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只是一通电话,于是寥寥几语,耗尽了老人为数不多的气力。
晨间的雨依旧下的不停,簌簌有声,轿车一路驶到山上去,树木掩映的别墅,砖墙上爬满了藤蔓,被风拂得似波浪一样微微漾起,而门前则立着几人。
车子稳稳地停在门口。
那几人于是趋前几步,撑开了伞,将后座的车门打开。
这里位于金三角的边境,山上零零落落布着两三幢经人荒弃的洋房,空气湿热,雨雾饱满的能溢出水,风却又很大,下了车,她将脸埋他臂弯,自然的小动作,藏匿着太多已融入骨血的依赖。
任凭她抱着,搂她紧紧,等风缓了缓,他步子才微微一动,护着她步入别墅。
别墅宽阔,另有人在身旁引路:“先生,按照您的吩咐,这里我们已经打扫过了。”
通往主卧的一路空空荡荡,地面覆着一层薄薄水渍,果然是经过了打扫,而主卧,铁锈般的血味倒越发浓重。
白霁溪的心一跳。
细细打量着血水浸透的床单,以及躺在那儿,浑身是血的女人。
她看得呆呆,方便了他拿口罩为她戴上,然后,隔菌衣也为她穿上,妥帖的保护好她的每一处,他牵着她的手,这才低声的道:“今天,你来主刀,我教你。”
随着这一句,她杏眸里惊怔乍现,云团儿炸出了棉絮似。
不止她,护送陆天敏一路躲过来的那部将也在场,闻声当即被激怒:“陆先生!江老说了是你来主刀!”
就连素日,陆天敏也偶有向身边人提及她侄子,说是,近一年来,国内最为年轻的神外科教授。
对此,被亲姑姑夸赞的那人,此时充耳不闻。
望着他的阿霁,陆淮深只是低声蛊惑:“别怕。”她的手有些凉,经他扣着,暖出同他体温一样的温度。
然,他唇侧的笑,多多少少沾了令人抽息的薄凉:“虽然她的判处注定是死刑,但她临死前,有些账,我还是要算一算。”
怎么算?
他一眉一目,深冷的如墨,穿好隔菌衣,戴上乳胶手套便开始教阿霁主刀,望向气息渐微的姑姑,一块干净的布,将她该遮住的地方悉数遮住了,伤患的部位,对准的布料则被人裁出了小口,红肉淋漓,渗着蜿蜒的血。
是枪伤,既是枪伤,那就凶险万分。
白霁溪看出来,自她身后拥着她的这只狐狸,拿捏着她的手,拾起一旁保镖递近的剪子,剪开来她面前鲜血淋淋的红肉。
触目惊心的肉质纹理与血迹,引得她的目光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指尖颤颤巍巍,不比他,温软尾巴轻摆,正慢条斯理地替她出气。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
纵使他是握着她的手,但每一步都极尽细致,至少,他需要保证警察到来之前,陆天敏既无法有力气逃脱,也无法轻易地死去。
被警方通缉了十余年,生命垂危之际,陆天敏到底还是不敢进市里,又不愿去任何一家黑诊所,怕命丢在了那儿,是以,她才联系上江伯,通过他,求来了陆淮深。
“疯子。”
这句,是邵汀渝说出来的。
他还是来到了云南,接受陆淮深的安排,与警方合作,乔装混入拍卖会场,录下违禁药物拍卖的细节,留存作证据,再协助警方,将整个拍卖会场涉案人员一网打尽。
如此,喧嚣了一夜,耳膜里鼓鼓胀胀,邵汀渝一沾酒店的枕头,连鞋也没脱。
醒来,就听雨声啪嗒啪嗒坠在哪家屋檐上,若是再细了听,熟悉且低磁的嗓音逡巡在走廊,似乎隐有笑意,唤她:“阿霁,我错了。”
她脚步疾疾,依然难逃被他捉到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