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
婉婉贴着墙根站立良久,唐枕依旧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你在干嘛?”
听到婉婉的话,唐枕似乎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答道:“跪搓衣板。”
他的语气那么正经严肃,跟他此时此刻的行径截然不同。
婉婉愣了愣,“为什么?”
唐枕:“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丈夫犯了错,只要跪搓衣板,媳妇就会原谅他。”
婉婉:……
殿时具是谁?这又是哪里来的歪理邪说?
她走近了几步,看见那块搓衣板上刻出一条条平行的凹线,边缘处有些锋利,这么跪久了,膝盖得多疼啊!
心思转过,婉婉又猛地摇摇头,不行,她怎么能怜惜唐枕呢?是唐枕做错事,坏的是唐枕!他不但骗她,还嫌弃她小!女孩子怎么能被人家说小呢?
疼死他活该!
心里这么想,婉婉嘴上却道:“你这么跪着一定很疼吧!快起来,我给你揉揉膝盖。”
唐枕面无表情,“不,媳妇没有原谅我,我就不能起来。”
婉婉假笑,“我已经原谅夫君了。”
唐枕:“不,你没有。”
婉婉心里哼了声,她已经关心过了,是唐枕自己不起来的,等明天他膝盖青了肿了可与她无关,公公婆婆也不能因此责备她,毕竟婉婉只是个受气小媳妇,婉婉胆小又懦弱,婉婉不敢违背夫君的意思。
打定主意,婉婉不再管他,自顾往床上一躺,睡觉!
躺得昏昏沉沉之际,婉婉忽然听见静谧夜色里传来滴漏滴滴答答的流水声。
“一滴,两滴,三滴……一刻……两刻……三刻……”
“唔……”婉婉翻了个身,被朦胧视线中一道黑影吓了一跳。她清醒过来,这才想起来唐枕跪在屋里。
他……一直跪到现在么?那膝盖得有多疼呀。
婉婉有些不忍心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这一回声音里带了几分真心,“唐枕,你起来吧!”
唐枕转过头来看她,月色不甚明亮,婉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道:“不,媳妇还没原谅我。”
看他这样,婉婉又有些生气了。“你、你这样,是在逼迫我么?”
唐枕摇头,语气依旧很正经,“没有。是我自己做错了事,只有当我通过努力真正取得你的原谅,我才能站起来。”
婉婉火了,“可你跪在这儿摆明是在逼我!若你真心想要取得我的原谅,你就该知道跪在这里根本没有用!”
婉婉一个人时还好,一跟唐枕吵起来,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可她控制不住,在自己信任的、亲近的人面前,她总忍不住要掉眼泪。
闻言,唐枕静了一会儿,开口道:“那么,怎样才能让你原谅我,你都说罢,怎样都可以,不要因为我是娇花就怜惜我。”
婉婉:……
涌上来的泪意忽然掉了回去。婉婉眨眨眼,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
她细细思量,才发觉今夜的唐枕处处都透着古怪,与平日大不相同。
她下了床,走到唐枕面前蹲下,睁大眼睛盯着他仔细看。
这么近距离之下,她才看清唐枕的神情与平日里不太一样,嗯……有种,有种分外严肃的感觉,像个老夫子,而且他的眼神雾蒙蒙的,透出迷离之态……
婉婉恍然明悟,原来,唐枕醉了!
“你不是号称千杯不醉么?怎么现在就醉了?”
唐枕隔了一会儿才认真回答:“我只是千杯不醉,不是永远不醉,当饮酒超过千杯时,我就会醉。但我现在没醉。”
婉婉仔细看他神情,笃定道:“骗人,你明明醉了。”
谁料唐枕突然激动起来,“我没骗人,我真没醉,除了圆房那件事,我再没有骗过你!”
婉婉被他突然大声吓了一跳,只得应和道:“好,你没骗人。”
得到婉婉这句话,唐枕才又安静下来,并又提出了之前那件事,“说罢,你要我怎样做才能原谅我。”
婉婉在心里偷偷道:我不跟酒鬼一般见识。
于是说:“那你先起来。”
“好。”唐枕一下站起身,但他实在跪太久了,猛一起身就踉跄了一下,婉婉就知道会这样,还抬起手想要扶他一把,不想唐枕反应极快地站稳了。
看着这样乖巧的唐枕,婉婉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个主意。
鉴于唐枕已经骗过她,所以他以前说过的话都要打个对折,趁他现在醉酒,婉婉决定再问一遍。
她清了清嗓子,手背在身后问,“你觉得婉婉好看吗?”
唐枕静默了一会儿,就在婉婉以为他清醒着是在装糊涂时,他开口了。
“啊~~婉婉~~我的婉婉~~美丽又可爱~~聪明又善良~~人间第一小仙女~~花儿见了都盛开~~”
婉婉呆了呆,她没想到唐枕会这样夸,更没想到唐枕居然会唱出来,虽然曲调怪异从未听过,可他的确是唱了出来。
“嘘!”婉婉手指竖在唇边,“小声些,你想要吵醒嬷嬷她们吗?”
唐枕噢了一声,放低了声音,但他仍在唱,声音断断续续,不甚好听。可婉婉却听得心花怒放,她背着手,像个检阅学生的夫子那样来回踱步,听着听着还忍不住得意地踮起脚尖转了两圈。
长长的发带与水绿色的春衫袖摆飞旋了两圈,少女快活得像突然摘到了星子。
“好啦,我听够了。”婉婉含蓄开口。
唐枕这才停下,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垂直贴在身侧,模样乖巧得不得了。
婉婉拉下嘴角的笑,开始了第二个问题,“唐枕,你中意婉婉吗?”
唐枕照旧迟了一回儿才反应过来,然后他又唱了起来,“啊啊~~莎莉哇莎莉哇~~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深深的山泉~~是那圆圆的月亮……甜甜地把你放在心上~~”
他没有说任何一个与“中意”相近的词,婉婉更不知道这首在异世界名为《天竺少女》的歌里含着怎样炙热的爱意,可是婉婉已经从他热情活泼的歌声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掩嘴偷偷笑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在屋子里蹦蹦跳跳起来,活泼得像回到了小时候。
“看在你这么诚实的份上,我就稍稍原谅你一点点。”她比了尾指第一个指节,想了想,又比了两个指节。
唐枕一本正经:“谢谢。”
婉婉抬头看他,面上笑靥如花,“那我问你第三个问题,你也要如实回答。你当真没有碰过任何女人吗?你说你是处子,是真的吗?”
唐枕:“都是真的。”
婉婉真心疑惑,“为什么?我听人说男子都是好色的,我爹那样一妻一妾还有好几个通房的,都能被人称一句洁身自好,为什么你能这样克制?”
唐枕表情严肃,宛如在战场上宣誓为国为民,“我师父说过,做人要洁身自好,禁欲守身,无论男女都一样,否则人与禽兽有何区别?我师父就是那样正直的一个人,我要像我师父看齐,而且我们习武练的都是童子功,太早泄了精元对功法有害无利。”
婉婉听不太明白,她好奇,“你师父是谁?”
唐枕:“华夏武术协会会长廖爱国。”
婉婉听不太明白,心里猜测应当是一位正人君子。她心里的好奇愈来愈多,接着问:“那你呢?你以前总去花楼,我听说那些花娘大多貌美,你见到他们时,难道没有意动吗?”
“有。”唐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又抬起了头,正直且自信道:“但那是人体的正常反应,每个人都会有的,我不以为耻,但也不会纵容,除非是真心中意,否则我一定不会越线。”
婉婉刚刚蹙起的秀眉很快又松开,她快乐地蹦跳了一下,就听唐枕接着道:“而且乱搞会生病,皇帝去逛青楼都会得花柳病死去,我不觉得自己的运气能比皇帝更好。”
婉婉睁大眼睛,“哪个皇帝得了花柳病?”
唐枕:“……我忘了。”
婉婉觉得这一定是唐枕从哪些瞎编的野史里看到的,否则她怎么从不知道历史上有哪位皇帝是这种不体面的死法?
婉婉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真的嫌婉婉小吗?如果婉婉现在十八岁,你会要她吗?”
双手背在身后,婉婉踮起脚尖仰头看着唐枕,脸蛋红得像个苹果,然后她神奇地发现,唐枕的脸也红了。
“对不起。”唐枕目光盯着她,“时代明明不同了,可我却强迫这个世界的你遵守我那个世界的规则。我嘴上说着为你好,归根结底,却是我自私自利,为了成全我自以为是的坚持,我不顾你的感受欺骗你,你说得对,我太高高在上了,我根本没把你当做平等的人,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再犯。”
婉婉脚尖碾着地面,耳根红得像要烧起来,“我也有错,我今日对你说的话太重了。其实你并没有坏心思,你只是有点笨,总是弄巧成拙。”
以前,总是婉婉仰望唐枕,可是今日,她发现了一个真实的唐枕,他这样高大又有蛮力的男子,喝醉了会像个面对夫子的孩子一样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而且居然会因为害怕得病就守身自好。
婉婉抿唇又笑了一下,她又抬头看他,举起一根手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嬷嬷说是女子都要生孩子,但凡女子都要靠着孩子才能巩固地位,可我一直有些害怕。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就算没有亲生孩子也不打紧,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两个。”
当时她心里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她那时想,哪里有人不想要亲生孩子的,唐枕当时那样说,只是因为他身有隐疾子嗣艰难,所以尽管害怕,她仍然在心里劝自己,不必怕不必慌,要生两个像唐枕那样的孩子,可婉婉扪心自问,如果可以无拘无束,如果不必靠着子嗣,她也能自在地活下去,她会愿意为了孩子而去鬼门关走一趟吗?
她不愿意。
所以此刻她问,“你那时说的话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不生孩子吗?你不会怪我吗?即使因此我会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你也会陪着我,会永远做我的家人吗?”
她想,即使唐枕不愿意,那也没有关系,唐枕已经很好很好了,她不能因为自己害怕,就强迫唐枕迁就她。
唐枕:“真的。”
唐枕:“可以。”
唐枕:“不会怪你。”
唐枕:“会。”
婉婉呆了呆,不知过了多久,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涩声问,“为什么?”
唐枕仿佛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奇怪,理所当然道:“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哪里有为什么。”
泪珠滚落而下,婉婉哭着哭着,就笑出声来。
“唐枕,我原谅你了。”
唐枕慢吞吞低下头看她,“真的吗?”
婉婉用力点头,脸颊在月光下透着淡淡的粉,“真的!”
唐枕看着她良久良久,忽然微微笑起来。在婉婉呆愣的视线中,他微微弯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淡淡酒气扑在面颊上,婉婉瞬间瞪圆了眼睛。
她呆呆的像只木头鸟,连眼睛也忘了眨,心脏更是跳动得像是要跑出来。
眼前一片阴影落下,唇上被温热的两片薄唇用力印了两下,婉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唐枕几乎与她面颊相碰的眼睫,整个人飘飘乎好像不知不觉被唐枕身上的酒气传染了。
恍恍惚惚的,她就被抱到了床上,等婉婉反应过来时,唐枕已经坐在她身边,正在脱衣服。
婉婉声音发颤,软糯得像一块等待被品尝的糕点,“你……你干嘛?”
唐枕回答了,“入乡随俗,我来到这里,就要守一些规矩,我不能再逃避义务,我们圆房吧!”
婉婉:!!!
可是,嬷嬷好像说过来葵水不能行房。
她正要说话,岂料唐枕速度飞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已经将上身扒光了。
月光虽稀薄,却也清楚映照出男子精壮结实的身躯,婉婉惊得忘了说话,她记得,唐枕明明身形瘦削,为何脱下衣服反而胖了?
一时耽搁,她就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脱光了上衣的唐枕俯身覆了上来,他清醒时分明像个好说话的亲切大哥,可是醉了以后,却变得这样孟浪又强势,婉婉被他亲得招架不住,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他舔来舔去的点心。
好不容易被放开,婉婉模模糊糊睁开眼,就看见唐枕已经开始扒下裳了。
婉婉往里缩了缩,她想说今日不行,就见唐枕动作一顿,朦胧月光里,他抬头看了婉婉一看,又看看自己,再看看婉婉,又看看自己。
不过片刻功夫,两行清泪从面颊滑下,唐枕居然哭了。
婉婉吓了一跳,“你、你哭甚?”
唐枕呜呜地扑过去抱住婉婉,“呜呜呜对不起婉婉,我不行了,我要让你守活寡了。呜呜呜我是个没用的男人呜呜……”
婉婉:……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开口安慰道:“夫君,你不是没用的男人,你只是喝太多酒了。”
唐枕泪眼汪汪看着她,神情分外可怜,“真的吗?”
婉婉其实也不确定,但是此刻她万分肯定地点头,“夫君,来日方长,先睡吧!”
唐枕于是吸了吸鼻子,“好。”
他乖乖躺下,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红着眼圈往她那里缩,婉婉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她发现,唐枕眼睛一闭,竟就那么睡着了。
婉婉有些无奈,她拉好被子盖住彼此,也跟着睡去了……
次日,天色微微亮时,婉婉屋子里传出一声男人的惨叫。
唐枕直挺挺地坐起身,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