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初散走几个小崽子,一转头发现盛怀扬和洛逸飞正站在一部的总经理室门口。
她远远地瞪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帅气地转身回办公室。
另一边,洛逸飞望着那道倔强的背影,再看看面色沉静的盛怀扬,欲言又止,“盛总,其实你……是想帮四部吧?”
第9章 两分钟
盛怀扬侧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洛逸飞迟疑了片刻,缓道,“国庆前,副总裁找我谈过。”
“那你怎么看?”盛怀扬语气依然平静。
洛逸飞朝四部的方向投去一瞥,“公司这么考虑自然有公司的难处和理由,可是……”
他略顿,“说心里话,我不太认可。”
“四部成立至今,尽管业绩在四个部门里最少,但客观讲,他们资源和人也最少。如果算人均产出,不见得比我们其他三个部门低。更何况,时初的能力有目共睹,相信以她的业务能力和管理水平,假以时日,四部业绩会赶上来。”
“你认为公司是因为他们业绩不好才有这个想法?”
洛逸飞微楞,眼底掠过一丝惊色。
关于这点他不是没考虑过,可是假如真相如此,公司未免也太……不过,他睨了一眼那盛怀扬,他既然什么都清楚,又何必逼四部立下军令状?假设夏时初真的完成对赌,他又该如何向高层交待?
盛怀扬把他的困惑看在眼里,却没有解释的打算,而是问他,“你觉得她能完成吗?”
“很困难。”
“你想她完成吗?”他又问。
洛逸飞思考良久,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想!”
盛怀扬:“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一部也成为四部。”
盛怀扬唇角微微弯了下,“那就不要把这些告诉任何人,包括她。”
“明白!”洛逸飞忙不迭点头,并主动转开话题,“对了,你过来是有事吗?”
“我想看看宏兴的材料。”
宏兴!这是一部正在做的项目,明天就要过会了。
洛逸飞心头滑过一丝不安,今天其余三个部门都不同程度被盛怀扬敲打了一番,唯有一部没被批评。
他很清楚,这并非是一部的工作完美无瑕,而是盛怀扬给他这个GC头牌留面子,驭下手段而已。而此时,他亲自下楼来过问一个待上会的项目,不是好兆头。
“盛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略显紧张。
“进去说!”盛怀扬提步走进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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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夏时初把乔霏霏和一个实习生也叫进办公室。
乔霏霏一听下午要去见中天的董事长,惊得睁大眼,“中天?中天航科?”
一旁的实习生亦是满脸震惊,“不会是那个把咱们公司告了的中天吧?”
夏时初镇定自若地点头,将打印出的材料递给她们。
乔霏霏忧心忡忡地望着她,“老大,你不会被对赌协议刺激到了吧?”
是疯了么?居然想到做中天的项目?
在GC投行部,没有人不知道中天航科,因为这个项目是GC有史以来遭遇最惨的“滑铁卢”。
中天航科是全国最大的民营航天科技公司,凭借其强大的生产研发能力产品远销海内外,公司估值超百亿。
六年前,中天启动上市计划,消息一经传出,国内外投行纷涌而上,上门递项目书和方案的机构几乎踏破了中天的门槛。
GC也由时任总裁亲自带队上门争取项目,并鏖战群雄,成为中天航科独家保荐机构,全权负责中天的首轮公开发行。
经过长达两年的辅导后,GC向监管机构提交了申报材料,信心满满地等着这只中国航天第一神股上市,然而功败垂成。因被举报资质取得不合法,四大核心专利存在权属不明等情况,中天被终止审核,这个被业界一致看好的项目竟砸到了GC 手上。
上市失败不仅给中天航科带来经济损失,声誉也严重受损,一怒之下便把GC推上被告席,后来是GC多方斡旋才勉强达成“和解”。
六年前,夏时初刚从实习生转正,中天是她入职以来参与的第一个IPO项目,于公司而言,中天是黑历史,于她而言,却有特殊的意义。
这几年,她一直在关注中天的动向,得知他们重启IPO计划后,就做足功课,准备再战一次。不过,她很清楚,当年双方闹得那么僵,想让中天再次把项目交给他们不是件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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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缪师姐的推测,陈航下午看戏的场次应该是2点和4点。
夏时初带着乔霏霏赶到戏院后,兵分两路在全场寻了一圈,并未见到陈航的影子。
“难道他看的是下一场?”乔霏霏问。
“那就再等等。”
两人心不在焉地听完一个多小时的戏。到第二场,干脆一人守在检票口,一人在内场继续兜圈,然而,仍一无所获。
“老大,他不会是不来了吧?”乔霏霏有些急。
夏时初环顾四周,柳眉微微蹙起。
按理行程有变陈航助理那边会有反应,师姐必然会通知自己。
“找工作人员问问去,是不是有包厢或者贵宾位。”她望着戏台说。
乔霏霏很快带回消息,“还真有贵宾位,在二楼,地下车库直接进包厢,不对外售票。”
“今天有人坐吗?”
“有,这两天都被一个外地来的票友包了。”
看来是陈航没错了。
她们看向戏台正对向的二楼,除了透过雕花的窗棂的微光,看不见任何东西,私密性极好。想来她们在场内“巧遇”陈航的计划要落空。不过山不转水转,既然戏场碰不到,那就换个地儿呗。
于是,看完戏的陈航一到地下车库便被夏时初堵了个正着。
“陈董,你好。”夏时初笑意冉冉地迎上去。
“你是?”陈航面有戒色。
“我是GC投行部的夏时初,之前跟您联系过。”夏时初双手递上名片。
“是你啊?”陈航没有接名片,“怎么找这儿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事跟秘书联系。”
“这不是正巧都看戏吗?”
如此蹩脚的借口,陈航怎会不知,也不跟她兜圈子,干脆拒绝,“有什么找秘书,我没什么可跟你谈的。。”
“我知道。”夏时初笑容未减,“我这次来也不是跟您聊天的。”
“哦?”陈航挑了下眉,“那你把我堵在这儿是想干嘛?”
“来给您送礼。”
“送礼?”陈航扫了眼她们不见礼的手,哼笑,“你要给我送什么?”
“当然是您最需要的。”
陈航好整以暇,“我能需要什么?”
“中天IPO重启方案。”
陈航面不改色,“谁说中天要重启IPO?”
“您呀。”
陈航弯了下唇,“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吧?”
“面早就见过,您可能忘了。但面对面交谈的确是第一次。”夏时初不再跟他打哑谜,直接解释,“中天这几年的年报、财报、所有公开的半公开的信息披露我一次都没落下。”
“中天去年股东代表大会上,审议通过有关股权转让、法人股东战调整等事项,还通过了成立投资委员会的决议。另外……”她朝陈航甜甜一笑,“今年3月份,您在公司一次内部务虚会上提到要以精益求精的作风为上市融资做好思想准备。”
“你们公司官网的动态栏里有发布这篇通讯。”
听到这儿,陈航终于正眼瞧她,“你很有心。”
“笨鸟先飞嘛。”她谦逊道。
陈航淡笑着瞥了她一眼,这算哪门子笨鸟,比猴儿还精。不过,对有心人,他总是下意识地有几分好感,尤其对年轻人。
“我今天还有事,你……”
“我只耽误您两分钟。”夏时初抢声,不给他拒绝的理由。
陈航默了两秒,抬手看表。
夏时初心领神会,迅速开始,“六年前中天终止发行是因为专利和资质问题,我想之后,有很多投行都在这方面给了您很多建议和方案。但是,如果按照他们的思路,中天极有可能二发失败,因为中天现在要面临的监审风险是销售模式无法持续。”
陈航视线从表盘移到她脸上,瞧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些兴味,“小姑娘,你以为就你发现了?”
夏时初怔了下,“当然不是,不过我……”
“两分钟到了。”陈航打断她。
夏时初抿了下唇,不再死缠烂打,双手奉上装订好的材料,“谢谢陈董给我阐述的机会,这是我们为中天做的建议书,请您有空时过目。”
陈航盯了她一瞬,抬手接过来。
夏时初心底松口气,身子稍稍偏开,“打扰了。”
陈航略点下头,捏着那份材料径直走向车位。
直到车子开出视线,乔霏霏才碰了碰夏时初,“老大,你说他会看吗?”
“不知道。”
他未当面拒收并不一定是被她打动,更多可能是出于礼貌,不想让她过于难堪。可不管怎样,递出去总比留在手里多了那么一丝丝机会。
不过,现在她更好奇的是,到底是谁比她还要关注中天呢?
重启IPO的计划还未通过公司董事会,照理大家即使猜到,在官宣招标前也不会投入太多精力。而按陈航所言,此人不仅同她一样关注,还花了大量精力在里面,才能直中要害,发现关键风险点。
蹙眉沉思间,兜里手机震起来。
她摸出来一看,是沈梦蝶。
“快到了吗?”
夏时初咧了下嘴,“还没,下午有点事,还没忙完,我看……”
“别看!”沈梦蝶喝断她,“没借口没理由,你赶紧给我过来,我等你。”
夏时初叹气,“好吧。”
挂了电话,她让乔霏霏先回去,自己赶去赴宴。
一路上,沈梦蝶都在夺命连环call。
“到了、到了,别催,已经在酒店门口了。”她拎着包,匆匆往宴会厅去。
一进门,就看见盛装的沈梦蝶夫妇,旁边还站着个中年妇女,手里抱着个穿着红色唐装的小男孩。
她拿出准备好的红包走上去,“爬爬,生日快乐。”
边说边把红包塞给沈梦蝶,“一份是丫丫的。”
沈梦蝶不接,“让你们来吃饭,还包什么红包。”
“又不是给你,是给孩子的。”夏时初将红包塞到孩子衣襟里,伸手碰了碰小男孩肉嘟嘟的小脸蛋,“宝贝,想干妈没?”
沈梦蝶望着儿子,眸色似是晕染了一层暖黄的柔光,“爬爬,叫干妈。”
“会叫人了吗?”夏时初惊讶。
“会发单音节。”沈梦蝶继续教儿子,“干妈、干妈。”
小孩儿盯着她的嘴巴,还真的发出一个含糊的“mua”来,顺带流下来一些口水。
大人们哈哈大笑。
沈梦蝶用口水巾给儿子擦拭干净,提起正事,“走,带你进去认个人。”
“什么人呀?”夏时初警觉地拉住她,“我跟你说认真的,我最近不想相亲。”
“相什么亲,又不是不认识。”
说到这个点,夏时初顿时又生出好奇,“到底谁呀?”
沈梦蝶正要说话,突然听到自家老公喊她过去招呼另一波客人。
夏时初趁机脱身,“你先去忙你的。”
“好吧,我等下过来找你。”沈梦蝶放开她,“咱们同学都在第2桌,主桌旁边。”
“知道,你赶紧去吧。”
夏时初拐进宴会厅,远远就看到一桌子的熟悉面孔。
几个朋友也看到了她,一个劲朝她招手。
她笑着上前,拉开椅子坐下,听到一个男生问,“谭丫丫没来?”
“出差去了。”
“她又上新项目?”
“应该是吧。”
“喝点什么?”挨着她的女生问。
“我自己来。”夏时初伸手取来一瓶水,正要拧开,视线不经意扫过隔壁桌一个灰色西装的小伙子时,滞了一下。
这人她认识,也是P大数竞队的,他怎么在这儿?
暗自费解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道男声,“你好。”
她略怔,侧头看过去,是张陌生的男性面孔,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
见对方朝自己笑,她也弯弯唇,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继续拧瓶盖。
“我帮你。”
一只瘦长白皙的手出现在眼前。
夏时初顺着手看向身旁陌生男人,“不用了,谢谢。”
男人盯着她,试探地问,“你不记得我了吗?”
第10章 自家人
夏时初很想反问一句,我应该记得你吗,但出于礼貌,还是客气地回,“不好意思,我没什么印象。”
“我们见过。去年国庆,在丽江,玉龙雪山。”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咱俩一起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