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小茶馆——祈幽
时间:2021-05-04 08:48:52

  太没有安全感了。
  终于走过了这道围墙,方年年松了一口气。
  她佩服地想,在这种地方生活了十年二十年的晋王没有疯心理承受能力真是太强了,还能够想着怎么脱身而出,其坚韧程度,是寻常人想象不到的。
  不愧是高祖子孙。
  这么感慨着,方年年随着沈念穿过一道垂花门。当看到在门外等候的人时,方年年压在心头的委屈蔓延上来,眼眶忍不住红了红,“我吓死了。”话音出口,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哭腔。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沈宥豫看到向来坚强的方年年哭了,立刻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方年年揉揉眼睛,噘嘴说:“你的亲戚都是怪人。”
  沈念:“?”
 
 
第180章 一个秘密     沈念嘀咕,自己哪里怪了……
  沈念嘀咕, 自己哪里怪了,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关爱小辈、尊敬长者……当真是长辈之楷模,如若不是他冒险进入青风夹道, 方年年哪里能这么容易脱困,小没良心的。
  “莫怕,有些亲戚我都不熟, 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舅舅虽然怪了些,但还是个好舅舅。”沈宥豫悄悄地说:“舅舅没有为难你吧, 我求了他半天他才肯进入青风夹道来寻你,我许以金钱肯定没有用, 他比我有钱多了。我就说青风夹道的凶险诡谲,他这才肯来的。”
  沈念瞪了外甥一眼, 这个更加没良心,从小白疼他了, 今年不给压岁钱!
  方年年破涕为笑,“别这么说, 要不是舅舅,我没法这么顺畅地出来。”
  说完,她忧虑了起来, “爹爹在里面。”
  沈宥豫抿抿嘴,“看到你爹和我阿父同时出现, 我吓得心都停了。”
  方年年皱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爹爹这不是暴露了自己吗?当年的事情可是欺君之罪,真怕陛下生气,就直接……”
  “不会的。”
  方年年叹气, “我当然希望是不会。”
  “我不是在安慰你,不对,我是在安慰你……”沈宥豫跟着皱起了眉头,这话怎么说呢,“你爹说过,他没死的事情暴露是迟早的,他还说过自己假死之死也许瞒不过阿父的眼睛。之所以纵容着他假死于民间,完全是不想理会罢了。”
  方奎曾今说过,他们不仅仅是君臣,更是师徒,他随秦王戍边北疆,与胡人作战、与酷烈的气候作战、与荒蛮作战……情谊是并肩作战而来。后面,身份地位发生更大的变化,不仅仅是功高震主、鸟惊弓藏,还有更多事关于江山稳固、人心聚拢等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身份不同了,所思所想发生了更多的变化,更何况当今的心思太深、想得太多。
  “你爹说,死过的人不会再死。”
  方年年没有被安慰到,但没有说什么,她转身看向身后来的方向……
  ……
  如果这里不是囚笼,青风夹道会是个不错的养身之地,这里环境优美、气候适宜,安静中透着安逸,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但这么好的地方是晋王的坟墓,方年年问沈念,上一代究竟还有什么纠葛,为什么她爹要想方设法找到晋王、为什么当今要幽禁晋王、晋王当年究竟做了什么。被问多了,沈念不耐烦地说:“小孩子家家的要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和沈念混熟了,方年年不怕他,嘟哝地说:“舅舅你年纪也不大啊,我是小孩子,你就是大孩子。”
  沈念气结,真是遇到了对手。
  方年年说:“说说嘛。”
  “你都说我是大孩子了,我能够知道多少。”
  “你是桃花山沈念。”
  “方盟主想吩咐啥?”
  “不敢当,不敢当。”听到盟主两字,方年年就臊得慌,她就是拿着盟主信物的普通人,压根没有想到当盟主,没有正式仪式的盟主算什么盟主嘛。
  沈念摸了摸无须的下巴,抬脚在不争气的外甥屁股上踹了一脚,在沈宥豫玄色的衣袍上留下一个大脚印,沈宥豫正在河边叉鱼,身体纹丝不动,可见功夫不凡。
  他们在青风夹道内一条河边架起了篝火准备烤鱼,爹爹不出来,方年年是不会走的,他们也愿意陪她。
  沈念说:“我知道的也不多。要人性命,自古以来无外乎为情、为财、为仇,你说你爹和晋王是哪般纠葛?”
  问题抛给了方年年,方年年摇头,这些是爹妈夜话都没有说过的,她生来带有记忆,却从来没有在家中听到过分毫,可见爹娘把秘密藏得深。
  沈念神秘地说:“夺妻之恨。”
  “胡说什么,我爹娘好好的!”
 
 
第181章 一世平凡      “傻姑娘,懂什么!”……
  “傻姑娘, 懂什么!”沈念啧啧地摇头。
  方年年反驳,“我知道的很多!我娘就是普通的异族女子,以前是普通的草原姑娘, 现在是普通的中年妇女,我爹娘夫妻恩爱,从来没有红过脸, 我娘做饭还难吃。”
  她娘不过是普通人,她爹也是普通人。
  他们只是在年轻时候有过不同寻常的经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自己眼中的爹娘是什么样儿就以为他们一直就是那般。”沈念笑了,自己年纪也不是很大, 却觉得自己说的话非常沧桑,仿佛满是故事。
  方年年不吭声, 那不是默认,是不赞同。
  好像通过这样就可以减轻爹娘的存在感, 让上位者的目光少放点在他们家。
  他们,真的, 真的,只是普通人。
  她的小心思仿佛被看穿,沈念似笑非笑地说:“你娘可是草原上最美丽的珍珠, 瞧瞧现在,那也是风韵犹存的大美人。”
  “……”方年年捂着胸口, 她脑海中浮现的出来是娘亲揉面的场景,当了多年的主妇,做出来的面团依然是死疙瘩, 也就爹爹吃得下。大美人也不是万能的啊!
  沈念说:“我那时候年轻,知道的也不多,就从阿姐的口中知道有这么一位绝代风华的美人, 引无数人前赴后继、纷争四起。”
  “明明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偏要扯一个女人出来,不过是你们的借口 。”方年年有些不悦,她不喜欢射沈念的口吻,仿佛阿娘是祸国殃民的褒姒、妲己一流,这些可怜的美人,不过是男人给自己失败找来的借口罢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沈念笑了笑,他说:“毕竟我知道的不多,当年的风流韵事传遍江湖内外,就又添了许多旖旎色彩,传来传去就越来越不像话,有说天仙下凡、有说妲己在世,我远远见过,承认是很特别,但远没有令所有人倾倒的魅力。”
  听这话,方年年又有点不高兴了,怎么可以说她娘没有魅力!
  沈念晃了晃脑袋说:“晋王啊做事弯弯绕绕要少一些,他直接让人强抢了草原珍珠到自己的大帐,想要一窥绝色,这就和你爹的梁子结大了,你爹那时候意气风发,怎么能够忍下这口气,当然是势要晋王首级。起因也许微小,但雪球越滚越大,滚到最后已经成了庞然大物,吞没所有人,那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乎起因是什么了。”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方年年心中默默地补充。
  “为什么要弄这么好的地方幽禁晋王?”方年年追问。
  给他安养余生还是用最美的笼子关着一头雄狮?
  沈念说:“他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
  方年年愣住,沉默了下来。
  假使有一天方承意和她有了利益冲突、生命之忧……不敢想,大概也会有一个漂亮的笼子……
  沈宥豫在旁边安静的抓鱼,抓了一条又放掉一条,周而复始,其实没有人真正的肚子饿了想吃鱼,也没有人有闲情逸致来做鱼,此地看着空旷,其实有很多人,想吃什么喊一声,仗着他的脸面还是可以要到一些的。
  方年年抱着自己看沈宥豫抓鱼,眼神渐渐飘忽,心思不知道去了哪里。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日落西垂,已经是夕阳时分。
  青风夹道内鸟鸣婉转,归鸟还林,唧唧咋咋。
  听到脚步声,方年年猛地转身,看到全须全尾从里面走出来的爹爹,她黯淡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爹!”
  要站起来,但因为保持一个动作时间太长了,血液不流畅,半天没有爬起来。还是爹爹把她拉起来,缓了半天才可以。
  “爹!”方年年抓紧了爹爹的手。
  方奎揉揉女儿的头,“傻孩子。”
  方年年眼睛涩涩的,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发紧、干哑,“没事儿吧。”
  之前沈念安慰她,死掉的人不可能再一次,现在看着爹爹,她在想,“死掉”的人还应该活吗?
  方奎摇摇头说:“无事了。”
  “爹?”方年年不解。
  方奎淡淡地说:“不是放下,而是没有必要,将死之人,无足挂齿。”
  方年年没有吭声,因为她知道晋王要死了,他想要血莲子续命。
  “是我痴妄,以为翅膀硬了,天地可闯。”方奎释然地笑了笑,“不过依然是掌心中罢了,以后……”
  方年年疑惑,怎么不说了?
  方奎捏着女儿小巧的鼻子,“以后啊,我们家了不得了,有个盟主。”
  他看向沈宥豫,女儿会有人护着,她也证明了自己有能力护着自己。
  死去的人不可能复活,那位宽宥,他们将继续平凡下去。
 
 
第182章 一生一世(完结)     青风夹道被抛在……
  青风夹道被抛在身后, 方年年转身看向后面,心脏紧张得砰砰跳,非常害怕会有追兵凶神恶煞地冲过来, 将爹爹抓走……那位会是出尔反尔的人吗?会容忍别人的背叛和欺骗吗?会放走情敌吗?一个又一个疑问就和雨天池塘里的水泡泡,不断冒出来。
  “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方奎给女儿整理了下兜帽,遮住她泛白的小脸, “家去后就煮点姜汤喝喝,我让大牛给你把把脉, 别受了风寒。”
  “我没事。”刚说完,方年年就打了个喷嚏。
  “还说没事, 逞强了吧。”
  方年年不好意思地笑笑,“爹, 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没事儿的。不过……”
  方年年立刻就紧张了不少, 最怕这些“不过”、“但是”的转折了,就怕后面说的一路急转急下, 刹不住车地让人接受不了。
  方奎笑着说:“镇国公要多个女儿了。”
  方年年皱眉,“什么啊?”
  “你要有个身份。”
  “我?”方年年聪慧,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这是在为她和沈宥豫在一起铺路,有个高贵的身份, 就能够成为王爷之妻,而不是一顶小轿抬进去的姨娘、小妾。“这样好吗?”
  她想问,这样对爹娘好吗?对阿弟有影响吗?
  “有何不可, 那些本来就应该是你们的。”
  “阿弟?”
  “有个女儿了,为什么不可以有个儿子。”方奎淡淡地说。
  方年年不知道说啥,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牛叉的人办事儿就是牛,不像她,做点儿小事都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现在稿子还拖着,不想写出来。
  他们骑马在山间小路上,道路不是很平整,有许多甚至没有道路的痕迹,但方奎犹如识途的老马知道怎么走,他的脑海中有着路线。他拢着大氅盖住女儿,让她更温暖些,他小声地叮嘱着女儿应该做、一旦成为镇国公的女儿要怎么应对等等,许多可以慢慢说,但总要开个头,方年年认真地听着,爹娘给自己铺了坚实的道路,她就更应该好好走下去,茁壮成长起来,以前爹娘是他们的依靠,以后,她和弟弟会成为爹娘的依靠。
  小路狭窄,骑马而行只能够依次。
  方家父女身后是沈宥豫甥舅。
  再之后是沈其等护卫。
  沈念双腿打了打马腹,催着马儿速度加快了一些,赶上了沈宥豫,愣是在狭窄的路上并行了半个马身。
  沈宥豫,“……舅舅,你这样不好吧,我都不好走了。”
  “一身筋骨的,摔不到你。阿禹啊。”
  沈宥豫感觉鸡皮疙瘩瞬间出现,舅舅这么喊他准没有什么好事儿,毕竟平时都是臭小子、喂地乱喊。
  “干嘛?”沈宥豫警惕地问。
  “老丈人不得了。”沈念啧啧有声。
  沈宥豫,“的确。”
  沈念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我估摸着你爹这么容易把人放出去,其实十多年前就有了布局。明面上你家的小丫头是盟主,其实背地里,江湖早就姓了方。啧啧啧,方奎和方大牛为了报仇,盘算多年,到头来还不是谋算落空,还给他人做嫁衣。”
  沈宥豫脸色沉重,他也是如此认为的,“别这么说,小心隔墙有耳。”
  “现在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无妨。”沈念感叹着,“真是心深似海啊,看不透,更看不懂,你还是老老实实些。”
  “嗯。”沈宥豫从来不做非分之想。
  沈念说:“你那个大哥,不如他的父祖,妇人之仁了些,优柔寡断了些。”
  “我更不如。”沈宥豫说。
  沈念嘴角勾了勾,没说什么。
  沈宥豫看着前面的父女,他以后是有家的人了,筹划的必须更多、更远、更深,想想有些压力,更多的是梦想即将达成的兴奋、颤栗,真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
  前面的人仿佛心有所感,转身看了过来,笑颜如花。
  风吹来,吹起方年年的碎发,笑容中有着狡黠、有着活泼、有着思虑,一如那一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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