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靠在熟悉的怀里,很快就止住了哭声,但把周静抱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妈妈就不见了。
程远看着,愧疚感也油然而生。毕竟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们这一趟出省城的最主要目的是什么。
他走过去,摸了摸康康的头,说:“爸爸跟妈妈现在带康康出去玩,好不好?”
“好。”康康听到去玩,心情瞬间变得好了起来,一边点着脑袋瓜,一边模糊不清地发音。
这附近其实没什么好玩的,程远跟周静就带了康康去附近的河边。
当然,要是知道周丽芬会独自坐在河边发呆的话,周静肯定不回去。
真是“冤家路窄”,这回真是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康康平时最爱玩水,看到河边就说什么也要过去,程远只能抱着他,蹲在河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泼水。
现场安静得诡异,只剩下康康清脆的笑声。
周静目不斜视地看着父子倆玩水,周丽芬在侧方不远处坐着。
“你儿子真的很可爱。”侧方突然传来周丽芬的声音。
周静闻声扭过头去,看她表情诚恳,就微微弯了弯唇,说:“谢谢!”
作为本书的女主,周静觉得周丽芬的三观还是挺正的,要不是她接了原主的身份,她们也不至于成为对立面。
“他多大了,这么快就会走路了?”得到周静的回应,周丽芬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对康康充满了好奇感。
周静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就简单地回应她。
说了好半晌,周丽芬突然感慨道:“要是我一结婚就怀上,估计孩子跟你家康康差不多大了。”
周静过去大半年给好几个不孕不育的女人调理过身体,对周丽芬此刻脸上的表情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种对孩子,对成为母亲的极度渴望。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安慰道:“你别着急,放平心态,孩子很快就会来的。”
“好的。”周丽芬微微一笑,半开玩笑道:“没想到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竟然是从你的嘴里出来的。”
“……”既然她都敢摊开来说,周静觉得自己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道:“虽然这句道歉可能来得有些迟,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周丽芬有些惊讶地抬头,然后又听到她说:“我为以前破坏你跟王知青的事情郑重道歉。以前是我眼瞎,但我现在不瞎了,我男人很好,我不会对你男人有任何想法,你把心放到肚子里面去吧。”
“……”周丽芬听得一愣一愣的,既因为周静这猝不及防的道歉,还有就是她有些弄不懂,她是真心道歉,还是乘机讽刺自己眼瞎了?
周静说出这番话已经很有勇气了,要不是想说给正在跟儿子玩水的男人听,她才不费这个唇舌。等说完觉得有些脸热,她不想再待下去,朝父子俩喊了一声:“要吃饭了,回家吧。”
程远闻声,努力敛了敛自己上扬的唇角,恢复到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之后,才抱着康康起来。
“走吧。”等程远走到自己身边,周静才往前迈步,可脚还没迈出去,就听到他用平静的声线说话:“其实,生孩子是夫妻俩的事情,问题不一定出现在女方身上,男方也应该去检查一下。”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足以让身后不远,跑出来找媳妇的王一力听到。
周静没留意到王一力,等程远说完这话之后就拉着他走了。
“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等走远了,周静才说。
被表扬的程远一点都不骄傲,说:“平时听你说多了,耳濡目染,我也略知一二而已。”
“你想嘚瑟就嘚瑟吧。”周静说完又补充道:“刚才那话你对着周丽芬说说就算了,要是被他男人听到,可能要惹不必要的麻烦。你别多想,我是为你好,不是向着那王知青。”
“我知道。”程远半点醋都没吃,还得意地说:“媳妇你都说自己以前眼瞎了,我哪里还不懂你的心呀?”
“知道就行了,不要再说啦。”周静被他看得有些脸热,快步往前走以避开他的目光。
吃过晚饭,初二就算过完了。
晚上周静哄康康睡觉的时候,程远骑单车回了一趟程家村,跟队长说了自己委托周爱国建房子的事情。
队长跟程树茂以前颇有交情,对程远拍胸口保证:“你放心,等你下次回来,肯定能住上新房子,我不会让人乱动它的。”
有了队长的这句话,程远安心骑自行车回去了。
回到家时,周静刚洗完澡,程远闻着香喷喷的媳妇,心下一动,抱着她说:“宝贝,咱们今晚来试下新玩意。”
“不行。”周静哪能不知道他说的新玩意是什么,想没想就拒绝道,“咱们左边是我爸妈,右边是我哥嫂,要是被人家听到,多难为情呀。”
“没事的,宝贝,你忍住不喊出声就好。”程远继续磨。
的确有快一个星期没做了,周静受不了程远的软磨硬泡,还是被他得逞了。
最后,她累得快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他说:“这趟省城还真是没白跑。”
周静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程远已经跟周爱国出门了。
虽说周爱国帮他们负责房子的事,但现在得空也不能什么都不干,于是程远今天一早就带着老丈人去看材料。
这一看就是好半天,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午饭时间。
大家一边说着材料的事情一边落座,突然,外面一声尖锐的声音把他们给打断了。
“李香兰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赶紧把我儿子给交出来。”
第34章
大年初二, 卢瑞雪把回娘家拜年的程大志两口子送出门之后,自己才收拾东西,带着程树枝跟两个女儿回娘家。
她娘家离程家村有些远, 加上程树枝晚上喝多了,他们一家四口就索性住一夜再回去。
等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他们才启程回去, 待回到程家村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本来途径程家老房子那条路是最近的, 但她觉得晦气,就绕到了屋后的另外一条路。
不料走到隔壁那户人家的门口时, 听到院子里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程远那房子真的要推到重建了?”
“真的,队长亲口跟我说的, 让我等建好之后帮忙留意一下,要是有闲杂人等进去, 就第一时间跟他报告。”
“谁是闲杂人等呀?”
“你这猪脑袋吗?咱们生产队最穷那户人家都有房子住,谁去肖想别人的房子, 住了不怕被人老祖宗晚上找他吗?这话摆明就是针对卢瑞雪跟程树枝他们俩。”
“我懂了,你也别那么大声,要是被听见了, 程远回来的事情不就被卢瑞雪知道了吗?”
“知道了,上回六婶不小心在卢瑞雪面前说漏嘴, 她马上跑去军营要钱,都把程远给害惨了,这次咱的嘴巴得严实。以前程远他爸在的时候没少帮衬咱, 咱得报恩呀。”
被全村人联合蒙在鼓里的卢瑞雪,在程远回来的第四天,还是知道他回来了。
本来每个月少了三块养老钱就把她气得吃不下饭, 现在回来又故意躲着她,卢瑞雪觉得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军营不是说去就去,但他现在跑到她跟前来了,她不要钱简直对不起自己。
她连家都不回了,直接把手中的东西塞给程树枝,转头就去了周家。
李香兰听到卢瑞雪声音的时候,脸色顿时难堪又担忧,“这回又是谁去她面前打小报告,她怎么知道你们回来了?”
“妈,没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迟早都要面对面,不如一次把她给解决了。”不等程远说话,周静已经抢先开口。
程远侧眸看向她,只觉得自家媳妇此刻像极了一只护崽心切的母鸡。
大家纷纷撂下碗筷,周静不想让康康看到这种场面,就把他交给了李香兰。
康康因为被妈妈“抛弃”了一天而黏着周静,好在他听到要给小弟弟换尿布的时候,注意力被转移了。
卢瑞雪看到程远、周静、周爱国三人一起走出来,顿时觉得自己的气势不够,有点后悔没把程树枝跟三个子女带过来充场面。
“哼……你们别以为人多就能欺负我,我今天就跟你们死磕到底。”卢瑞雪吵架多年,深知气势首先不能输,她叉着腰,仰着头,像只雄赳赳的大公鸡。
“妈,你有话就说,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程远沉着脸道。
卢瑞雪这大吵大闹的,邻居肯定已经听到了,现在不是站在门口就是躲在窗户偷听。
他自己怎样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但周家在邻居眼里的印象都挺不错的,更何况周爱国还是生产队队长。这样一闹,实在难看。
“我有话就说?”卢瑞雪嗤笑一声,“我都写信跟你说多少遍了,你有听吗?”
“我们都听了,只是不听从而已。”周静不想跟这女人浪费时间,而且她觉得在吵架这件事情上,女人一般都比男人本事。
“你……”卢瑞雪逗着手指向周静,恶狠狠地骂道:“肯定是你这个狐/狸精,怂恿我儿子不给我养老钱。”
“我可没怂恿,程远不给你养老钱,纯粹是因为给够了,不想再给。”
“好你个歹毒的女人,竟然咒我死,我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呢,怎么就给够了?”
“你别急。”周静依旧不急不缓地说:“我问你,你养了程远多少年了?”
“十年。”卢瑞雪脱口而出道:“整整十年的父母恩,他现在娶了媳妇就忘了娘,我命咋这么苦呀……”说着,她就开始哭哭啼啼的。
“行了,你别演了。”周静无情地打断她,“既然只有十年,那程远已经还回去了。他从18岁当兵开始,每个月给你三块钱养老钱,也养你十年了,大家之间就一笔勾销了。”
“……”卢瑞雪没想到她来这一招,一时懵了,反应过来之后就撒泼道:“不能这么算。”
“好,不能这么算,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算。”周静立刻接话道:“你有四个子女,你的养老理应是他们四个共同承担,你现在快五十了,要是有八十岁的命,那往后三十年就让你的另外三个子女每人养十年。当然,如果你八十岁还活着的话,你再来找程远。”
“另外,你把三个小的儿女养到十八岁,理应也要把程远养到十八岁。咱现在不能倒回去,那你就把那八年养孩子的钱补回给程远。还有,我上次就说了的彩礼钱,程大志娶媳妇的彩礼钱是你给的,麻烦你把程远娶我的300块彩礼钱也一并给了。”
卢瑞雪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是哪个听墙角的邻居听得太激动了,大声吆喝道:“对,先把彩礼钱补了再来讨养老钱。”
有了第一个人发声,陆陆续续就有人跟着附和。
“就是,偏心偏成这样也好意思来要养老钱。”
“都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程大志就是心头肉,程远就什么都是?”
卢瑞雪刚才在外面叫阵就是想给程远制造压力,想他给钱了事,没想到这一喊,倒是全来“讨伐”自己的,她气不过,梗着脖子说:“谁……谁说大志的彩礼钱是我出的,你们有证据吗?”
周静哪能没料到卢瑞雪会出尔反尔,死不承认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既然程大志的彩礼钱不是你出,那你说说,他的彩礼钱是怎么得来的?难道是偷的?”
“你别瞎说,否则我撕烂你的嘴巴。”这年头偷窃是重罪,卢瑞雪气得牙痒痒,“大志的彩礼钱是他自己攒的。”
她就睁眼说瞎话,反正又没有人去查。
“自己攒?”周静冷笑一声,“据我所知,你家大志今年才二十二,就算他十六岁开始工作,也就是挣了三年钱就娶媳妇。他在生产队上工,挣的公分都未必够自己吃,一年能攒到一百吗?”
卢瑞雪这下真是说不出话来了,周静也没打算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又道:“突然间能有这么多钱,怕不是当倒爷去了吧?”
“你胡说……”
卢瑞雪觉得自己要疯了,她要去堵住这张让她崩溃的嘴。
程远看她朝周静扑过来,立刻把人护在身后。
周静非常满意他这种本能的行为,她从他肩膀钻出个脑袋瓜,对卢瑞雪说:“我劝你冷静,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们一根头发,就立刻把你送去公安局,周围的邻居都能为我们作证。”
卢瑞雪的动作生生地顿住了,她举着拳头,一张脸狰狞着,丑陋得让人想作呕。
这一刻,程远对这个跟自己有血脉之亲的女人,只剩下厌恶的情绪。他声音冷厉地开口:“你我对我怎么样,我已经无所谓了,但要是你敢伤小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我绝对有这样的本事跟能耐,只是看我愿不愿意而已。”
在卢瑞雪的认知里,她这个儿子永远都是沉默、冷淡的,但她从来没看过冷漠得让她心惊胆战的眸子。
这一刻,她有再多的不满跟不甘,都偃旗息鼓了。
虽然周静以一己之力让卢瑞雪灰溜溜地走了,但被她这么一闹,到底把大家的心情给影响了。
大家吃过饭后,程远跟周爱国又出门看材料去了,直至傍晚吃饭才回来。
晚上,等把康康哄入睡,周静跟程远才双双躺下。
程远从背后搂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宝贝,谢谢你。”
“谢啥?谢我把含辛茹苦带大你的老母亲赶跑了?”周静开玩笑道。
“你就别寒碜我了!”程远无奈地说:“说真的,我刚才真的很感动。长这么大,也就我奶这么护过我。”
他还记得卢瑞雪刚改嫁那会儿,村里的小孩子看到他就笑话他。有一次,一个比他大的男孩把话说得非常难听,他情急之下打了那人,然后被对方的父母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