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快没脾气了,仔细想想也是自己犯贱,被她骗了这么多次还是不长记性。
他们初三的时候江皖让他教过一次,然后第二天她就以要好好读书的借口跑路了。高二的时候也让他教过一次,然后第二天装作脚扭到后跑路了。第三次是大二,俗话说事不过三,但她依旧在第二天躲在宿舍不下楼,再次跑路。
“无论如何你这次都得给我好好学,要不然别出门了。”黎誉语气坚定,将她死死的固定在自行车上。
“我不敢,我坐在上面感觉它在晃!”江皖害怕极了,感觉自己掉下来似的。
黎誉走到自行车后面,然后扶紧车身,安慰她“你现在按照我刚刚教你的开始骑,别怕,我在你背后扶着车。”
江皖转头看他手扶得紧紧的,才敢哆嗦着开始慢慢往前骑。
头一天黎誉一直都没放手,带着江皖骑了一上午才让她下来。到第二天,黎誉早早起来将院门堵得死死的,江皖没法子跑后就认命的上自行车。当江皖骑得比较稳的时候,黎誉便缓缓松开手,但没敢让她知道,还是一直跟在她后面。第三天时,江皖就敢自己独立在院子里慢慢骑了。
之后兴奋得不得了,每天吃完饭都要在院子里骑一圈,或者在大早上时骑在古镇的街道上晃悠。
到了今天,江皖也是到了可以载人的水平了!
“坐稳了,抓紧姐姐的衣服听到没。”她歪头对后座的小孩说。
见他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以后,江皖才缓缓向报恩寺骑去。
报恩寺在古镇最东边,而她们范公巷恰好在古镇最西边。江皖蹬着自行车十几分钟后就到了报恩寺。
报恩寺背靠青山,寺庙建在山丘脚下,地势相对较高,这座寺庙任何车都是上不去的,若是要进寺庙,必须得走一段长阶梯。
寺庙门口种有一排排松树,在这寒冷的冬天,它们既没落叶,也没变黄。从大门进去,正对的就是大雄宝殿,在正殿的广场上放着一尊类似塔状的香炉,然后旁边还有一棵六百多年的银杏树。
虽然她不信佛,但到了人家的地盘还是得去拜拜。拜完后江皖带着小孩去了后山,后山上有好几座石塔,石塔边上经常有僧人在那耍棍子。
小孩一来到这就兴奋个不行,拉着江皖奔奔跳跳,“姐姐我以后也要来这里上班!我也要学功夫!”
江皖给他一个呵呵,这里也不是想进就进的好吗,就你这金毛卷发佛门不收!
她对这些没兴趣,看了一会儿后,就找个地方坐下,掏出手机来冲浪。
不久后,江皖看时间到了正准备叫小孩回家,余光中突然瞥见熟悉的身影。
她瞳孔一震,立刻躲到一个石塔后面。只见不远方的树下,小孩的外公陈音紧紧的拽着她公司的设计师孙明怡!
江皖怎么觉得这两人关系很不寻常啊,看着不是师徒那么简单。
之前她就有怀疑过,明明是师徒,孙明怡在提到陈音时匆匆带过,陈音在提到孙明怡时也表情不正常,如今一看,这两人的关系明显不简单。
不小心窥探到一个秘密,江皖心中莫名的兴奋和紧张,身体的温度极速升高,热得不得不把围巾给摘下来。
“姐姐,你在干嘛?”
“卧槽……”江皖吓得坐在地上,忙拍胸口。这小屁孩突然从旁边出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蹲在地上疑惑的看着江皖。
“他们棍子耍完了,姐姐你在看什么呢?”他又想爬起来,走过去看。
江皖赶紧把他拉到石塔后,这让她怎么说,总不能讲我在看你外公和我公司的设计师约会吧?
也不能骗他这是两个师徒在会面,这小孩人小鬼大,就是个人精,爱情友情他分得可清了!
“结束啦?结束咱们就回家。”江皖觉得还是得尽快把他拉走。
“不对,姐姐肯定有事不告诉我。”小孩双手抱臂,狐疑的看着江皖,他又不傻,才不走呢!
江皖看他这副欠打的样,直接弯下腰抱起走人。却不想小孩往她胳膊下一钻,然后趴在石塔边上,眼睛睁得老大的往那边瞧。
“哎——”她忍不住小声叫道。
随后,江皖收回来不及阻止的尔康手,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忍不住抬手遮住脸往旁边一躲,真是太他妈尴尬了,约会被外孙抓到……
“外公?姐姐我外公在这!”小孩眼睛一亮,转头冲江皖叫。
江皖更想逃跑了,大爷!你这么大声人家是能听见的!
然后他再看时又瞬间疑惑,“外公旁边有人啊,是女朋友吗?”
江皖“……别看了,快走吧!”她尴尬得袜子都要脚趾头抠破了。
不过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的陈音隐约听到外孙的声音,转头一看,正和外孙的眼神对上。
刹那间,风好像停了,声音好像消失了,只有一股尴尬弥漫在几人之间。
山顶的亭子里,从这儿可以看到古镇的全貌。眺望远方,是鳞次栉比的房屋店铺和纵横交错的巷子道路,在极力往远处看,隐约可以看到高楼大厦和高架桥。最清晰不过的是城市里的大江,古镇的平河水也流进这条江中,然后往海洋奔去。
几人坐在亭子里,江皖脸上净是撞破人家秘密的不好意思。而孙明怡也转开头,一直盯着远方,这种事儿让人怎么说!陈音也无奈,谁会知道这种事儿都能让外孙瞧见,瞧见就瞧见了,万一让女儿知道怎么办?
于是整个亭子里就陈忻棋小朋友像个没事人一样,不解的盯着外公看。
“外公,这位阿姨是你女朋友吧?”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话说的,江皖听着都窒息!她这爱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若她此时是陈音,肯定会把这小孩的嘴捂得紧紧的。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嘴呢!
不过陈音此刻却像是松口气般,把手往腿上一拍,然后叹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抓住了孙明怡的手。
江皖:眼睛逐渐变大……
“江老板,让你见笑了。”陈音冲她笑笑说道。
江皖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没有见笑,只有惊讶。
“其实我和明怡十多年没见了,这次还能走到一起得感谢你。”陈音又说道。
江皖更要否认了,这关她什么事!这小屁孩的母亲暴躁得很,要是让她听到这句话,她以后得有多少的麻烦事儿!
“和我没关系,都是你们有缘分。”江皖扯出个笑容说道。
陈音也看出她不想扯进这个事情了,于是说,“我们很快就要去扯证了,到时候请你吃顿饭。”
江皖“……”
“冒犯的问一句”江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的家人,都知道吗?”她记得不仅陈音有个女儿,孙明怡也有个女儿啊。而且孙明怡的女儿也不大吧,貌似是个高中生。这时候正是关键时期,突然冒出个爹来……想想都窒息。
陈音听江皖这么说脸色顿时有些沉重,但又突然高兴,“忻棋他妈我会跟她沟通好的,明怡那边没关系。”
江皖心想怎么会没关系,没关系的反倒是你这边好吗?你女儿如今成年工作还有小孩,有了自己的生活,而人家女儿可还在读高中,家人只有妈妈,这怎么能比?
不过这和她没关系,她也就笑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立刻找个要吃饭的借口赶紧逃跑,小屁孩在外公和江皖只见左看又看,最终还是跟在江皖背后一起跑了。
陈音看孙明怡有些担心,赶紧安慰她,“你别怕,我这次一定会解决好的。”
他们在二十年前就已认识,那时候孙明怡刚和家暴老公离婚,在走投无路之时碰上了他。当时他看这个二十几岁的女人可怜,于是介绍她到一家裁缝店去工作。那时候他妻子刚去世,只有他一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在古镇生活。
几年后,他在一次招学生时又见到了孙明怡,因为有过渊源,所以在一众人中收下她做学生。两人相处了一两年后,渐渐有了感情,可没成想他女儿极力反对,更是用自杀寻死来威胁,没办法,两人只好分开。
不久后女儿考上了国外的大学,又要求和威胁他一起跟着出国,却没想到在他出国后,明怡就已怀孕。
“我当年回来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大着个肚子在医院,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扶着,我就以为……”陈音有些懊悔。
“你就以为我结婚了。”孙明怡想到这儿脸色有些不好,她低头沉默了会儿,“那是我弟弟。”
陈音连忙点头,“我知道,我前几日见到了他。你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也听他说了。当年我以为你有了家庭,就没敢…再来打扰你,几年后又忍不住回来,看到你牵着孩子和他走在一起,脸上还挂着笑,我就更不敢再回来了。”
他现在想想是真的后悔,平白没了这么十几年的时间,如今他们都老了!
陈音闭上眼,沉沉道,“都是我的错,我没处理好,让你们母女两人受苦了!忻棋他妈过几天这边的工作就结束了,到时候还得会国外,所以你不必担心。”
江皖从寺庙回去没两天,就知道陈音和孙明怡两人扯了证了。
这天早上,江皖还在床上做着美梦,猛然被一声嚎叫声吵醒,然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摔碗的声音,摔椅子的声音,摔各种东西的声音。最后,是那小孩的哭喊声和他妈妈的叫骂声。
“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结婚!”
“那个贱人都这么久了还扒着咱们家不放!”
“去离婚啊!马上去离了!”
这是陈音的女儿陈娜的骂声,江皖被吵得有些暴躁,黎誉将她抱的紧紧的,然后用手为她捂住耳朵。
可那叫骂和哭喊一直不停,时不时还有陈音气愤无奈的训斥声。
她在这种环境下根本睡不着,从黎誉怀里钻出个头,见黎誉此时也瞪大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于是说道,“你起床去看看呗,我听这声音他们应该在院子里,你去看下怎么回事儿,也是奇了怪了,陈音女儿就是不让陈音老师结婚,她妈妈不是都去世二十几年了吗?”
若是刚去世那还情有可原,毕竟不想这么快自己母亲的位置被人代替,但都去世这么久了,你即使不同意,也没必要又摔又打的,这陈音老师都五十多了,还能经得起几次的气。
屋里暖气开着,黎誉看她脸上红扑扑的,一脸困意但又好奇得不行,看着可爱极了,忍不住压过身亲了几口,然后在她骂人之前迅速起身跳下床。
“我去帮你看看。”黎誉赶紧说道。
然后窗帘掀开个缝,看了几眼,跑到床上,“院子里都是碎片,陈音老师坐在院中的椅子上,那小孩躲在他后面。陈音老师的女儿没看到人,应该是在屋子里。”
江皖感慨,“你说她怎么想的,说句不好听的,陈音老师这么大岁数了,之前的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她,如今人都老了,怎么还又是骂又是摔的。生个这种孩子,还不如生个叉烧呢。”
黎誉哼笑一声,“那个陈娜也不是陈音老师亲生的,她是陈音老师妻子的侄女。”
江皖一下子精神就来了,“不是亲生的?怎么说?你怎么知道的?”
“老李头说的,这附近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他说当年陈音老师的妻子身体很不好,根本不能生小孩,然后就抱养了她弟弟的女儿,就是这个陈娜。”
“好像是从忻州抱来的,当时去了几个月,所以好多人都以为这个陈娜就是亲生的,老李头当年给陈音妻子看过病,自然知道她根本生育不了。”黎誉抱着江皖说道。
江皖听了不禁恍然大悟,“难怪那小孩叫忻棋,他当时还解释说忻是忻州的忻,因为他外公说他根在忻州!我当时还奇怪呢,这陈音老师明明祖籍就是平城人,怎么根就在忻州了呢,原来如此啊!”
“这么说,那这个陈娜就不是叉烧,而且白眼狼了!”江皖又忍不住道。
过几日,孙明怡来到店里。
江皖那时正在摆弄纺织房里的那些纺织机,见到她来,立刻将她拉到后院,“我的天!孙老师你可躲躲,那个陈娜可暴躁了,你可得小心些。”我怕波及到我的店铺……
孙明怡笑笑,“没关系,陈娜她出国了。”
“啊?”江皖惊讶,突然就开心了不少!忙追问,“啥时候的事儿?”
“她又威胁陈音,若是不和我离婚,那她便再也不回国了。”孙明怡苦笑,“当年我们差点就领了证,但在领证的前一天,她居然把户口本给撕了,所以这次我们就不敢再告诉她。”
江皖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干出这种事,难怪陈音和孙明怡会先瞒着把证领了,来个先斩后奏。
“那陈音老师和那小孩呢?”江皖又问。
“陈音没走,忻棋被陈娜带走了。”孙明怡说到这儿语气都轻快不少,陈娜威胁说陈音说自己再也不回来了,她还真想让她从此别再回来。
江皖对他们之间的故事非常感兴趣。
她觉得就这两人的感情生活都可以写本小说了!
师徒文,破镜重圆,带球跑!个个都是热点!
不过孙明怡这次来是有事儿的,没跟江皖聊太久,就问,“我听童心说你这儿有个京绣的松鹤延年是吗?”
江皖点头,然后带她去纺织房,她刚刚也在这里面看这幅绣图,还调出京绣的视频来看。
孙明怡跟着她进去,首先看着一架架纺织机,有些惊讶,“你还打算做纺织的生意?”
江皖有些不好意思,“嗐,我想做也找不到人啊。”真的,她这个纺织房盖了好几个月了,招聘也发出去好几个月了,就是没有合适的。
“陈音会啊!”孙明怡说道。说完,她又有些后悔,不该直接说的,他们如今结婚了。
江皖倒是没想的这么复杂,惊喜道,“陈音老师会?”
孙明怡点点头,“他更善于纺织。”
江皖哇一声,不禁感叹,这个陈音老师是个全才啊!
又拉着孙明怡的手说,“那孙老师你去帮我跟陈音老师说说,若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这儿我给他看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