅必须当时的律所来背。一家公司上市,主体权属清晰是最基本也最根本的要求。
股权纠纷、股份权属、核心专利权属这些都是律所一开始就要考虑的问题,也是律所尽调过程的重点,结果呢?
如今,中天居然还要把这个项目交给这家律所?真想给陈航唱一首《勇气》。念头转到这儿,夏时初突然笑了,别说!陈航还真是勇气可嘉,GC当年犯的蠢也不见得比这家律所少,他不也把项目重新交到他们手里吗?
应是看出他们的顾虑,陈航宽慰,“先让他们试试,实在不行,我再去做工作。”
夏时初秒懂,得,他们靠实力,人家有背景。想来,不到万不得已,中天不会换。
这个猜想不久就得到了证实。
会议结束时,陈航特地把他们两单独留了下来。
“董事会上我坚持定你们,律所这块就不好太强硬。”陈航语气颇为无奈。
他们点头,表示明白。陈航虽然是董事长,但中天毕竟不是家族企业,不可能一家之言。
董事会成员代表各自利益,背后的关系和博弈千丝万缕又互相钳制。GC能兵不血刃拿下项目,相信陈航一定是在董事会上顶住压力,力排众议,这种情况下,必然要在其他方面做出让步和妥协。
盛怀扬:“陈董,你放心,我是项目统筹,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任何中介出纰漏。”
陈航:“辛苦你们了。”
“这些是我们该做的。”盛怀扬浅笑,“大成这次派出的项目负责人是谁定了吗?”
“张成华,他们的合伙人。”
夏时初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下,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不是上次那个吧?”
“不是。”陈航摇头,“但他是大成的老人,背景也比较复杂。”
夏时初和盛怀扬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陈航是提醒他们,这位负责人不简单,以后交道不一定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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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交谈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陈航便招呼他们一起回城吃饭。
回去路上,盛怀扬同陈航同车,夏时初还是坐回商务车,上车时听到姜呈和乔菲菲正在互相礼让,请对方去坐前面。
乔菲菲:“你个高,坐后面腿都伸不直,还是坐前面吧。”
姜呈:“女士优先,再说你个也不矮。”
乔菲菲:“来的时候你们坐的后面,回去让我坐吧。”
姜呈:“反正我都习惯了,没问题。”
乔菲菲瞪着眼,“你说你干嘛非跟我争?”
姜呈无语,“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和夏总坐一块?”
眼瞅两人要红脸,夏时初急忙出言劝住,“好了,既然你俩都想坐后面,就一块坐吧。”
姜呈没料到她如此断案,愣了一下。乔菲菲倒是习以为常,大刺刺地坐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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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启动,夏时初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孙思婕却惦记着盛怀扬的伤势,“姜助,盛总的手臂伤得真不重吗?”
姜呈:“没伤到骨头,应该没大碍。”
“可我刚才看到他,好像状态不是很好。”
“有吗?我没注意。”姜呈掏出手机。
“有呀。”孙思婕蹙眉,尽力描述,“就那种明明不舒服偏偏又装得没事的样子。”
“你别说,我也觉得盛总下午脸色好像不太好。”乔霏霏也说。
孙思婕:“看来不是我一个人感觉不对。”
“那可能有点疼。”姜呈含糊道,“估计有点肿,不过他自己说没事。”
孙思婕叹气,“他这人,有事都说没事。我记得有一年,他病得很严重,可还是坚持上项目,结果开组会时直接吐血了……”
夏时初胸口一紧,乔霏霏的惊呼传进耳朵。
“吐血?这么严重?什么病?”
“胃出血。”孙思婕回忆道,“我们也是送他去医院后才知道,他一直有很严重的胃溃疡,但没有好好治疗,拖着拖着就拖严重。”
“他现在好了吗?”乔霏霏问。
“应该好了。”孙思婕突然想到什么,“国内做项目是不是要经常喝酒?”
“是!”乔霏霏一提到这个救深恶痛绝,“不管啥饭局,最后都是拼酒、灌酒,烦死了。”
“晚上也要喝酒吗?”孙思婕有些怕怕地问。
“应该逃不掉。”乔霏霏叹气,“不过,我听说盛总酒量很好,传闻他是GC量酒会上唯一没被灌趴下的高层。”
“其实他胃不好,不该喝酒的。”孙思婕嗫喏。
“谁该喝呢?”乔霏霏喟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有时都在想,这哪里是酒文化,明明是酒糟粕。”
姜呈:“是糟粕也没办法,谁叫很多事情的确只有酒桌上才能谈下来呢。”
三个年轻人在那儿吐槽酒桌陋习,夏时初却想到了那次的接风宴,他来者不拒地痛饮,倔强地没有倒下,连去厕所吐都克制地压住声音,生怕被别人看到。
孙思婕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个人就是爱逞强,死要面子活受罪!
还记得他在美国留学时,有次得了重感冒,喉咙哑得说不出话还哄她是“上火”。要不是她临时有事打电话过去,室友怕吵醒刚睡着的他,好心帮忙接了电话。她都不晓得他已经连续发烧好几天,晚上更是烧到了40度,被室友强行扭去医院。
最可气的是,事后她故意装作不知情地问他,“头天怎么没接电话?”
他居然眼睛都不眨地撒谎:“跟朋友出去玩了,没听到!”
气得她破口质问,“盛怀扬,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真是你女朋友吗?”
时隔多年,往事已如渲染了噪点的旧照片,微微泛黄,而照片里的人似乎还是老样子。
比起其他人,跟他待了一个下午的自己比谁都能察觉到“异样”。
虽然,整场会议中,他依旧思维敏捷、精神奕奕。但他略显苍白的皮肤,还有额间隐隐浮起的冷汗是骗不了人的。尤其是他时不时变化坐姿,乍看是懒懒闲闲,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是借着座椅扶手,勉强支撑身体。
“姜呈。”她未转头,声音却很清晰,“你们盛总是只伤了手吗?”
第19章 给你看看
他们的车晚一步到就餐的饭店。
进包厢时, 其他人均已落座,中间穿插着几个空位,应是留给他们。
夏时初听从许超安排坐在了陈航右侧, 而左侧的主宾位自然是盛怀扬。
看人到齐,许超吩咐服务员上菜上酒。
望着服务员麻溜地从水台搬来白酒、红酒和啤酒,孙思婕眉头直打结, 偏头小声跟乔霏霏嘀咕,“真的要喝?”
“估计逃不掉。”乔霏霏叹口气, “你酒量怎么样?”
“不行。”孙思婕苦着脸摇头,“撑死3听啤酒, 你呢?”
“比你稍微好点。”
“夏总呢?”孙思婕又问。
“她以前酒量还可以,但现在不行, 胆碱有问题, 一喝就过敏。”
说话间,许超已一手抓了一瓶酒问, “盛总、夏总,你们是喝白的,还是红的?”
盛怀扬侧头看向陈航, “陈董喝什么?”
陈航笑道:“我来点白酒。”
“那我陪你喝白酒。”
得到一个答案后, 许超目光转向夏时初,“夏总呢?要不也来点白的?”
乔霏霏下意识就想维护自家老大, “夏总……”
“夏总就算了。”盛怀扬与她同时开口。
许超笑嘻嘻地摆手, “怎么算了?夏总酒量我是晓得的, 我跟她喝过。”
夏时初知道他说的是六年前来做项目时。那会儿, 她刚参加工作,稚嫩无比,被领导一要求, 就傻乎乎地喝,陪完企业陪律所、会所,不晓得喝了多少场,到最后一听到领导通知“晚上有饭局”,她就生理性反胃。
工作后喝多了,她慢慢明白酒桌上绝对不能太实诚,学会用各种技巧推酒、挡酒,当然也不可免俗地成为从前最讨厌的“酒场文化人”。但她还坚守着一条底线,不逼手下的姑娘们喝,每次遇到躲不过的酒,她都自己冲前面,直到前年她在贵州承揽一个水电项目,喝完引起血管水肿,差点没给她喝出个“因公殉职”。
夏时初笑笑,“今非昔比,过敏。”
“我也过敏。”中午那位何总接过话,“少喝点,喝完吃点过敏药就行,我有备,等下给你两片。”
说着,干脆拿过许超手里的白酒,准备绕过去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