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从哪赶来，顺着座位一个个数，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整个人愣了一下。
她不知道那三十秒他在想什么，总之半分钟后，他伸出手，朝她笑道：“你好，我叫段承安，承重的承，安全的安。”
十几个字的介绍，偏偏特别给人安全感似的。
她点头说好，礼貌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将爆米花桶分给他。
看完电影后，他提议一起吃顿饭，餐厅是他选的，就在某知名酒吧的旁边。
倾泻而下的音乐声中，他反复尝试看她的眼睛，真诚地夸奖道：“你很漂亮。”
她不傻，有些东西也能懂，但自欺欺人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似的，在他说出“这酒吧看起来挺热闹”时，晃晃手上腕表：“外婆在催，我得回家了。”
他一点也不意外似的，很快绅士回复：“当然，一起。”
那天正好碰上冉父冉母过来，冉瑶和他刚到小区门口，就一起被带回了外婆家。
——原来他和母亲竟然认得。
母亲跟外婆介绍：“就是住在隔壁的小段，我常跟你说的那个段老师的儿子，高中歌唱比赛拿了不少奖，好像还差点当明星是吧！”
段承安将裤子上新奇的装饰品取下来，装进口袋里，谦虚道：“没没，我只是半吊子水准。”
……
那天他聊到很晚才离开，冉瑶因为肚子不舒服，没有下楼送他。
送完段承安回来，母亲惯例在她床边唠唠叨叨，复述今日琐事。
“小段那孩子还挺细心的，可能是怕你外婆理解不了年轻人的潮流，还特意把裤子上的链子取下来，笑坏我了。”
如果回头再看，一定要说有什么后悔的事——
那就是冉瑶后悔，当时只因为他是母亲朋友的儿子，自己就对他倾付信任，减少了怀疑。
距离慢慢拉近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会说很多好听的话，仿佛知道女生爱听什么似的，他从来不说现在，只是不断地承诺将来。
他说以后想开一家猫咖，让她当老板娘。
他说等他买了车，副驾驶只能坐她。
他说以后的电影，都只想和她一起看。
他说……
他说——“你的十八岁生日快到了，我到时候肯定帮你办得很隆重，对了，还有个重要的礼物要送给你，记得查收哦。”
她问是什么，他开玩笑似的说“我啊，你敢不敢收”，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嘻嘻哈哈扯起了别的。
不是没有过心动的瞬间，虽然比不上和他见面之前那样强烈的心跳，但她似乎也期待过，成人礼那天，他究竟要送自己什么。
她等到了。
那天冉瑶抱着自己做的星星灯，和他约定在八点，但六点多就觉得无聊，打算下楼看看。
小区外停着一排豪车，打头的那辆是他新买的，她见过车牌，能认出来。
车头前，段承安搂着个女人，是在亲吻。
半小时后，段承安终于啃了个够，让女人坐上副驾驶，自己开着车扬长而去。
那一刻，冉瑶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是海王鱼塘里聊以取乐的一条小鱼。
他的副驾驶坐的不是她，他可以和任何一个女人看电影，他可以为别人开专属咖啡厅。
他留下了什么话柄吗？他做得滴水不漏啊。
他没说过喜欢她，没说过她是女朋友，没说过忠贞不渝、别无二心。
他是单身，他可以自由地做一切想要做的事情。
到了约定的八点，他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是在忙些什么，就在冉瑶以为他已经做好选择，要爽约时——
逼近十一点，段承安终于姗姗来迟，给她发了条消息：【有点事情耽搁了，不如你来找我吧？】
等了几分钟，许是见她没回复，他又发来张截图，是外卖地址截屏。
某某酒店，三楼3301。
至于为什么不发定位，要发外卖地址——
冉瑶猜，可能是因为能发出具体门牌号。
他说：【你今晚刚好十八岁，哈哈。】
她就算迟钝到脑子生锈，也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聪明的海王总是拥有高超的钓鱼技巧，具体表现在给自己和对方都留了足够的退路，两分钟时间快到，发现她还没回答，海王开始行动——
撤回了一条消息。
冉瑶无语到发笑。
就在他撤回第二条“十八岁”的暗示时，她的消息同步传出：【在哪等我？】
海王：【要我下去接你吗？站牌和路口选一个？】
冉瑶：【路口。】
路口吧，路口风大。
几分钟后，海王传来视频，是路口的风景图：【晚上天冷，别让我等太久哦。】
——放心，不会太久的。
冉瑶心里这么回复他，也就一晚上而已。
然后她起身，反锁了房门，拉上被子关好灯——
睡觉。
再您吗的见，小王八犊子。
那晚过后，段承安这个人就像从她的世界中蒸发了一样。
她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只是听人说他重感冒了一阵子，她还很惋惜地叹了几口气，啧啧感叹道：“多喝烫水。”
那个星星灯后来早已不知所踪，消失在某个街角的垃圾桶。
她并没有为此伤神太久，但还是在第二天换掉了手机号，打算彻底和他断个干净。
——这就是世界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原来不是所有干净纯粹的真心，都能被看重，被珍惜，被妥帖以待，被温柔珍藏。
不是所有的单项选择，都能坚定地被选择。
青春的故事，偶尔也会没有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再您吗的见，小王八犊子！！！
愿世界没有渣男——鹿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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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杯甜酒
直到顾辛白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在想什么？”他说，“菜都凉了。”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她凭白冒出几分心悸，至今还为虎口脱险而庆幸。
他好像很想知道些什么，低眉道：“能和我说说么？”
“就是当时遇人不淑啦。”她概括了一下。
但他已经放下了筷子，任长辈那边欢笑哄闹，也只是看着她。
他这双眼睛，确实是长得很要命。
冉瑶闭上眼，决定逃避美色攻击：“行行行，我说我说……”
“就是之前去外婆家过暑假，被大水困在小区了，有个人每天陪我下棋，结果后来见面了，才发现这人是个海王，对我也是别有所图，差不多就这样。”
顾辛白蹙眉：“……见面了？”
“对啊。”
“海王？”
“……”
他低声：“怎么见上的？”
“电影院呗，他当时还是跑过来的，明明都没开场，不知道在跑什么，看到我还愣了下——”冉瑶想起还是觉得奇怪，“我长得很惊悚吗？”
可还没等她说完，顾辛白已经从位置上起身，像是一秒钟都不能再等，“我出去一下。”
看着他的背影，冉瑶心想。
我知道我的故事无聊，但也没无聊到这种地步吧。
过了好久他都没回来，冉瑶出去喊服务生上面条，说完后打算散步消消食，不自觉就穿过长廊，走到了饭店的□□院。
正巧碰到了他。
少年半靠在栏杆上，身后是粼粼池水，搅合着半盏月亮。
星光零零碎碎，洒了他一身。
冉瑶试探着走过去：“……怎么一个人站这儿？”
“没事，”他皱着眉，眉眼间还带着层愠怒，如同刚知道些什么，但还是尽量放缓声线，问她，“吃好了？”
“早吃完了，他们还在聊天。”
顾辛白手臂后撑，微微仰起头来，“那继续说说吧。”
“说什么？”冉瑶停了停，“我的事吗？已经说完了呀。”
顾辛白偏头看着她，目光很晦涩。
冉瑶觉得他从刚刚开始就不对劲了：
“很少见你这样，怎么了吗？”
少年笑了声，音质很薄，“有点儿自责，信错人了。”
“那只能证明不可靠的人太多了，不是我们的问题。”冉瑶忍不住共情，“你看我之前不也——”
话到这里突然打住，顾辛白鼻音变重，侧眸道：“嗯？”
冉瑶：“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很奇怪的一点。”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眼底有火光在跳，“……什么？”
“按理来说，段承安长得也不差吧。但是我见到他之后，反而没之前那种感觉了，都是靠之前的滤镜在强撑着。”
冉瑶说着说着，自己也思索起来：“难道我对脸的要求那么高的吗？之前会喜欢他，只是因为喜欢自己的脑补和幻想？”
“那也不应该啊……”
思索间把自己绕进了死局，她沉默着思考，他也没有说话。
这一隅安静了许久，直到他骤然出声。
顾辛白眼底暗色一片：“你有没有想过——”
冉瑶收回神思：“嗯？”
少年的声音落在浓重肃穆的夜色里，像一柄弯钩，撩开了四起的大雾。
顾辛白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也许陪你下棋的，根本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友友们，双向暗恋拿捏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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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杯甜酒
这个设想给的很突然。
冉瑶下意识就在笑，调侃道：“不是他还能是谁啊，你吗？”
……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刹那，气氛有微妙的变化，她反应过来什么，唇角的笑慢慢收敛，目光也随之飘忽了一下，落在他揽着半面月光的手上。
*
饭局散场后，回家的一路，她的意识都很涣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