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般说,林郁青一颗提紧的心稍稍放松了些,流露出几分喜色:“阿蕤,你还是懂我的,对不对?”
说着,他俯下.身,指尖捻起林葳蕤肩头的一缕发丝,鼻尖轻轻嗅着其中的香气。
林葳蕤还没来得及将人推开,林郁青的薄唇就已经顺着黑发落到她的肩窝处。
就像一只小兽般,依赖着自己最亲近的人。
只可惜,林葳蕤实在是太清楚了,眼前的人并非无害的小动物,实则是一匹杀人不见血的狼。
似是察觉到她的游神,林郁青眉心微拧,齿间轻咬上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
林葳蕤倒吸一口气,还不等反应过来,他的动作便更加放肆,进一步侵略。
林葳蕤不是没有过挣扎,可她的力气根本无法和林郁青相比拟,男子指尖修长,动作熟练,就像是小狗在讨好自己的主人。
这张名为温柔的网,将林葳蕤牢牢困入其中,挣扎不得,亦是无法动弹。
直到这时,猎物到手的蜘蛛才释放毒液,一点点品尝猎物的美味。
整整一天,林郁青都不曾从栖凤殿中出来。
林葳蕤困得睁不开眼,依旧被他翻来覆去地品尝,迷迷糊糊中,她竟是忘了自己置身何处,今夕又是何年,只记得床帐外灯影晃动,更漏的滴水声似有若无。
情到深处时,她竟是无意识地唤了声:“郁青。”
这般软糯,与从前二人相好时无异。
林郁青动作一顿,旋即又更加狠起来,像是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般,与她额头相抵,低叹道:“阿蕤……”
……
接下来的日子,林郁青若无事,便都会宿在栖凤宫中。
林葳蕤像是渐渐想开了般,也不再提让他放自己走的话,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到底食欲消退,吃的东西少了些。
还不等林郁青哄着她多吃点东西,某日,林葳蕤就毫无征兆病倒了。
太医来看过后道:“林大人这病情并不重,只是终日不曾出门走走,也不曾晒到太阳,心中有郁积所致。”
林郁青沉默片刻:“朕知道了。”
待太医开药走后,他在床边,握住林葳蕤的手。
她的手腕不知何时,纤细得几乎无法挽紧,林郁青闭上眼,良久才长叹一口气:“阿蕤日后若是想出门,尽管到御花园里逛逛,没人会拦着你。”
林葳蕤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并没有出声。
就算能出门又如何,不过是换个大些的笼子罢了。
况且之后她每每出去,林郁青都会派人跟在她身旁,林葳蕤就算是想逃也没有机会。
直到这日,她在宫道上和一个熟人相逢。
多日不见,谢韵之似乎消瘦了许多。
二人目光相触,谢韵之当即忍不住开口:“这些日子,你为何不曾上朝?”
“不过是累了而已。”林葳蕤道,“不知谢大人在朝中可安好?”
谢韵之正欲回答,却见林葳蕤无声比出一个嘴型——
救我。
谢韵之眉头一跳,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林葳蕤寒暄起来,二人聊了没一会儿,谢韵之就先离开了。
当天夜里,守在林葳蕤身旁的守卫自然将今日她的行迹报告给林郁青。
林郁青拿着毛笔,正在批折子的手一顿:“她可还和谢韵之说什么了?”
守卫一五一十回答出来。
只是她们伺候在林葳蕤身旁时,都是低眉顺眼的,自然不曾看见她的口型。
林郁青沉吟片刻:“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
待守卫离开后,林郁青看了眼手底下的折子,只对这些本不该自己来做的事生出烦闷。
他放下笔,在下人的簇拥下,回到栖凤殿。
林葳蕤已经洗漱过,换上夜里睡觉时的衣裳,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书。
她浑然不觉,自己的身姿匀称,趴着的姿势有多诱人,林郁青撩开珠帘走进去,才发现林葳蕤头发还是湿的。
他没有吩咐宫人,自己转身取了一方干净的布巾,坐到林葳蕤身旁替她擦拭头发。
她的头发又长又浓,就像绸缎般,散发着莹润着的光泽。
林葳蕤并没有躲过他的动作,灯影闪烁下,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书,像是在思量自己的事情。
自己想要的注意力被她全都放在书上,林郁青心中生出不满。
直到将她的长发擦拭得没有一丝多余的水分,林郁青才终于按捺不住,抽走林葳蕤手中的书。
林葳蕤下意识抬眸,只看了他一眼。
她漆黑眸中,只有他的影子。
这个认知叫林郁青心头才生出欢喜,手中的书卷被他随意扔到一旁,林郁青动作轻车熟路地吻下去。
……
今夜的林葳蕤似乎格外顺从,顺从得让人爱不释手。
直到翌日,当林郁青回到栖凤宫,发现寝殿内空无一人时,才知道这份顺从意味着什么。
她竟在宫人眼皮子底下,连一封信,一张纸,一个字都不曾留下,悄无声息地走了。
多日以来的疲惫叫林郁青头脑一阵眩晕,他几乎是站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
“圣上。”身后的宫人忙上前要扶他,却被林郁青语气恶狠狠地打断:“找!立刻去找!若是找不到她,你们今日都别想好好活着。”
只可惜为时已晚,整整一天过去,宫人也不曾找到林葳蕤的影子。
林郁青想调动先帝的兵马,却被老臣劝住:“圣上切不可意气行事,兴许林大人就是想出去散散心,过些日子就自己回来了呢。”
“不……”林郁青眼睛里俱是血丝,一字一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阿蕤,真的狠心抛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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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再回去呢?”河边,正在饮水的马匹打了个响鼻,林葳蕤看向身旁的谢韵之,“韵之呢?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谢韵之嗤笑,“莫非你以为我将你救出来,你那口蜜腹剑本事了得的郎君不会发现?我当然也是回不去,咱们姐妹一场,自然是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谢韵之接着问:“你打算去哪儿,去江南找林大人?”
“不。”林葳蕤摇摇头,“去南疆,找我的祖母。”
谢韵之以为自己会去江南,林郁青定然也会这般猜测。
林葳蕤自然不能自投罗网,再说等到了南疆,就是她祖母林霑的天下,就算林郁青找到自己,也奈何不了。
“好。”谢韵之笑道,“我随你一起,还望你莫要厌烦才是。”
她费了好大功夫将自己从宫中救出来,林葳蕤自然不是那等小人:“有韵之同行,我这一路上也不算孤单,等到了南疆,再让我祖母手下的人宰羊款待你。”
此时天空一轮圆月,溪水潺湲流湍,四下安静得唯余蛩音。
久在樊笼之中,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林葳蕤不由得有些沉醉。
身旁的马已经饮够水,她深吸一口这沁人心脾的空气,翻身上马:“走吧,趁着宫里的人还没找到我们。”
第83章 ……
半月后, 西北某边陲的小镇,突然来了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这儿常年都有西域各部落和大洛的人来往,故而林葳蕤和谢韵之的出现, 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顶多就是因为她俩生得细皮嫩肉,店里的人多看了几眼, 又忙自己的事去了。
唯一热情的人就是店小二,她将手中的抹布往肩上一甩,欢天喜地迎上前:“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谢韵之掏出银钱,“一间上房, 再送一桌热饭菜到屋子里来。”
“好嘞。”小二接过钱, 就忙带着二人上楼了。
谢韵之回过头, 这才发觉林葳蕤目光落在远处, 似是在看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谢韵之只看见客栈空空如也的楼梯:“你看什么呢?那么专心。”
“嗯?”林葳蕤回神,她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方才见到一个人上楼,似乎有点像我在大洛的熟人。”
不过还不等谢韵之问, 林葳蕤又否决自己的想法:“怎么可能, 多半是我眼花了,荇之已经如愿嫁给谢大人,又怎会跑到这边陲小镇来?”
原本还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铜板的谢韵之却突然想起什么:“这么说来,我这妹夫在我离京前倒的确有些不对劲。”
“他怎么了?”鹿荇之是自己的堂弟,林葳蕤不可能不关心。
“无非就是夫妻间的那些事,她们内宅里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说一连好些时日, 他都不曾搭理我那庶妹。”
无意间听下人说起这些事时,谢韵之的确有些微诧异,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嫁给谢宜之,是鹿荇之心心念念求来的好姻缘。
林葳蕤越听越不对劲,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多想了,没有再做什么。
现在她脑海里念着另一件事,今晚在这客栈休息一宿,明日就要见到祖母。
林霑待她向来严格,若林葳蕤说自己是因为男人逃出来的,恐怕得被奚落得不留余地。
如此说来,她的确是林家之耻。
是夜,因为念着明日见到祖母要准备说辞,原本疲惫数日的林葳蕤,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隐约间,她竟然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啜泣声。
这道哭声似乎就在耳边,尽管塞外的夜是如此辽阔,依旧没能让风吹散。
曾经看过的各种故事让林葳蕤心头一紧,睡意彻底消散全无,竖起耳朵听这哭声究竟从哪里传来的。
听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发现了,原来哭声是从隔壁传来的,而且还是名男子。
大洛的男子逢着什么事掉眼泪,也是常有的,林葳蕤却被这哭声扰得睡不着,隐约从中听出几分熟悉——为何就连声音,这人也同荇之有几分相似?
这时,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劝道:“哥哥莫要再哭了,你眼睛这般好看了,哭瞎了就不好看了。”
听到这道嗓音,林葳蕤彻底确定自己心中猜想了。
竟然是鹿呦呦,她说话时带着稚气的语调独一无二,林葳蕤绝不可能认错。
这时,对方也回答她了:“嗯,我知道了,你先睡吧,明日我们还要去找娘。”
“哥哥今日见到阿蕤堂姐,为何要带着我躲走?”鹿呦呦追问。
鹿荇之被她问得心烦意乱,总不能说一见着林葳蕤,便想起她的郎君,再想起自己那和林郁青不清不楚的妻主:“只是突然有些慌张罢了,呦呦快睡,我守着你。”
鹿呦呦被他哄好了,这才躺到被窝里。
独留鹿荇之,对着垂泪蜡烛沉坐到天明。
林葳蕤听出来了,鹿荇之的确是有什么心事,且不愿让自己撞见。
再结合谢韵之先前说的话,思来想去,约莫也是与谢宜之有关。
鹿荇之的娘正好在林霑手下当值,他在京城受了委屈,便想着跑到边疆来,也不无道理。
只是没想到竟然连鹿呦呦也跟着来了。
眼下鸡叫三声,天都快亮了,林葳蕤迷迷糊糊思索着这些事,终于困意袭来,忍不住倒在枕头上睡过去。
等她被谢韵之用膳的香味唤醒,已经是日上三竿。
“糟了!”林葳蕤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趿拉上鞋子,就跑到隔壁去敲门。
咚咚咚几声响后,里面无人答应,倒是路过的小二问她:“客官可是走错了门?”
“不是。”容凌道,“你可知昨夜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客人……”
“客人是说那对兄妹?他们一大早就收拾行礼走了,似乎忙得很。”
林葳蕤扑了个空,不得已又回去了。
谢韵之见她这副魂不舍守的模样,猜出个大概来:“怎么,那人真是你的堂弟?”
林葳蕤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
谢韵之反倒忍不住笑了:“这下我那二妹后宅失火,恐怕有得她好受的。”
谢宜之此人向来行事滴水不漏,谢韵之倒是很期待,当她发现自己明媒正娶的郎君偷偷跑掉后,会是何等反应。
林葳蕤瞪了她一眼:“我堂弟性子纯善,定是被你那姊妹欺负狠了,才不得已逃出来。”
想起谢韵之从前流连花街柳巷,她又忍不住迁怒:“你们谢家的人,各个用情不专,没一个好东西。”
谢韵之被她骂得哭笑不得:“姑奶奶,怎么还怪到我头上来了?”
林葳蕤想起一路上谢韵之对自己照拂有佳,撇了撇嘴:“好吧,那就单说你二妹,看着人模狗样,竟是辜负了荇之。”
“辜不辜负,得人家夫妻俩说了算。”谢韵之道,“你呀,还是先操心自己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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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祖母跟前,林葳蕤还是想到了理由。
三皇女洛毓窜逃,他的父族匈奴一脉也在塞外,她担心匈奴族人会簇拥这位有着大洛血脉的皇子,向大洛发起进攻,故而亲自前来提醒,也是说得通的。
得知林葳蕤的消息,林霑面色凝重:“没想到我不在京中这些日子,竟然发生这么多事,难怪前些日子,还有士兵抓到好几个匈奴的探子,我还疑心是谁的离间之计,现在看来,的确是他们的人。”
林葳蕤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竟说中了。
林霑在军中还有事,便吩咐手下人带林葳蕤去修整歇息。
这座建在边陲的将军府倒有几分京中建筑的风格,四进的大宅,数不清的厢房,都是给手底下亲信住的。
巧的是,游廊一拐角,林葳蕤就撞见了鹿家兄妹俩。
“堂姐!”鹿呦呦一见着她,兴奋地扑过来,一把将人抱住。
大约是他乡遇故知,她格外兴奋:“堂姐你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