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江皖作罢,坐下身来美美的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苏州的码头到了。
江皖站在船板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码头上熙熙攘攘。码头工人在卸货上货,又有吃食摊子在码头边上叫卖。人来人往的,热闹极了。
她们下了船,过一会儿,便有一青年男子迎了上来,“两位可是扬州来的江郎君、林郎君?”
阿林谨慎的看了看他,便说“是的,我叫林颀,这位是江皖。”
那青年男子一听便放下心来,“我叫骆承河,担心两位初来苏州,不太适应,于是想请两位到我们府上。”
阿林摇摇头拒绝,“不敢劳烦,我们到客栈便好。”若说只有他一个人,那便无所谓去不去,可是如今还有阿姐在呢。
骆承河看阿林态度坚决,也不勉强,于是邀他们两人上了马车,将他们拉到一间较好的客栈后离去。
“阿姐咱们今日休息一天,明天去那庄子上看看。”阿林刚刚在客栈门外与骆承河约好了明早巳时一同去看庄子。
第二天,骆承河提早了半个小时,两人匆忙吃过早饭后,上了车,一路出城到了庄子。
在路上时,江皖不停的往街外看。
苏州和扬州一样,都有运河穿过,所以经济发达,贸易繁荣。还有两地都处于江南地带,在唐朝时,苏扬二地就是全国著名的大粮仓了。
所谓“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苏州百姓的房子都是临河而建,因为城中的地很值钱,你家房子我家屋子的都相连在了一块。街道两岸卖农产品的居多,河上船来船往的,载的都是货物,看得出来河道上的生意也比较发达。
庄子离城内有一段距离,出了城门后,足足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了庄子上。
到了庄子里,就看到沿路上都种满了桑树,再看地里,不仅有长成几米高的大树的,还有刚育苗播种在地里头迎风摇曳的。庄子上的女子不少,她们大多从小就开始学习纺织,到了嫁人的岁数时,已经是一名好手了。
骆承河带着她和阿林到出逛了逛,这个庄子确实不大,但却足以提供她们店铺的用量。
江皖身体很废,走到一会儿后脚实在酸得不行,远远的看到前面有个亭子,于是跟阿林说道,“你们先去看吧,我去休息一会儿。”
那骆承河看江皖身后没有小厮跟着,立刻吩咐身边的小厮,“找个人过来照顾江郎君。”
又对着江皖说道:“那江郎君先在此地稍作休息,若有事可以吩咐庄子里的人。”
阿林有些不放心,还是把进宝留了下来。
在亭子里坐下的那一瞬,江皖觉得自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此时冷热适宜,微风徐徐,视野开阔,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祥和。
不少人在地里育苗,孩子也在桑树下乱跑。江皖想着骆家这些个败家的后代,这么好的庄子居然给卖了,祖宗不得气得半夜托梦?
不过想想这很快就是他们的了,就又有些兴奋。
怎么办,突然好想给自己来杯奶茶,去冰七分甜!
发现此刻地里女子也不少,江皖有些不解,对旁边骆承河找来的那人问道:“你们庄子里的女子不是得纺织吗?为何还要下地呢?”
那人叫黑子,也是有些伶俐才被拉过来照顾江皖的,他回答道“郎君您不知道,因为现在不仅得选种,还要施秋肥,活太多,所以她们才要一起下地,不过那些织布厉害的女人如今还在家里。”厉害的七八天就能织出一匹好布,才不敢让她们下地。
江皖点点头表示知道,又想想问道,“那你们是自己决定织什么布,还是主家规定了织什么布?”
“是主家规定,每个月上交什么织样、每个织样又要交几匹都是有定数的。每当你织完一匹布,就有管事来收。”黑子解释。
过了会儿,腿上的酸痛感消失了,正要接着逛逛呢,就看到远处急匆匆地跑来一个小男孩。
只见那小男孩一路猛奔,连跌倒后也是迅速爬起来,脸擦伤了都不停下。
跑近了江皖才看到他满脸的惊恐,眼中的泪水直流。
一边跑着,他一边冲地里大叫:“阿耶!阿娘要生了,你快回来,阿娘摔倒了!你快来啊!”
第34章 来到庄子 一转身,就瞥见屋子角落的织……
地里头的人一听都放下手中的活凑了过去, 有人急急忙忙的说道:“你阿耶刚被张管事叫走了,好像是去搬东西了。”
“那怎么办啊,齐家娘子不是才八个月吗?”
“唉, 听闻怀的是双胎,要不然齐二怎会到处找活干,他每次帮张管事的搬货多少都有几个铜板的。”
这时有的妇人就立马往齐家院子里跑了, 还有几个人跑着去找齐二,不过不少人还是呆在了地里头, 对他们来说,生孩子太常见了, 就是在跟阎王爷抢命啊。都说七活八不活,齐家娘子还是双胎, 大多数人都认为恐怕得不好。
顿时,聚一起的人又哄散开来, 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地里。
江皖看着那小男孩还站在本地一动不动,于是走了过去, 定睛一看,他这是在发抖。不仅是手上腿上在抖,更有牙齿在咯咯作响。双眼目光溃散, 脸色都发白了。
江皖赶忙蹲在他前头,轻轻地拍了下他。他瞬间回过神来, 见着江皖,突然跪地大哭,
“郎君能否行行好, 帮我阿娘请个大夫吧!”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往地上磕头,“我阿娘肚子很疼,求您了, 就给我阿娘请个大夫,钱我一定会还给您的。”
江皖立刻将他扶起,问黑子,“你们这儿有大夫吗?”
黑子也有些焦急,他和齐二关系还不错,“庄子里头没大夫,只有隔壁村有个郎中,但是那郎中也只会治些跌打损伤。”
江皖快速的想想说道:“你们庄子上有马车吗,如果有,那就找两个会赶马车的人去城里边找大夫,不拘男女,有稳婆也找个稳婆来。如果没有,就用我们的马车。
然后你再找一人去隔壁村子把那个郎中找来,反正有总比没有强。”
“我去找郎中!”这时地里头的人又围了上来,其中有一人说道,说完就扔下锄头跑了。
黑子立马回道:“有的有的,我们庄子里有马车,但只有运货时才能用。”
“这个时候就别管这些了,至于钱,进宝,你去拿一贯钱给黑子。”江皖无语,人家都要生孩子了,还管能不能用干嘛。“最好找个马车赶得快的人去。”
“我赶得快,我去”黑子说道,然后人群里扫视了一眼,对着其中的一个男子说道,“熊憨,你和我一起。”就迅速跟着前面的进宝跑到庄子门前。
江皖见这个小孩还在不停的抽噎着,于是牵着他的手道:“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小孩点点头。
路上,江皖觉着这小孩是真的懂事,刚才没注意到,现在一看,他不仅是脸擦伤了,连手也破了。再看他脚下,鞋面不仅破了个洞,还有一半是和鞋底分开的。,那鞋底很薄,小路上石子又多又不平坦,江皖看着都觉得硌脚,他居然可以一声不吭的快步走着。
江皖觉着他身体紧绷得厉害,于是弯下腰找话题问道:“你几岁啦?叫什么名字?”
小孩抬头说道:“六岁了,我叫齐大宝。”
这小孩长得眉清目秀的,关键眼睛里头还含着泪,江皖看了就想捏脸。
他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还没进门,就听到痛苦的呼喊声,江皖吓得一激灵。身边的大宝早就跑到里边去了,在房门口被一妇女捞起。
“阿娘!阿娘!”大宝使劲的挣开那妇人的手,大哭的喊道:“阿娘是不是很痛!不要弟弟妹妹了好不好!”
那妇人听了就赶紧把大宝的嘴捂住,“呸呸呸,什么不要弟弟妹妹,大宝这话可不能乱说。”说完将大宝抱到了大门外。
江皖看大宝憋得脸都红了,赶紧把他接过来,蹲在地上对他说道:“你阿娘现在在生弟弟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喊,否则你阿娘还要分出心神来担心你,知道不?”
大宝一听这话嘴巴就立马憋的紧紧的,也不要别人捂了,自己就用手把嘴巴捂着。
那位妇人放下心来,有些拘谨的看着江皖,“郎君可是有事找齐二,齐二这会儿没在家。”
江皖起身,“没有找人,我是送大宝回来了的。”
妇人连忙感谢,“给您添麻烦了,大宝他阿娘突然摔倒,家里又没别人,当时只能让大宝去喊他阿耶。”
大宝小声的哭着道,“伯娘,是,是这位郎君给阿娘请了大夫,我,我没找到阿耶。”
妇人更是一脸感激,看江皖还站在院子外边,赶快跑到房里搬了把凳子出来,放在院子里,说道“郎君进来坐,现在也只能委屈郎君坐这儿了。”
江皖摆手坐下,“没关系。”
此时,齐二家里有不少妇人,烧好的热水一盆盆的端向产房,又有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来。声音嘈杂的很,产房里好像进去了两个衣着整洁、年纪稍大的妇人,接着原本在产房里搀扶着齐家娘子走路的人就出来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周围的树都在狂舞,院门也被吹得发出碰碰的撞击声。
江皖见大宝一头的汗,拿出帕子来帮他将汗擦了。
突然,原来被风吹得紧闭的院门外冲进来一个年轻的汉子,直直的跑向产房。
大宝瞬间激动,原本已经停止的眼泪再度如泄洪般留了下来,下了凳子,跑向他,“啊耶!”
那汉子就是齐二,如同先前的大宝一般,被拦在了产房门口,不停的往里边喊着:“如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齐二你现在可不能进去,就在这外头等着。”旁边有人说。
那齐二听产房里妻子的声音还算有力,就没有叫喊,只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来回走着。
大宝冲了进来,还记着不能吵他阿娘,所以一声不吭的抱着齐二的腿。
齐二好像此时才有了宣泄口似的,弯腰将大宝抱得紧紧的。
阿林和骆承河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随着他看了桑林、蚕室,了解了种树养蚕璅丝之类的流程后,便返回头去找江皖。
可当他们到亭子时,亭子里边空荡荡的。江皖和进宝都不在,阿林有些着急。
骆承河赶紧在地里头找一个人,问道:“原本在这儿的郎君看见过吗?”
那人刚好围观了之前江皖请大夫的画面,“齐二家的难产,那位郎君给齐家娘子请了大夫,然后带着齐二家的大宝回他家了。”
骆承河不关心什么难产不难产的,直接问道:“那个齐二的家在哪?”
话音刚落,就见之前吩咐跟着江皖的黑子带着一位老人和两个妇人快步走了过来。
骆承河身边的小厮立刻喊道:“黑子!”
黑子见了他们赶紧走到亭子这边,看骆承河脸色不好,立刻解释“郎君,江郎君现在在齐二家中,是江郎君吩咐我去请大夫的。”
阿林看了就问:“你后面跟着的那个就是大夫?”
“是的,还有两个稳婆。”黑子回答道。
阿林听了迅速摆手,“那你快带人去吧,人命关天。”
又转头跟骆承河说:“骆兄,我去看看,你...你随便找个地方歇息,等会儿我们来找你。”说完就快步跟着黑子他们走了。
骆承河一脸懵逼,不就是生个孩子嘛,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着去了。
江皖已经在院子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了,不少妇人都已离去,只剩下大宝伯娘一人。产妇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有力到如今的声嘶力竭,接生婆们也开始有些忙乱。
“齐二,你娘子,胎位不正啊!”有一个接生婆跑了出来,对齐二说道。
听到这句话,齐二又想冲进去,神情有些崩溃了,紧紧的抓着大宝说:“无论如何,保住我娘子。”
接生婆很想说,胎位不正生不下来,大人也保不住啊。
齐二看懂了接生婆的这个眼神,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蹲在门口低声的痛哭。
就在此时,黑子终于带着大夫赶来了。
两个稳婆听到产房的叫声就立马洗手进了产房。大夫问过情况后立马给开了催产药,两个小时后,在天边已出现一片晚霞之时,产房里边终于传来了一声宏亮的哭声。之后没过多久,又出现了一声较为细弱的哭声,此时,全部人才松了一口气。
等着大夫进去看过,确认了齐家娘子也无事后,喜悦才在产房外漫延开来。
江皖没看过新生儿,好奇的走进屋子,驻足在齐二的身旁看着他手上的小婴儿。
咦,太丑了,江皖觉着这模样颇有些难以入眼。
齐二见江皖过来,放下手上的孩子,给江皖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郎君的救命之恩,今日若无郎君,恐怕我妻儿三人危矣!”
江皖往旁边躲开,“我就是动动嘴皮子。”
“可就是郎君的话才救了我家如娘的命。”齐二坚持说道,“今日郎君请大夫所花的钱,齐二定会尽早还的。”
这话江皖没推辞,有的人欠钱没还心里会不安生。
江皖见天色快暗,就想尽早回城,一转身,就瞥见屋子角落的织布机,织布机边上放了一匹织好的布匹。
我靠!
江皖忍不住走了过去,眼睛睁大,表情一瞬间僵住了,慢慢弯下身子凑近的仔细观察。
第35章 青山江水 “这图倒有一种豪放不羁感觉……
她应该没看错吧?
这居然是蜀锦!
啊啊啊啊!她心底控制不住的发出土拨鼠尖叫!
是了, 她之前在博物馆见到过,这就是蜀锦!
阿林见江皖还不出来,于是进屋, 就看见江皖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那匹布。
推了推她,江皖回过神来,赶快找齐二问道:“这是你夫人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