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恩科考试不中,秋闱也是有希望的。
所以这次恩科学子们便不似往常年份一般压力巨大。
除了考不中还能再考之外, 对于有些人来说,就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尤其对于那些读书好的、已经考取秀才功名的人来说,若是能够在恩科考试中考中举人, 在秋闱考试中考中进士,那直接便省去了好多年的寒窗苦读。
杨夫子也是如此寄希望于王洛生的, 对于王洛生来说,考进士可能还有些说不准, 考中举人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考中举人,再不济也是出任县官老爷, 到时候,自己可就享了福沾了光了。
苏晚和沈临也起了个大早,收拾停当打算去看榜。
走到张贴榜单的附近, 就看到松山书院那几个常在王洛生租住的房子里吃喝大牌的学子和王洛生从另一条路走了过来,想也是过来看榜的。
这几个人都是泼皮无赖一般的人物, 后来王洛生对这几个人烦不胜烦,但是又不敢不让这个个人过来,不想得罪了他们。
不敢赶走, 那就只能是供着。
这几个人倒是没有看出来王洛生的虚情假意,一时之间还很是感动。
几个人也参加了恩科考试,但是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 所以对考上也并不抱着希望,来看榜不过是过来看热闹和看王洛生。
几个人看见了沈临,立马想起了沈临和王洛生的不对付。
这些时日和王洛生相处,几个人也听出了王洛生对沈临的厌恶至极。
为了讨好王洛生,于是乎,几个人堵住了沈临和苏晚的去路:
“哟,沈临,这是要去看榜啊。”
“你有什么好看的,反正也考不上,倒是挤来挤去,挤出一身臭汗。”
“你一身臭汗,你身边这小美人还愿意跟着你吗。”
“唉小美人,你和我走,我可不进去看看榜,我可没有一身臭汗。”
王洛生站在那里,置若罔闻,他早就视沈临为眼中钉,但是又不敢自己去冒犯沈临,此刻有人这样做,王洛生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
原本沈临并不打算搭理这几个泼皮无赖,但是他们冒犯到了苏晚。
“小美人,你跟我……”
一个穿着褐色衣裳的无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已经飞了起来,随后便是重重一摔,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随后口中便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旁的几个人一看,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还能被沈临欺负了。
几个人立马就冲了上去,可不肖一眨眼,几个人就都飞了出去。
都倒在地上起不来。
沈临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个人:“你冒犯错了人。”
最开始飞出去的那个混混不甘心:“我们可是举人老爷王洛生的朋友,你这样对我们,等着洛生收拾你的吧。”
苏晚有些诧异,王洛生考上了?可随即一想,这几个人像是过来看榜的而不是已经看过了榜的,所以这几个可能压根就不知道科考成绩,说王洛生是举人老爷也不过是猜测的。
其中一个混混不敢和沈临再叫阵,赶忙爬着说道:“咱别在这里浪费功夫,我们赶紧看看洛生中了第几名。”
果然不出苏晚所料,几个人压根儿就没有看过榜。
几个人正挣扎着要走,就见周钰和吴维风一般的冲过来沈临这里。
“沈兄,天大的好消息,你是这次恩科考试的解元。”周钰满脸的激动,像是考中了解元的人是他自己。
王洛生愣住了,如罹雷击。
吴维也开口:“我们两个也考中了秀才,虽然是吊车尾,不过到底是考上了,沈兄,我是实在没有想到,我们三个能够考中。”
方才几个对沈临耀武扬威的人傻了眼,什么,沈临考中了解元,怎么可能,自己几个从来没有认为沈临还能考上,所以才干肆无忌惮的冒犯他的。
方才被沈临丢出去的其中一个捂着胳膊问周钰:“周钰,你是看花眼了吧。”
还有一个也忙说:“就是就是,或者是那解元郎是和沈临同名,不过却是另一个人。”
周钰疑惑了,难道是自己以为错了?
但是周钰只疑惑了一瞬,就听见有人已经给沈临道起了贺。
“沈兄弟,恭喜恭喜,你考上了我们青云县的解元。”
众人诧异,这来道贺的人,是青云县的县太爷卢县令。
卢县令后面还跟着一众衙役,衙役们也随着卢县令,一同拱手道贺:“恭喜沈解元。”
衙役们齐声道贺,声如洪钟,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知道被围在中间这位就是今年的解元郎了。
解元郎就在这里,那必然要赶紧套套近乎,就算是混了脸熟也好啊。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道起了贺:“恭喜恭喜沈解元。”
“沈解元果然是人中翘楚啊。”
“祝沈解元秋试能一举考中进士。”
一时间,苏晚沈临、王洛生和挨打的几个学子,还有周钰吴维以及卢县令被围在了人群中间。
卢县令对沈临道:“沈兄弟,你就不用去看榜了,去我家中看便是,青州府已经给我下了中榜学子的公文,你去我府上一边喝茶一边看公文就是。”
卢县令通人情世故,知道科考中名次靠前的学子日后都有可能成为自己仕途上面的助力,故而就在榜下等着自己最看好的人。
恰卢县令和沈临也是相熟的,以前沈临家的官司,以及沈临买房子办文书,二人已经打了不少次交道。
卢县令笃定,凭着沈临的气度处事,将来必有一番大作为,此时就更要拉拢了。
苏晚是想亲眼去看一眼榜单,看看沈临的名字被写在恩科乡试榜的第一个的样子。但是也不想拂了卢县令的意,好在这榜是要张贴十几天的,等到了下午,榜前人少的时候过来看也好。
衙役们开道,卢县令请着沈临往出走,沈临有意给给卢县令引见周钰吴维二人,便道:“卢县令,那两位是我的好兄弟,都考中了秀才。”
卢县令是懂眼色之人,忙道:“周兄弟和吴兄弟也一并去寒舍喝茶罢。”
周钰和吴维哪有不愿意,这也是沾了沈临的光了。
王洛生和方才想要欺负沈临的那个学子看的目瞪口呆。
其中一个犹自不甘心:“卢县令,这解元是这个沈临吗,不会是同名同姓的。”
卢县令回身:“你是说本官糊涂?”
旁边有衙役连忙不上:“青州府下了公文,上面可是连户籍都写的清清楚楚,卢县令怎么可能弄错。”
那学子往后缩了缩:“没弄错就好,没弄错就好。”
从第一声听到沈临是解元时王洛生就如当头遭了一棒,然后便是一棒又一棒。
呆若木鸡地瞧着卢县令恭恭敬敬地把沈临苏晚、吴维和周钰请上轿子,王洛生觉得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方才挨打那几个学子忍着痛上前安慰王洛生:“洛生,我们去看榜,那小子就算是解元也不过是个秀才,你可是举人,我们去瞧瞧你考了第几名。”
王洛生得到了些许安慰,强打着精神去恩科院试的榜前看。
苏晚和沈临同乘一辆马车,苏晚问:“方才那几个人都吐血了,我担心……”
沈临握住了苏晚的手:“别担心,我有分寸,他们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苏晚放下心来:“我倒是挺好奇王洛生考没考中举人。”
沈临十分相信苏晚只是单纯的好奇,并不是对王洛生还有念想,所以也并不会介意苏晚这样说,他知道苏晚在王家受过的苦,往后人生,只想给她安稳。
“他没有考上。”沈临淡定答道。
“为什么?”苏晚脱口问出。
沈临也没有亲眼去看榜,为何如此笃定。
沈临答道:“卢县令最是通晓世故,若是王洛生考上,卢县令不可能忽视王洛生这位举人老爷的。”
苏晚点点头,从前有什么事情都是苏晚自己担着自己想明白,事事都需要自己思虑周全,但是和沈临在一起之后,好似有了分担,也有了依靠。
照沈临这从细枝末节上就能推断出事情的本事,日后官场,沈临自是能独当一面。
王洛生和那几个同窗好容易挤进去了人群,就听到有人议论,这次考试举人都是别的州府的啊,我们青云县一个都没有。
我们县就每个有出息的,唉。
王洛生的心凉了半截,但是仍然有同窗反驳嘀咕的人:“瞎说什么的,青云县的举人老爷王洛生这不在这儿呢吗?”
看榜出来的松山书院、别的书院的学子纷纷向这几个人投来诧异的目光。
好些看榜的学子都是认识王洛生的,投向我那个洛生的目光更是一言难尽。
那几个挨了打的学子忍着痛给王洛生开出一条看榜的路。
恩科乡试的榜与恩科院试的榜是挨着的,沈临的名字明晃晃的写在乡试榜的第一个。
王洛生不愿多看一眼,在恩科院试的榜单上找了好久,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王洛生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确实没有自己的名字。
王洛生落榜了。
王家没有想到这个结果,杨家更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杨夫子坐在家中的梨花案前,头发瞬间都多白了几根。
所有人都认为王洛生一定会高中,尤其杨夫子把女儿都嫁给了王洛生,这毫无疑问肯定了王洛生的前途。
通常,整个青云县考试考得最好的年轻人都是出在松山书院,杨夫子看准什么人,这个人是稳稳要考上的无疑。
这是杨夫子第一次看走眼,就是这一次看走眼,杨夫子把女儿都嫁给了看走眼的这一个人。
杨夫子不停哀叹:“是我看走眼了,是我看走眼了。”
杨夫子的夫人、杨云嫣的母亲上前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了,这不秋里还有一场考试,马还有失前蹄的时候,讲道理,今年青云县还没有考中举人的。”
“过上一两天云嫣和那王洛生指不定要上我们的门,到时候你可不要显示出来,虽然这一次王洛生没有上,但是人家秋闱上了也是上,别你现在看不起人家把人家给得罪了,等到秋日里人家考上了,也不把你这个老丈人看在眼里。”
杨夫子也不是拎不清楚道理之人,自己喝了口茶水压了呀复杂的心情,又安顿杨夫人,要给杨云嫣说一声,虽然王洛生这次没有高中,但是还有秋闱,千万不要怠慢了王洛生。
王洛生落榜,杨云嫣如遭了晴天霹雳,是父亲对自己说王洛生一定可以考上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如此坚定的在考试之前就嫁给王洛生。
最重要的是,自己也不会把什么旺夫什么的话传扬出去,现在,整个青州府知道自己旺夫的人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自己呢。
当初宣扬自己的旺夫,就是为了针对苏晚,可是到头来,不旺夫的苏晚的未婚夫考上了解元,而自己的夫君王洛生却落了榜。
杨云嫣羞愤交加,不愿多和王洛生说一句话,恰在此时,母亲上了门,关起门来给杨云嫣安顿了一番,杨云嫣才平复下了思绪。
对了,反正还有秋闱。
再说,那沈临之所以能够考上解元,并非苏晚旺夫,而是因为苏晚压根儿就没有嫁给沈临,若是苏晚嫁给了沈临,沈临一定是考不上的。
自己旺夫这个传言因为王洛生的没有考上肯定是立不住了,但是苏晚影响夫君的运势这一点却不然。
沈临能够考中秀才,举人是一定考不上的。
王洛生考上秀才之后又读了两年多快三年,依然没有考中举人,沈临才入了学堂不多久,就算是走运考中了秀才,也不可能走运考上举人的。
杨云嫣心里舒服了一些,在这青云县里面,没有人能比她杨云嫣更体面。
现下苏晚得意得意罢了,等到秋闱过后,王洛生考中了举人,沈临还是一个秀才,王洛生要出任县官,而沈临还要苦读三年,这三年之内,自己定然是要把苏晚比下去的。
至于说再三年之后若是沈临考中了举人,那个时候王洛生定然已经考中了进士,反正,无论如何,苏维纳都是越不过自己去的。
沈临自高中,家中便门庭若市,青云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过来与沈临结交。
沈临和苏晚都一一热情应对,就算此时是繁华着锦之时人们过来套近乎,也是结善缘的好。
在这些过来结交的人里,沈临也结识了几位生意上面能有帮扶的商人,而之前这些人都并非轻易能够结交的到的。
事事顺风顺水,择了良辰吉日,沈临和苏晚成了亲。
两人原本就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成亲倒是也方便,不过就是从住着两间屋子住成了一间。
沈临和苏晚都交了不少好友,大婚之日,人们络绎不绝前来祝贺。
沈临并没有邀请沈老头和沈婆子,沈老头和沈婆子从来没有将他视为孙子看,沈临也并不想把他们视为亲人。
只是大婚不邀请祖父祖母,到底受人诟病,于是乎,苏晚放出了传言,沈临之父亲并非沈婆子和沈老头亲生,二人对沈临的父亲还有沈临十分苛待。
并非亲生是苏晚捏造的,但是传出去的那些沈老头和沈婆子苛待沈临的父亲还有沈临的事情却都是真的。
于是乎,青云县的百姓达成了共识,这样黑心肠的祖父祖母还认个什么劲,沈临若是认了,才让人不忿。
沈老头和沈婆子不甘心还想闹一闹沈临去搜刮些钱财,又闹上了官府,愈发的让青云县人看到了二人丑恶的嘴脸,所以并没有人谴责沈临。
卢县令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帮着沈临和沈老头沈婆子把关系撇的清清楚楚。
苏晚倒是也不觉得惭愧,对待沈老头和沈婆子这样的无赖,不用这样的手段,是甩不掉了。
一时之间,沈临在青云县风光大盛。
偏又有了传言,说苏晚的命格阻挡夫君的运势,之前沈临能考上,是因为还没有娶苏晚,眼下娶了苏晚,沈临的秋闱肯定是无望了。
青州府人刚笑话过杨云嫣的旺夫命,对旺夫命正嗤之以鼻,但是偏这次传言的不是旺夫命,是克夫。
一部分青州府人还是不信的,这沈临去书院没有多久,秋闱无望正常,和苏晚能够有什么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