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四皇女其实乃是男子身这个把柄,就算洛毓再手段了得, 朝中大臣也不会让她顺遂。
恐怕原本追随洛毓那些大臣,也会随之倒戈。
“好。”洛毓深吸一口气,“我会同三皇女剩下的幕僚商议此事,那你可还要前往江南?”
“谢大人不必多问。”林郁青淡淡道,“在下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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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七日后,林葳蕤收到林郁青的来信。
这是他在驿站处寄来的,据林郁青所说,他已经离京数千里,如今正打算从运河上乘船前往江南。
根据落款时间,这封信是三日前寄出,算起来,郁青此刻应该在运河上了。
林葳蕤稍稍松了口气,她将信纸放到火上,任火舌将其舔舐而尽。
如今新帝即位,百废待兴,洛毓似乎忙得顾不过来,连找林葳蕤麻烦的机会都没有。
谁知这时候,谢宜之却突然找上门。
林葳蕤虽不知她找自己作何,却不得不在府中接待。
叫她没想到的事,谢宜之开门见山:“在下前来,是有事同林大人商议。”
“不知谢大人所为何事?”
“自然是同当今圣上有关。”谢宜之不动声色,“林大人身为圣上近臣,可知他的真实身份?”
林葳蕤心头一跳:“还请谢大人明示。”
“戏本上常有宫中侍君为了争宠,偷龙换凤的戏码。”谢宜之说着,淡淡抿了一口茶,“不知如今这位坐在凤椅上的,究竟是龙还是凤?”
谢宜之着已经是明示,林葳蕤心生疑窦:“谢大人是如何晓得的?”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谢宜之道,“当年凌侍君使这偷龙换凤的戏码时,是趁着陛下产后虚弱,买通接产的医官谎报生下的乃是皇女,之后抚养一事,乃是凌侍君亲力亲为,圣上自然一直被瞒在鼓中。”
“只不过那医官担心东窗事发,又害怕凌侍君报复,便连夜偷逃出宫,如今得知皇子登基为帝,她良心不安,这才主动找到了在下。”
谢宜之说得有头有绪,林葳蕤不解:“谢大人明知在下与当今圣上的关系,为何要将此事告知我?”
“因为在下相信林大人刚正不阿,先前所为,不过是受胁迫。如今我已经告知不少朝中重臣,明日朝堂上,御史大人就会出来质疑,届时再有林大人指证新帝还是皇女之时所做过见不得的事,定会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原来谢宜之早有预谋,而自己不过是个助力罢了。
林葳蕤不觉指尖发寒:“那待事成之后,又当如何?”
“我们的人已经在找三皇女的下落,至于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听从三殿下发落。”
谢宜之说得头头是道,林葳蕤的心却往下沉。
成王败寇,倘若局势一转,洛毓定然会沦为阶下囚,男子身被揭破,他的结局也好不到哪儿去。
似乎无论哪一面的情况,都不是自己愿见到的。
林郁青无奈扶额,她又不由想到昨日郁青是如何斥责自己“菩萨心肠”。
放到现代,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圣母病。
可林葳蕤依旧无法坐视不理,待谢宜之走后,她仍然在恍惚中没回过神来。
她做不到如同旁人般,将洛毓置之死地。
林葳蕤决定进宫一趟。
恐怕谢宜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叛变她们的阵营。
趁着夜色匆匆入宫,洛毓仍在御书房批改奏折。
听闻下人禀告林葳蕤前来,他放下手中的笔:“让她进来。”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林葳蕤走进去行跪礼:“见过陛下。”
洛毓垂眸看着她,神色似笑非笑:“林大人怎么突然想起到朕这儿来了?”
“臣有要事禀告。”林葳蕤看向左右伺候的婢女,“还请陛下先让闲杂人等出去。”
“真是胆子大,还支使起朕的人来了。”洛毓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挥手让宫人退出去了。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林葳蕤跟前:“莫非林大人想通了,倒是叫朕意外……”
“陛下!”来不及同他纠结这么多,林葳蕤有些急切地打断他的话,“谢宜之已知道你是男儿身一事,明日朝堂上,她就会同其他大臣一起拆穿此事。”
此话一出,洛毓眼底那些调笑也尽数散去,化作驱散不开的阴霾。
“她怎么知道的?”洛毓咬牙切齿地问,“此事分明只有你一人所知。”
“臣向来只求自保,倘若当真是臣所为,又何必此时自投罗网。”林葳蕤道,“臣来不及多解释,只是念在昔日与陛下的情分,特进宫禀告。”
洛毓微微后退几步,旋即他震声道:“来人!传御林军!”
看洛毓这架势,似乎是打算鱼死网破,林葳蕤忙道:“陛下不可,就算明日你胜得一时,只要真相为万民所知,你便胜不了一世……”
从小时配合着父君撒下这个谎时,洛毓已经由幼时的心惊胆战,变成成年后的得心应手,如今谎言骤然被刺破,他竟然没有半分惊慌。
稳了稳心神,洛毓知道林葳蕤说得没错。
他狭长双眸眯起,目光重新落到林葳蕤身上:“你原可以不来向朕告密。”
“陛下于臣有知遇之恩,臣无法坐视不理。”林葳蕤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
“呵。”洛毓勾唇轻笑了下,“来人,送林大人出宫。”
他嘱咐心腹:“收拾干净,莫让外人知道林大人今日进过宫。”
林葳蕤心头一跳,不知洛毓这是何意,却听见他道:“你等着,总有一日我会重新回到大洛。”
到时候,她将不再是他的臣子,洛毓要她光明正大地成为自己的妻。
第79章 ……
次日朝堂, 原本准备妥善的群臣扑了个空。
她们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洛毓来上朝,派女官前去查看, 却得知当今圣上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凌侍君以及洛毓身边不少心腹。
朝堂上众臣乱成热锅上的蚂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该如何是好。
“卑鄙!”有大臣万般愤怒道,“我大洛的凤位,竟然让一名男子坐了这么久,真是成何体统。”
“当真是最毒男人心。”
“还是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群凤不可一日无首……”
“张大人说得对, 还有不到半月就是登基大典, 可不能让老百姓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皇女呢?谢大人可找到三皇女的下落了?”
“不曾。”
往日肃穆的金銮殿此时吵得像菜市场, 林葳蕤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突然福至心灵:“或许,在下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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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蕤再次见到林郁青,已经是在朝中大乱的三日后。
林郁青是被朝廷的人快马加鞭在半途找到的。
原来给林葳蕤的那封信后,他身上的财物就被洗劫一空,连林府的马夫也未能幸免, 被贼人夺去了性命, 无可奈何,林郁青只得折返回京。
得知发生的一切,林葳蕤顿时紧张地抓住他的手:“郁青可有事?你没受伤吧?”
“幸好我脱身得快。”林郁青唇角笑意温和,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林葳蕤松了口气,她一把抱住林郁青:“幸好你没什么事。”
否则她恐怕要一辈子活在自责之中。
林郁青微笑着轻抚她的头顶:“阿蕤这么着急,可是找我有什么事?”
“那个……”说到这个, 林葳蕤有些难以启齿,“不如你先歇息一下,等吃过饭再说。”
林郁青自然是顺着她的话来,只不过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葳蕤就算是难为情也不得不将这些日子京城发生的事告诉他。
“所以,阿蕤是要我做些什么吗?”林郁青垂眸看她。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啦,哈哈。”林葳蕤干笑两声,“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是百姓知道当今帝位悬空,定然会惊慌,那个……郁青你和四皇子有七八成相似,扮成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林郁青微微偏了下头:“阿蕤的意思是,要我做扮做女帝?”
林葳蕤只得硬着头皮点头:“没错……不过你放心,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三皇女,应该用不了太久。”
这番话林葳蕤说得甚是没有气势,林郁青有些无奈:“一定要非这样不可吗?”
林郁青对帝位没有半分兴趣,他做这么多,只是想和阿蕤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罢了。
凤位,就算是名正言顺地被传位给他,恐怕林郁青也只会嫌这帝王之位耽搁了自己与阿蕤相处的时光。
可眼下林葳蕤开口请求,林郁青自然无法拒绝她。
他眸光中流动着暖色的光芒,只得颔首答应下来:“好。”
凤位上走了一个男子,又来了一个男子,这些大臣里心脏差点的,差点没晕厥过去。
更何况四皇子再大逆不道,好歹也是女帝的血脉,谁知林大人这位突然找来的人,是不是真的皇室血脉,那要是真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然而等林葳蕤牵着林郁青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无需任何证据,所有大臣都相信他乃先皇的亲子。
相似的眉眼,薄唇微抿,就连眼尾那颗红色泪痣,也如出一辙。
换上凤袍后,若不仔细看,还真叫人以为四皇子又回来了。
林郁青目光冷冷扫过眼前这些老臣,他一言不发,只是将目光看向林葳蕤。
他身上穿的这件凤袍乃是正红色,上面用金丝绣着凤凰云纹,长发再用金步摇挽起,每当林郁青侧头之际,发髻间的流苏就微微晃动。
就像是画中的美人从纸上走出来一般,就连高挑的骨骼,也和洛毓以假乱真地如出一辙。
“咳。”林葳蕤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心跳,又问御书房内的大臣,“不知诸位觉得如何?”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了。
谢宜之先站出来:“臣觉得唯有此计,暂能缓燃眉之急。”
有人开头,屋子里其他臣子也跪倒在地:“参见圣上。”
林郁青沉声道:“都起来吧。”
他原本的嗓音与女子全然不同,为了不被人察觉,也不得不和洛毓一样哑着嗓音说话。
林葳蕤又踮起脚,用指腹替林郁青涂抹上口脂,对其他大臣道:“既如此,明日便由郁青代为上朝,直到三皇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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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瞒天过海之事,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好在大洛体系完善,皇位上的人失踪,竟然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六部各司其职,朝臣依旧该干嘛干嘛。
林葳蕤自然是以臣子的身份,每天寸步不离地跟在林郁青身旁。
御书房里,林郁青批折子,她就在一旁磨墨。
朝堂之上,林郁青高居凤位,林葳蕤就在底下不近不远地看着他。
不过这只是做做样子,奏折自然由诸多大臣商议解决,朝堂上大臣要禀告的事,林郁青一件也没听到心里去。
人群之中,他的目光只能看到林葳蕤一人。
纵然这些文官都穿着同样的朱红色官袍,身形纤细,姿态挺拔的林葳蕤却全然不同于其他人。
每每有大臣说话之际,林葳蕤便会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像是生怕她说出什么林郁青答不上的话来。
这灵动的模样,就像是一只边吃草边小心翼翼打量四周的兔子。
林郁青有些怀念这只兔子在怀中时的感觉。
自他从外归来后,二人之间隔着许多人,连亲近的时候都没有。
下朝之后,又是在御书房内,等其他臣子离开后,林葳蕤感觉到林郁青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烫得惊人。
她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浮起红晕:“陛下若无事,臣先告退了。”
左右还有其他宫人,在林葳蕤快要离开之际,林郁青上半身微倾,一把抓住她的手:“朕自然是同林大人有要事商议,你们先出去。”
书房的人走得干干净净,林葳蕤一时未曾察觉,便被林郁青带到怀中。
身体失去平衡,她忙伸手攀住他的肩。
“阿蕤为何急着要走?”林郁青问。
“此处是宫中,人多眼杂。”林葳蕤正色道,“圣上莫要如此称呼。”
林郁青双眸眯了眯,他嘴上不说话,却伸手拔掉林葳蕤束发玉冠上的簪子。
如瀑般丝滑的乌发瞬间倾泻下来,林郁青将柔软的发丝把握在掌心,他凑上前轻嗅一口:“若朕偏要这般称呼呢?”
林葳蕤并未察觉他话中的占有欲,只当是郁青不满这些时日自己与他之间的疏离。
她不禁轻叹了口气:“陛下……”
然而宽慰的话尚未说出口,林郁青温热的唇瓣覆上她的脖颈处,林葳蕤不由瞪大眼,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林郁青一手揽着她的腰,挺拔的鼻尖似有若无地摩挲着林葳蕤脖颈处细嫩白皙的肌肤,拂出的热气叫她浑身止不住发痒。
自从成亲后,二人间的亲密自是少不了的。
然而眼下在宫中的御书房内,一门之外便是守门的侍卫,林葳蕤哪敢放肆,一瞬间,她腰背僵硬挺直,发出细若蚊蝇的哀求声:“陛下……”
然而很快林葳蕤就说不出来,林郁青的唇四处游走,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罩入其中。
林葳蕤就像是误入蛛网的一只小昆虫,浑身无力地颤抖着,却挣脱不开这张网。
此处乃是御书房,她甚至不敢出半点声,生怕突然有人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