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自己身份特殊,所以青嬷嬷才没有让她吃那毒药。原来,青嬷嬷只是在等待好时机罢了。夏幺幺双眸暗下,内心对青嬷嬷尚存的一丝楚国人之间的信任彻底破碎。
夏幺幺尝试了半天,最后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事实,药丸早已下肚,毒素已浸入她的身体。
没过多久,夏幺幺便感到四肢传来剧痛,毒来的猛烈,她蜷缩在床榻,痛苦低哼。
脸蛋被泪水浸湿,衣衫不整,汗水滑落女郎皓白脖颈,终于忍过毒发,夏幺幺擦干眼角的泪,她双眸微黯,怔怔地思索半晌。
夏幺幺想到,她暂时不能违背青嬷嬷,齐国与楚国是世仇,若她被发现是隐瞒身份的楚国人,那就糟了。在齐宫,青嬷嬷是她回楚国的唯一办法。
但是,青嬷嬷已经对她用了毒药,青嬷嬷对她不仁,她何苦继续信任青嬷嬷,她不能完完全全听从青嬷嬷的话做一个傀儡。
天色渐亮,夏幺幺坐起身,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眼底多了一分深思。
镜中的女郎容颜美丽,杏眸又纯又欲,身上的香汗、脸上的泪水让她染上奢丽,愈发勾人。
夏幺幺清楚,对于豺狼虎豹而言,她只是一个除了美貌什么都没有的女郎。她一个人斗不过青嬷嬷、躲不过兰氏的蹉跎,敌不过齐王的掌控,逃不出这齐宫。
她目下唯一的优点便是美貌了,夏幺幺犹豫抿唇,她也许可以试着在齐国利用自己的美貌找一个靠山。
那个靠山最好是甘愿为她背叛齐国的人。
***
星夜暗沉,裴府外门大敞,拥护上大夫的好臣子们为上大夫祈福而来。
他们携着好礼,去探望那病入骨膏的上大夫,齐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上大夫病的那么重,应该马上死了吧?上大夫的接替人裴声行又是忠心的齐王之派。一些臣子去探望上大夫罢了,不会对他的江山社稷造成任何威胁。
齐王在美貌侍女的侍奉下安然入睡,如果齐王能听到裴府内的密谈,那他必不会如此安睡了。
“王后兰氏掌管齐宫,宫内一举一动都在兰氏的眼皮底下,我等难以施展。又前线急报,近日兰昊大胜,连夺魏国多座城池,取回了彭城......待兰昊班师回朝,兰氏一族气焰更盛。若不压制兰氏一族,对裴氏、我等外客臣子在齐国的地位都是一大威胁。”
“那兰昊是一嚣张之人,必须给他一点教训......”
裴氏一族并非齐国本族宗亲,拥护裴氏的多为外客臣子,裴氏的地位与外客臣子一并相连。上大夫因病歇息后,无人制约宗亲,眼见兰氏一族在朝政中越坐越稳,隐隐有垄断的趋势,这些外客臣子怎能不急。
“诸位大人的焦虑我是知晓的,但是兰昊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教训兰昊,那岂不是叛国?我们公子是不会动兰昊的。”贤奴微笑。
“那我等就要坐以待毙吗?”众人不服。
裴声行静静听着众人争吵商议,他正襟危坐,衣衫无一丝瑕疵,肌肤胜雪,如玉,在烛火下更显美丽。
他明明身处于如何谋害兰氏一族的丑陋权势倾轧之谈中,却温润完美,如坐于竹林间交谈文集。
“比之家父,众人定是不服于我。”裴声行缓缓出声,“但众位莫要误会贤奴的话。”
“我们并非要坐以待毙,任由兰氏一族在齐国壮大。”
一大臣抢白道:“那要如何做?不动兰昊,难以动摇兰氏一族。”
贤奴站起身,向不满的那位大臣行一礼,“这位大人,兰昊是何等人?为齐国立下战功的英雄,被百姓发现我等对兰昊出手,那我等都要被打为乱臣贼子,届时莫说抵得过兰氏一族了,我等都要被逐出齐国了!”
那大臣一噎,无法反驳,另外有大臣趁机出声:“贤奴小友说的有理。”
“兰昊,我们是不能动。”
“但不要忘了,兰氏一族除了兰昊,还有王后兰氏。想必大家都知道,现在大王因为新入宫的幺妃对兰氏颇有不满,何不利用这样的机会呢?”
“郭掌书,你的意思是?”
“大家都应该收到大王派宫人送来的邀请了,过一段时间大王要为幺妃举办宫宴。”
“哼!提这作甚?”
齐王竟为炫耀得到的美人特地筹办宫宴,这件事说出来就让众臣觉得荒诞。裴声行半低眼睫,遮住眸底的讽意。在老齐王的率领下,齐国早就变成一个无药可救的国家。
为了在这种国家谋得栖身之地,这些人竟然还在这里密谋如何除掉兰氏一族,裴声行淡淡瞥了眼面前的众位臣子,心底感到无趣。
他脸上挂着浅笑,像是在认真倾听众人的提议,实则早已发散了心神。
直到贤奴的话打断裴声行的想法——
“那依众位大人所说,派弓箭手在宴会上杀了幺妃,嫁祸给王后兰氏,大王定会震怒。就算大王不在意幺妃,大王在众臣面前失了面子,也会重重处罚王后兰氏,兰氏与她的弟弟兰昊关系一向好,这样对兰氏一族定是打击。”
“公子,你觉得呢?”接着,贤奴询问主子的意见。
裴声行神情微顿,密谋的烛火照在他雕刻般的精美轮廓。他下意识想,幺妃是一个身份不明的可疑人物,在当下的情形看来,杀了幺妃,是对他最有利的做法。
第5章 夏幺幺偏偏对裴声行的方向……
“......”
得了裴声行的同意,在齐王为了幺妃的宫宴筹备的同时,众臣开始悄悄安排“大事”,另一方面,在齐宫内,兰氏亲自派医官为夏幺幺治疗腿伤,并不断派宫人给夏幺幺送来好物,这让夏幺幺感到极度不安。
兰氏怎么可能不计前嫌对她如此好心,那公子煜常常跑到她这里献殷勤,兰氏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才是。
夏幺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兰氏送来的东西,不管是好是坏,她都抛弃不用。
这期间青嬷嬷找她数次,让她恪尽职守,去勾引齐国的公子们、蛊惑齐王,搅乱齐宫。夏幺幺一一照做,她暗暗物色何人才能成为自己的靠山。
夏幺幺生的美丽,不需要她做什么,一颦一笑,便是勾人。她悄悄搅乱齐宫,本就浑浊的水变得更加混乱。
终于,夏幺幺腿伤痊愈,齐王高高兴兴地准备了宫宴,邀请三公九卿,炫耀美人幺妃。
“幺妃,您在想什么?”
“那些都是何人?”夏幺幺望着宴席上落座的陌生面孔,好奇问。
“那些是大王的臣子,幺妃您不必太过清楚。”宫人顿时警惕,敷衍道。这些时日公子们因幺妃闹了不少事,即使幺妃看着无辜乖巧,但也应该少让幺妃和其他男子接触。
没有得到认真的回答,夏幺幺也不气馁,她默默注意着众人的谈话,她在楚国也不失为是贵女,从小浸浴在复杂的宗族关系中,随着只言片语的打听,宴会上群臣的关系逐渐在她的脑中变得清晰。
经过她这些时日的相处,她明白齐国公子们实在不靠谱,她朝他们一笑,他们便丢了魂,养尊处优,心思不坚,齐王疏于公子们的教导,以至于公子们大多行事需要依赖谋士的意见,手中并无实权。
夏幺幺接近公子们,还会被公子们的母妃戒备,夏幺幺与那些妃子同处一宫,多有不便。
就算经过长期的算计,让夏幺幺可以放心地对深爱她的公子坦白自己的身份,齐国公子并不一定会为了她背叛齐国,公子爱国,怎能为了区区女子抛弃自己亦君亦父的王。
更何况夏幺幺想,她不是无情冷血的人,如果真有人被她利用,她最后不会抛弃那人。夏幺幺是不会留在齐国的,她要回到楚国,所以那人也应该能背叛齐国跟她前往楚国。
齐国公子顾虑颇多,不是最优选择。夏幺幺抛弃了齐国公子的选择,试图在其他贵族儿郎中挑选靠山。
夏幺幺思忖,能助她的人应该是手中握有权势之人,但在朝中有实权的多为年岁较大的大臣,实在为难。
夏幺幺这女郎年龄不大,不过是小小的少女罢了,又天生丽质,她自是看不上那些大臣,她怀着天真稚嫩的想法,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靠山。
宫女拿着扇子,安安静静守在幺妃身边,袖角被幺妃揪了揪。
“幺妃,又怎么了?”宫女问。
夏幺幺突然说:“你许人家了吗?”
宫女脸一红,露出小女儿态:“婢子还未到出宫的时候,不曾打算。”
“你觉得那人如何?若你乐意,我帮你请求大王要一桩好姻缘。”夏幺幺装似随意地指了一人。
宫女看过去,见夏幺幺指的是何人,顿时对夏幺幺天真想法感到哭笑不得。
“您莫要取笑婢子了。”宫女无奈。
夏幺幺不依不饶,“为何这么说?我是为你好呀。”
宫女只得掰开了与她解释,“那位公子是裴司徒,上大夫之子,大王欣赏的青年才俊,婢子不过是一个宫女,怎能攀得上。”
“是么,我是觉得他看上去是个好人,所以才这么说。”夏幺幺低头,语气失落。
“裴司徒为人温润清雅,正是因为如此,婢子才更不能高攀。”宫女脸躁红,跟夏幺幺解释。
怪不得那么多人追捧,原来是上大夫之子。夏幺幺心中却想。
齐国无丞相,上大夫裴氏的存在与丞相相似,就像楚国的令尹,权势定是大的。裴声行作为上大夫的儿子,又担任司徒一职,手中所握实权,比公子们好太多。
夏幺幺观察了一段时间,大臣们中较为年轻,看上去有着权势,又温润和善的,也就是那裴声行了。
那男子肌肤白皙,笑起来温和清雅,身旁皆是小厮,不曾有任何女郎侍女,不接近女色,应是守身如玉没有尝到女色的滋味,像是个好勾到手的。
夏幺幺默默定下目标,思索接下来如何接触裴声行,并不知道裴声行就是上次害她多跪了半天的那个男子。
“......”
齐王在众公卿面前炫耀美人夏幺幺,兴致上来,肥胖的手挥了挥,唤幺妃上来,让众人欣赏幺妃的舞姿。
不管表现的如何喜爱幺妃,在齐王心里,幺妃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所以他才会做出让封号为妃的幺妃上来献舞的荒唐决定。
宴会上侍女众多,一片奢侈荒诞,裴声行蹙眉,心底反胃。
他脸上温和的笑消失,面庞冷清清,清高难近。
幺妃即将献舞,在众臣看到幺妃那惊艳的脸蛋后,嘴上不屑都悄悄留了眼睛,裴声行对此嗤之以鼻。
夏幺幺不知道裴声行已经达到厌恶的极点,她偷偷看了一眼裴声行,随着乐人的奏乐走进众人视线。她都已经是混在齐宫的楚国奸细了,现在不过是跳舞罢,夏幺幺觉得身上又不会掉下什么肉。
夏幺幺面若桃花,红唇盈润,一双杏眸水洗般无辜。身段娇柔,腰极细,跳起舞来,作甚都像在勾人。
她步步生莲,玉骨纤腰,红绡裙带,飞袂拂云,众人几乎醉倒在她那无辜的视线,齐王脸上色眯眯的笑,眼底放着精.光。
“莫要被幺妃乱了心神,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在酒席、乐音的欢奢声音下,有人咬牙提醒。
裴声行面无表情,他视线余光瞥到那些臣子们开始行动,他脸庞清冷,显然是这奢靡的宴会让他感到极度不悦,他冷漠地看着幺妃跳舞,心思无情,等待幺妃因暗箭倒下。
一声酒盏落地,有人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摔杯为号,暗箭要准备发出了,贤奴不忍看到美人身陨,闭上眼,裴声行冷冷注视着夏幺幺。
偏偏就在这时,就在此刻,夏幺幺偏偏对裴声行的方向落了一滴泪。
美人落泪,嘴角的笑是艳,脸上的泪却顺着杏眸滴下,长睫接着盈润,她定定望向裴声行,二人四目相对!
第6章 怪你狐媚君王
看清裴声行眼神,夏幺幺顿时慌了,与想象中不同,他怎表现的如此冷漠?
心中焦急,原来自己勾不到这裴声行,夏幺幺失望,猝不及防绊住裙角,她身形一个踉跄,腰肢扭转,衣衫纱裙下腰窝若隐,她应急出众,齐王也没有发现夏幺幺的异常。
但齐王的脸却沉下,宴会上一切声音顿息,只留下齐王古怪的询问:“裴司徒,你在作甚?”
周围安静的不可思议,夏幺幺被氛围压迫,腿一软,下意识跌坐在地。
男子身上熟悉清冷的香传到鼻尖,夹杂着宴会染上的琼酒。夏幺幺怔怔眨眼,她娇喘轻轻,美人抬起下巴,一双眼睫翩然,男子衣袍几乎贴近她的面,他腰间玉佩的纹路看得一清二楚。
夏幺幺见裴声行竟在她身旁,惊得说不出话。
他怎么会到自己身旁?方才不还在坐席上么!夏幺幺刚刚心乱失望,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现在,只余下满心茫然惊慌。
“裴司徒,你出来作甚?”齐王本能感到危机,裴声行与夏幺幺在一个画面,郎才女貌,急的齐王站起身,脸上的肥肉晃了晃。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裴声行身上,在幺妃表演完毕,即将退下时,裴声行忽然站出,猝不及防。
在裴府密谋过的人傻眼,贤奴惊得张大嘴巴。摔杯为号,杀死幺妃,嫁祸兰氏。这是他们的计划,就在刚刚那一刻,暗箭即将发出,一切准备就绪。
“你......”夏幺幺娇糯的嗓音传到裴声行耳边。
她疑惑地盯着裴声行,脸上挂着泪痕,杏眸一无所知。
裴声行脸庞微僵。
“裴司徒?你说话!”齐王在那边责问。
裴声行抬袖,遮住暗箭的方向。
现在宴会上的几股势力都在盯着他,他们必是都傻眼了,裴声行嘴角扯了扯,他瞥了夏幺幺一眼,夏幺幺无辜盯着他,隐有欣喜。
欣喜?她为何喜悦?裴声行琢磨不透这夏幺幺的想法,就像他不知道夏幺幺为何对他落泪,从夏幺幺那无辜双眸中落下的那滴泪,对裴声行来讲,意义出乎夏幺幺的意料。
一下就让裴声行把夏幺幺划入了猎物的范围。
裴声行微颤眼睫,收敛怔然,他温润隽美的面庞挂上无可挑剔的笑容。
裴司徒有礼温和:“禀大王,臣是为了保护幺妃。”
“什么?”裴声行理直气壮,齐王一下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