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采英冷笑，“顾不上女儿，却顾得上二婚，颜总还真有意思。”
眼看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僵，张慧是看不下去了, 赔了笑脸起身说道：“妈, 大过年的咱们就别提这些不愉快的事了。咱们中午还没吃饭吧？刚进来看您在切菜，要不您歇着我下厨把午饭准备了。”
“你可是颜总的心头肉，我哪敢使唤你。”徐采英鲜少有这么刻薄的时候，余光斜她一眼，眼神满是不屑，巍巍起身回厨房去。
留下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更尴尬了。
“去啊。”颜景压低声音冲张慧挤眉弄眼。
“你妈不让, 我去干嘛？”张慧一脸怨气地做口型回他。
颜景：“不让你就不去？咱至少要拿出态度啊！”
张慧：“你们家的烂摊子凭什么让我来收拾？”
母子感情尚未修复，夫妻之间也陷入僵局。颜悦看得闹心，耳机一戴拿起手机看综艺去了。
颜景正打算装模作样去厨房搭把手，就听见里面房间门打开的声音，三人齐齐抬头看去，颜思卿穿着家居服出来了，和电视里的样子很不一样。
颜悦瞟了一眼就低头继续看综艺了。
“思卿，你出来啦？”颜景心里松了口气，端着和蔼的笑容和她打招呼。
“这就是思卿吧，果然是大明星，这气质就和旁人不一样。”张慧见状也换上友好的笑脸，暗里碰了碰还在玩手机的颜悦，催促道：“悦悦快跟姐姐打招呼，你们姐妹俩熟悉熟悉。”
颜悦半推半就地放下手机，拍拍沙发对颜思卿说：“思卿姐姐，过来坐吧。”
颜思卿只抬抬眼皮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进厨房给奶奶帮忙去了。
这群人也真够可以的，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厨房切菜炒菜，他们竟然能坐得住。
“奶奶，这里让我来吧，你去跟他们说说话。”
“我跟他有什么好说的。”徐采英毫不动容，把切好的豆角换了个盆子放到边上备用，扭头指指水槽说：“你把池子里的肉冲一下然后切成条，剩下的交给我。”
颜思卿对自己的厨房技能有明确的认知，她确实就只会洗菜切肉这些下手活儿，所以她没提开火的事儿，把池子里的肉冲洗干净捞出来就到砧板前干活了。
祖孙俩在厨房忙碌，另外一家三口像是被隔绝在外，始终无法融入。
颜景局促地起身，“我出去抽根烟。”说罢推门出去院子里，点了一根烟。
张慧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透出担忧，回头拍拍女儿的肩膀说：“悦悦，你去厨房帮帮奶奶，妈妈去跟爸爸说几句话。”
颜悦有些不情愿。
“我又不会做饭，去了也是帮倒忙。”
“不会做饭，洗菜切菜总会吧？再说了不会你可以学啊，跟你姐姐多学学，乖啊。”
张慧交代完就跟出去找颜景了。
“我就抽根烟，你出来干什么？”颜景听到身后脚步声，有些不悦地说。
张慧道：“你既然不情愿，咱们何必回来讨这没趣儿，离了你女儿你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你懂什么。”颜景吐了口烟圈。
“我有什么不懂？不就是你们公司想被白氏集团收购，你觉得你女儿能替你搭上线吗。”张慧把他身体掰过来，目光直视他的双眼，“颜景，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你妈不给咱们好脸也就算了，那颜思卿就是个小辈，她凭什么冲我们横眉冷对？”
“你懂个屁，我是这么自私的人吗？公司被收购我除了多拿几个臭钱我还能得什么好处？我今儿向那小兔崽子低头，不都是为了悦悦！”颜景越说越激动，掐灭了烟头丢进花圃。
张慧一愣，“怎么就成了为了悦悦？你把话说清楚。”
颜景往门口探了探头，确认徐采英和颜思卿都在厨房忙着才缩回来，压低声音道：“你想啊，悦悦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成绩还是那个样子，与其花大价钱供她读个没用的专科，倒不如换一条路试试。”
“什么路？”
颜景若有深意地笑了，反问：“咱们悦悦的长相不差吧？”
“那当然不差，她可是学校校花啊。”张慧话音刚落，便睁大了眼睛，惊道：“你是说……”
颜景：“现在那么多长得好看的年轻人参加选秀，咱们悦悦又不比她们差，要是思卿肯帮帮忙，到时候给拉一下票，咱们悦悦将来前途无量啊！”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张慧反应过来又白他一眼，“你有这想法早怎么不说呢？当初悦悦班主任还建议她艺考，你死活不答应。”
“我怎么知道咱们颜家真有这艺术细胞，这不是最近思卿风头正盛，我才想到这儿嘛。”
两人重新达成共识，一起回到屋里，徐采英已经煮了一锅面，中午凑合着吃，晚上才是年夜饭大餐。
颜景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深谙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奥义，中午吃饭时只字不提要颜思卿帮忙，而是满怀关切地问些生活近况。
例如娱乐圈人际关系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例如感情生活如何，有没有叫男朋友。
颜思卿回答的非常敷衍，一个在她生命中缺席多年的男人突然回来献殷勤，她吃不消。
吃完午饭，张慧主动收碗，“妈，您休息会儿吧，我来洗碗。”
徐采英直接从她手里抢过碗筷，语气毫无波澜道：“不用，昨儿个思卿给我买了洗碗机。”
张慧笑容一僵，“思卿真是孝顺孩子，想的这么周到。”
徐采英把碗筷连同铁锅一块放进洗碗机，点下开机键。
“对了，房子有点挤，这么多人怕是住不下。你们今晚要是没打算走，就出去找个宾馆住下吧。”
听到这话颜景的表情绷不住了，“妈，咱家不是四间房吗怎么会住不下？我原来住那屋呢？”
徐采英淡淡道：“一间供着你爹，一间放杂物了。”
颜景只得看向张慧，而张慧回了他一个你来决定的眼神。
晚上回H市的车票早就抢光了，三人只好在镇上离家最近的酒店订两间房，颜悦嫌家里不方便开语音打游戏，一下午就在酒店待着，傍晚才跟张慧一起过去吃年夜饭。
五个人六个菜，三荤三素，全是颜思卿帮忙徐采英一个人做的。
颜思卿看着进门洗手就准备开饭的母女两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她不打算在这样的节日挑起矛盾。
颜景环视一圈饭桌上的众人，主动开口说：“思卿啊，我前一阵看微博，听说有个什么白氏集团的太子爷送了你两个古董花瓶，这是真的吗？”
颜思卿感受到自己身上被众多目光聚焦，不自在地皱了眉头，“我没收。”
“那就是说，他真送了？”颜景眼睛一亮，接着问：“我听说那对花瓶价值两千万，你和白家太子爷关系一定很好吧？”
徐采英不太懂花瓶，却听得懂一个姓白的富二代送了颜思卿两千万，顿时睁大了眼睛看向她：“思卿，真有这事？”
她早有耳闻娱乐圈人际关系复杂，白氏集团太子爷固然是豪门显贵金龟婿，人品却未必牢靠，她可不希望乖孙女掺和到那样的浑水中去。
颜思卿刚咽下一块鱼肉，缓缓抬起头看过去，严肃地说：“我不认识什么白氏集团太子爷，这件事我公司已经澄清过了。他送礼物是他的事，反正我原封不动退回去了，一分没拿。我从来没想过拿他的好处，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张慧见她脸色不好看，急忙往圆了说：“你爸爸也就是这么一问，没有其他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颜景垂下目光清了清嗓子，重新问道：“思卿啊，那你有没有这个白家太子爷的私人联系方式？是这样，爸爸公司最近……”
话音未落，颜思卿便打断了他。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认识他。”
颜景心里终于抑制不住涌上几分烦躁，一忍再忍才勉强好声说：“思卿，我知道前些年你吃了很多苦，是我有愧于你。可这一次我是真心想和你重续父女之情，爸爸公司有些困难，你能不能就帮爸爸一个小忙？”
啪。
颜思卿重重摔下筷子，语气不再和善。
“颜景，你还要点脸吗？”
第48章 除夕
颜景的脸色也垮了下来, 冷声道：“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颜思卿笑了，实在是眼前的男人太过无耻，无耻的令人发笑。
“你把父女之情当做什么？你想断就断想续就续, 就不需要问问我愿不愿意？我人生二十六年里有二十年连你人都见不到，你跟别人说没我这个女儿, 你说颜悦是你独生女，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朝一日要求我帮忙？我告诉你，晚了。”
颜景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无从辩起。这些事是他干的，话也是他说的, 哪一桩哪一件都没冤枉他。
张慧见颜景被噎住, 不得不劝说两句替他解围, “思卿, 你爸爸这些年也是有苦衷的，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爸爸，子女哪有记恨父母的道理？”
颜思卿反问：“是吗？那他记恨奶奶十几年不回家不通电话又是什么道理？”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颜景脸色更难看了，桌下的手按住张慧，眼神时不时瞟一眼徐采英, 老人家面不改色低头吃饭, 似乎不打算掺和他们父女的事情。
如果说二十年前颜景和颜思卿的母亲相看两厌时徐采英还有些内疚，后悔撮合他们，那么这些年来颜景对她的决绝和冷漠、对亲生女儿不管不问的行为，便是彻底让她寒心。
颜景和张慧结婚时是根本没和她商量，人家婚礼双方父母作证，他倒好，高堂座前立他爹的牌位, 只字不提尚在人世的老母亲。
就这种不共戴天的母子关系，徐采英不奢求挽回。反正这辈子有颜思卿这么个小棉袄，是她最大的幸运。
“你不愿意帮就不帮，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颜景处境孤立无援，小声抱怨后不再做声。
张慧给女儿使了个眼色，颜悦小幅度地点点头，往徐采英碗里夹了块羊肉。
这羊肉是上午他们带过来的。
“奶奶，你尝尝这羊肉，这是爸爸特意订购，从国外空运过来的。”
徐采英意思意思咬了一口，“国内没有羊吗？为什么要从国外运？”
颜悦笑着解释道：“国外的羊和国内的不太一样，这不是想给奶奶尝一尝吗。”
徐采英不以为意，夹了一筷子青菜。
“羊都是吃草的，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他当了个小经理想回来炫耀一下，笑我老婆子没见过世面。”
颜悦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下意识看向张慧求救。张慧挤眉弄眼给她暗示，她也没能正确接收。
“奶奶，我爸不是经理，他升副总了。”
“还挺了不起。”
徐采英这个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夸赞。
颜景和张慧在听到女儿的发言之后就捂着了额头，什么叫越描越黑，什么叫火上浇油，今天算是见识过了。
颜思卿瞥了一眼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的颜悦，暗道这姑娘真是被爹妈养的缺了根筋。
好好的年夜饭，因为三个不速之客的存在而被破坏了气氛，饭后徐采英毫委婉地下了逐客令，让他们早点回酒店休息。
张慧对着正在收碗的颜思卿欲言又止，颜景却平静了下来，拉了拉她就开门准备离开。
“你等会，我还有话和思卿说。”
“今天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咱走吧。”
“你不是说……”
“回去再说。”
颜景拉着张慧一路走出街道，颜悦跟在旁边时不时看一眼父母的脸色。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颜景道：“不怪你，你奶奶偏心颜思卿不喜欢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慧不满地说：“你是儿子她是孙女，这有什么可比的？没你哪来的她。颜景我问你，这么着急拽我出来干什么，咱不是还有事没跟颜思卿说吗？”
“人家不待见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没见我刚找她帮忙，她就差把饭碗掀我脸上了，我怎么跟她说！”颜景何尝不是满肚子怨气，掏掏口袋又点了根烟。
“你那事儿确实强人所难，指不定人颜思卿真不认识白家太子爷呢？可悦悦……”张慧话说一半便收到女儿疑惑的眼神，改口道：“可那件事她力所能及，肯定能帮上的，你再说说她，她怎么会不帮呢？”
“你看她刚才那个态度，我怎么跟她说？找骂吗？”
“你是父亲是长辈，你但凡端出点架子她还敢那个态度吗？”
“我怎么端架子？你没看见我妈都站在她那边吗？”
颜景猛吸一口烟，掐灭了剩下的半根烟随手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张慧满脸愁容，“那怎么办呢……我听说她的电视剧年初三就上了，咱们要不再争取一下，看看这破镜能不能圆上？”
颜景板着脸说：“我可没那闲工夫，公司还有事，咱们明天下午见就回H市。”
“那另一件事……”
“以后再说。”
颜悦跟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爸妈，到底什么事？跟我有关系吗？”
张慧道：“跟你没关系，你回去好好复习，爸爸请的辅导老师每天都来家里上课，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颜悦撇撇嘴，“噢”了一声，把口袋里的耳机掏出来戴上。
…
三人走后徐采英觉得耳边清净不少，颜思卿也回房间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大红包，趁着奶奶在厨房洗水果，悄悄进她房间塞到枕头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