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处的岔路上,斑正在等她。正是冰雪消融的时节,山丘上一片微弱的嫩绿色,勉力从细雪的覆盖下探出尖芽来。那些尖芽被风吹卷着,与斑的衣袍融在一处。
沙罗看见他的背影,脚步便快了些。起初是走,后来则成了小跑。
“斑——我来了!”还隔着一段路,她便奋力地冲那个人影招手。
斑侧过身来,冲她轻轻地颔首。
沙罗没怎么仔细看路,只顾着兴冲冲地朝宇智波斑跑去。忽而间,她的脚底一滑,视野便重重地向下落去——她竟被一颗小石子不小心绊到了。
“沙罗……!”斑皱眉,连忙向她伸出手去,想要接住这个粗心大意的家伙,“小心点!”
但是,沙罗却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摔倒,而是横空踢了一下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等站稳后,她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说“好险,差点摔倒了!嗯?斑,你伸着手干嘛?”
斑……
他收回了自己扶着空气的手,很镇定地说“我感觉到这里有什么东西,因此特地确认一下状况。”
沙罗疑惑地望了望四周“哦……”这里没有别人啊?斑也太敏感了吧。
二人检查了一下行装,便向着远方出发了。
据说,九尾栖息在一座藏满了野兽毒虫的大山中。这座大山名为“禁之森”,幽静深邃,地形复杂,再加上有许多凶恶的野兽出没,就连临近村落的农夫都不大敢进入。有一次,一个农夫财迷心窍,想要砍伐山中的珍稀树木,因此便扛着锯子、斧头,冒险上了山。结果,树还没砍下来,山头就出现了一个硕大的、如同狐妖一般的脑袋,脑袋上幽幽冒着火焰,一双眼睛像是黄泉的石头一般吓人,农夫们惊慌失措,立刻丢了锯子斧头,跌跌撞撞地下山了。
“狐妖……?九尾是狐狸形的吗?”沙罗一边在树枝间跳跃着,一边喃喃自语。
“传闻确实如此。”斑说。
二人一边闲谈,一边穿梭在林间,身旁的树木枝叶从视野间不停地向后倒退而去。
“救……”
就在这时,沙罗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缕羸弱的求救声。
“救、救命啊——救命啊!”
沙罗眉心一蹙,立刻停下了脚步,落在低处的一道树枝上。但见前方不远处的小径上,有四五个盗贼,正在抢劫路过的车队。那车队定然来自富贵人家,牛车的车帘上绘着金色的家纹,地上散落着几个红色的箱笼。原本的仆从和侍卫都逃光了,盗贼们贪婪地翻开了箱笼,将丝绸和卷轴揣入自己的怀中。
呼救者是个二十余岁的男子,模样文质彬彬,看穿着像是个贵家的少爷。他靠在自己的牛车边,瑟瑟发抖、气势羸弱地呼喊着“有没有人可以救救我……”
他的声音太吵闹,盗贼头子嫌烦,便重重地把刀插入地面,粗声粗气地威胁道“闭嘴!不准再鬼叫了!我们还要拿你和你的家族换钱,要是你再吵,就把你杀了!”
刀锋闪亮,可怜的青年只好闭了嘴,不敢再说。
看见这一幕,一旁的沙罗立刻表情警觉——身为木叶的忍者,岂能对这样的状况见死不救?
不过,她得先说服宇智波斑,免得斑说“这和我们无关”,然后催她赶路。于是,沙罗立刻扭头转向斑“斑,我想——”
“我来吧。”斑说,“你在这里等着我”
——要拦着沙罗估计也没用,还不如他自己来。
沙罗?
沙罗没想到斑这么大方,有些意外。
她还在原地发呆的时候,斑就已经朝着盗贼的方向落了下去,顺便抬手抽出了几张起爆符。
几个盗贼正在箱笼中翻箱倒柜地寻觅珍宝,乐不亦乎,你举着一串项链,我捧着一卷书画。就在此时,空中掠过几道闪电似的白光,接着,便是“通”的一声爆响,白色的烟雾掀起气浪,瞬间将盗贼们都掀翻了。
这变故太过突然,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盗贼头子愣住了。他看着自己东倒西歪的同伙们,怒道“你、你是谁!你竟敢伤了我的兄弟!”
下一刻,他的脖颈前就横了一柄苦无。苦无的刃面银亮发寒,仿佛下一刻就会切入他的脖颈。盗贼头领吞了口唾沫,双腿抖了起来。
“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轻轻扬了一下苦无,“要性命,还是要这些财宝?”
男人的眼睛比冬日的霜原还要冷。盗贼头领浑身哆嗦,颤着声音道“我,我不要这些东西了!都给你!都给你!”
丢下这句话,盗贼头领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青年缩在牛车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直到他的耳旁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嗓音“喂,你没事吧?”
青年打了个颤,迟疑地扭过头,却发现旁边站着一位容貌飒爽的银发女子。她咧嘴笑着,眉目间有丝丝缕缕的傲意;身后半融的冰雪,与她的发丝呈现出相近的颜色。
青年愣住了。
这一刹那,风安静了,空气也安静了,落叶凝滞不动,这片林间,似乎只剩下了这英姿飒爽、笑颜如花的女子……
青年面孔微红,眼底涌起一股感动之情“我,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他的话,哽咽又语无伦次,看着沙罗的眼神,竟有了一丝爱慕。
一旁的斑?
等下,是他救了这个男人吧?怎么他只谢沙罗?
青年男子望着沙罗,紧张又兴奋地自我介绍“我,我叫信平,请问,怎么称呼您?”
沙罗正想答话,一旁的斑就开口了“姓名是什么,也不必问了。反正你们日后也不会再见。”他的嗓音冷而决绝,没有任何的回旋之地。
信平愣了愣,有些畏惧于斑的表情,便悻悻地低下了头。但他不大甘心,又说“这位小姐,我们未必不会再见!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他日,我一定上门感谢……”
斑冷冷地打断他“也不用想着上门感谢了,她的哥哥会把你赶出去的。”——嗯,说的是千手扉间。
见斑把话说的这么绝,信平有些手足无措。一旁的沙罗忙劝道“也不必对人家这样凶嘛!他也只是想道谢而已。”沙罗摸着脑袋,又转向信平,说,“不过,救了你的是这个男人,和我没什么关系。如果你一定要道谢的话,就向他道谢吧。”
斑冷哼一声,说“不需要。”罢了,便继续往前走去。
“斑?”沙罗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但斑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向着林间深处越走越远了。
沙罗心下暗觉奇怪她怎么觉得斑似乎在生气?可这有什么能生气的呢?
她摸了摸脑袋,和信平随意挥手作别,便赶紧追上了斑的脚步。
“斑,你是不是不高兴?”沙罗一边追着斑的脚步,一边问道。
“没有。”斑说。
“可我就是觉得你不高兴。”沙罗陷入沉思,“因为信平认错了救他的人吗?”
“我怎么会在乎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你太缺少戒心了。”
“啊?”沙罗愣了一下,“扉哥也常常这么说我呢……”——扉间常说,她对宇智波的戒心越来越低了。
斑望向前方,目不斜视“身为忍者,就该把自己的姓名藏起来。若非任务需要,不要对外人透露。尤其我们执行的还是很重要的任务。如果我们寻找九尾的消息传出去了,会让其他国家的人捷足先登。所以,你不该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那个男人。”
最后一句话,咬得格外重。
沙罗听了,悚然一惊,觉得斑的话很有道理。她喃喃道“虽说我觉得信平没有杀气,但也确实该堤防一下……”
斑的眉头一皱“他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但他对你有企图。”
沙罗?
“啊?”
“他想要打听你的情报。”斑淡淡地说,“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啊!”沙罗无比纳闷,“不就是多看了我两眼,问我叫什么,住在哪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嘛?这也算是打探情报?”那些想要嫁给她的姑娘们,谁不会问这些?
斑叹了口气,放慢了脚步,说“那我们先别急着走,你看看他会不会追上来。”
两人不再跳跃了,改为和普通人一样在林间慢慢地走。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沙罗就听到了牛车车轮骨碌碌的响声。随后,信平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两位,又遇到了,真是好巧啊!”
沙罗微惊,转头就看到了信平的身影。他有些紧张,还有些腼腆,很不好意思地说“既然这么有缘分,不如我请你们两人吃饭吧?”
沙罗有些不知当说什么。
她看着地上的脚印,再看看沿着脚印而来的信平,还有他亲自驾驶牛车而累出的一头汗水,无言以对。半晌后,沙罗说“抱歉,吃饭就罢了,也不必让你破费。我们还有事情,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一旁的斑轻哼了一声,说“你变聪明了。”
信平有些讪讪地说“是、是这样吗……不好意思,是我打搅了。”顿一顿,他勒着缰绳,深呼吸了几口,又喊道,“那位小姐,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你…你嫁人了吗……?”
沙罗愣住。
信平竟然打听她有没有嫁人?他难道不应该打听九尾的消息、木叶的秘闻、任务的机密吗?
就在这时,她的左肩一紧,被人拽住了。下一刻,她就被宇智波斑扯入了怀中。
“她嫁人了。”宇智波斑沉沉的嗓音从她头顶传来,他的胸膛紧贴着沙罗的面颊,轻轻地震颤着,“你不必再想了。”斑说完,便低头在怀中女子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沙罗愣住了。
“水遁——”下意识地,她的手就开始结印。但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了她的手指,让她动弹不得。
好了,这回她结印的手都被卡住了。
第90章
“她嫁人了, 你不必再想了。”
这一句话,便足以叫信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尽数散去,更别提宇智波斑其后的举动——他将银发的女郎拥在怀中, 在她的额上落下了一个吻。
这样亲昵的行迹, 无异于是一种对归属权的宣示, 这也是对信平的警告不要肖想你无法得到的东西。
信平低下头, 很无措地拎紧了缰绳, 说“抱, 抱歉, 是我冒犯了……”
——啊, 好不容易, 在遇到山贼袭击时被人救下;这救下他的女子,还是个无比美丽、宛如神明一般的存在。本该是双倍的快乐, 可为什么,为什么……
只能怪自己来的不巧吧!
信平遗憾地叹了口气,说了声“告辞”,便驱赶着牛车, 掉转了方向。远远的, 还能听见有几个仆从追来的脚步声“少主、少主——我们来找你了!你还好吗?”
信平与仆从的身影, 渐渐消失在山林间。
沙罗挣了一下, 终于将自己的手腕从斑的掌心间抽了出来。
“斑,你刚才做了什么?”沙罗捂着自己的额头, 警觉地问。
斑的神色毫无涟漪“不过是将麻烦之徒驱走罢了。怎么了?”
沙罗?
斑说“你要是心底不快, 大可也对我做同样的事。”
沙罗??
同样的事?
意思是让她也去亲斑的额头?
“我觉得你有问题, ”沙罗的眼神愈发怀疑, “果然, 我还是——”说完, 她立刻双手结印,快如幻影,“水遁,水龙弹之术——”
哗啦啦——
大水喷涌而出,险些把森林淹成了河流。
所幸宇智波斑并没有被冲到,只是被打湿了衣角……
等水退去之后,沙罗就一直冷着一张脸,对斑爱理不理。还好,斑也不是个多话之人,两人便这样一路沉默着赶路。
日夜更替,数日之后,二人便抵达了那座传闻之中栖息着九尾的“禁之森”。
一片无垠广袤的山峦,在天穹之下起伏着,冷雾环绕在群山之间,将深深浅浅的山林抹上几缕缥缈的淡色。如此广阔的山林,便仿佛亘古已有,兴许曾目睹过天照之神探出岩户的模样。
山脚下分散着一片村庄,沙罗走走停停,进入了其中一座村子。附近没有农田,这里的村人应当以伐木为生,用木头交易生活所需的粮食衣物。
村子很荒僻,一路走去,只见破败的矮篱笆和漏雨的屋檐,没有见到几个村人。沙罗正皱眉微觉奇怪,耳朵里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喧闹声。
说是“奇怪”,是因为她分不清这喧闹是因何而起。有鼓手在敲鼓,还有人在唱歌,这幅热闹的样子,像是在办婚嫁的喜事。可要说是喜事,在一片乐声里,又有极为哀怨的哭泣声。
一旁的斑大概也察觉到了古怪之处,便向着声音的方向步去。
通向山中的小径上,有一列嫁新娘的仪仗队正在行进,乐声正是从队伍的末尾发出来的。虽说是嫁人,可每一个送嫁的村人却都毫无喜色,表情灰沉,像是参加葬礼。而队伍中央的轿笼,正是那哭泣声的源头。
沙罗拦住了末尾的一个村民,问“你们在做什么?”
这村民腰间系着一面鼓,见有人拦住他,他停下了握着鼓槌的手,说“你是外乡人吗?那就别打听这里的事情了,快点走吧。”
斑取出钱袋,轻轻地掂了掂。钱袋里的钱币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这一回,村人的表情为之一改。他左右张望一下,见无人注意到在队伍末尾的他,便小声说“我们要将山神的新娘送进山里去,好让他们两个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