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秦骁看向她:“不反悔。”
10、十
鸾凤宫内,前殿富丽堂皇,一眼看去便知道这是后宫之主的住处。內殿倒是装饰的素雅了些,屋子里摆放着些许花草,增添了几分温馨之意。
在鸾凤宫大宫女金瑶的提示下,木云枝同秦骁一道给皇帝和皇后娘娘行礼,而后恭恭敬敬给他们敬茶。
如秦骁所言,即便来的稍晚些,皇后也并未说什么,反而满脸温和笑容的拉着木云枝去了院中讲话,一边欣赏种植在院中的、由皇后娘娘亲自照料的花草们。
秦骁和皇帝坐在內殿喝茶,父子俩人,对视两眼,相顾无言,跟皇后和木云枝那边是极其明显的对比。
片刻后,秦骁主动开口:“父皇不用去处理公务么?”
皇帝轻笑一声:“这不是还有你嘛,不急。”
秦骁皱了下眉。
他十六岁被封为东宫太子,那时起便开始接手处理朝中要务,到十八岁时,朝堂上大部分的奏折几乎都是他在看,他在批阅处理,皇帝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上个朝,随意翻看几本稍要紧些的奏折,然后在皇宫里闲逛溜达,看看风景,品品美食,日子过得无比滋润潇洒。
倒是他,整日累得要死,还要被那些写奏折的老家伙们气。
一想到那些,秦骁的火气就忍不住上涌。他还不是皇帝呢!
秦骁压着怒意,缓缓开口:“父皇,儿臣新婚,想多花些时间陪太子妃,以后便不要送那么多奏折去东宫了。”
“这……”皇帝顿时坐直:“太子啊,朕觉得太子妃会理解你的,毕竟,你是太子,忙于事务也是正常的。”
秦骁又道:“你送了我也会派人给你送回来的。”
“……”
皇帝“哼”了一声,略显不满。
秦骁倒了杯茶,右手食指和中指推着将它送到皇帝跟前:“父皇也要体谅儿臣才是,若是太忙,哪里有时间为皇家开枝散叶?”
“可是……”
“若是朝堂上大臣质问起儿臣为何成亲后依旧没有子嗣,父皇可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
皇帝一愣,下意识开口想要反驳,但又觉得秦骁说的有道理。纠结了下,皱起了眉头,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罢了罢了,既如此,近日奏折便不送去东宫了,太子可要抓紧些时间!”
“嗯。”
秦骁端起茶杯抿了口,嘴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算计得逞后的笑意。
桌上那壶茶喝完时,皇后娘娘带着木云枝回到內殿。木云枝脸上满是笑容,想必和皇后娘娘的交谈十分愉快。
进来后,木云枝看了秦骁一眼,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而后抬起衣袖半挡住脸转过头去,可她脸上笑意丝毫不减。
秦骁愣了下,眯着眼打量了下木云枝,又看向淡然自若着坐下的皇后娘娘,心中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有种感觉,不管她们说的是什么,一定和他有关,否则木云枝不会看着他笑成那样!
秦骁忍不住发问:“母后,您和太子妃方才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皇后娘娘指了指她身旁的位置,示意木云枝坐下,木云枝会意,乖巧着坐下。
“不过是些许你以前的顽皮事罢了,”皇后娘娘笑着看向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她口中说的他以前的顽皮事该不会指的是他小时候做的那些蠢事吧?木云枝才嫁入东宫第一日,就和她说自己以前的糗事真的合适么?
秦骁抬手扶额,心里有些许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他看向皇帝,皇帝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坐着,察觉到秦骁在看他,面带微笑的拿起桌子上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慢悠悠咀嚼了起来。
“……”
罢了。
既然木云枝都知道了,他也没办法。知道便知道吧,哪个人小的时候没干过几件蠢事,他那时候也不是太子,只是个几岁的孩童,也很正常。
他瞥了木云枝一眼,木云枝正看着他,她脸上的笑意似乎从方才进来开始便没有下去过,似乎心情很不错。也不知道他母后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夸张语气,才能让木云枝这么高兴。
他们在鸾凤宫用过午膳后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木云枝有些乏了,坐在马车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双手捧着脸,努力睁着眼睛,不让自己的眼皮合上。
她素日里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再加上平时要练剑,午后若是不睡会儿,一整个下午都会显得精神疲惫,什么都不想做。
所以倦意还是战胜了木云枝的坚持。
刚到一半路程,木云枝便睡着了,脑袋没支撑的左摇右摆了几下后,找到了一个支撑点。她满意的“嗯”了一声后,伸出手抱着什么,惬意的睡了过去。
她身边的秦骁,在她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时,便愣住了,这会儿更是浑身僵硬着,不敢乱动,怕将她吵醒。
他眼角余光瞥向靠着自己的木云枝,抿了抿唇,端正着放在双膝上的双手不由自主握紧,而后也闭上了双眼。
马车在东宫门前停下。
莫开掀开车帘时,车内的秦骁和木云枝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莫开一愣,压低声音询问:“殿下,需要帮忙吗?”
秦骁缓缓睁开眼:“不必。”
他将木云枝从马车里抱下来,径直走向卧房。
床榻上,木云枝睡相平和,安静躺着。秦骁坐在床边,抬手按了按已经麻木许久的右胳膊。缓和好后,转身拉开被褥,小心翼翼盖在木云枝身上。
临走前,还替她掖了掖被角。
书房。
桌案上摆着一堆奏折,是昨日皇帝早些时候派人送来的,因为大婚没来得及看。现在赶巧了,秦骁和皇帝约定了,以后奏折他得自己看。
他抬手敲了敲那堆奏折最上方的那本,神色都比寻常时候要温和些,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
他转身:“莫开,把这些奏折装好,全部送回到陛下的御书房吧,记得,要小心,千万别弄丢了任何一本奏折。”
莫开有些疑惑:“把奏折送回去?可是殿下,这些您都还没看呢,昨日才送过来的啊。”
“我知道,”秦骁笑了下:“送回去吧。”
莫开忍不住一哆嗦。
平时太子殿下在他面前露出笑容的时候,总有一个人要倒霉。而且,他笑起来的时候,看着怪可怕的,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骂人,或者是砸东西。
他连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大概一个时辰后,所有看完的、没看完的奏折被悉数送回了御书房。
皇帝的书桌,原本只有零散几本奏折,他甚至都准备看完之后去御花园里赏花,但此刻,已经被奏折堆满。
他坐在桌案前,提笔的手都忍不住颤抖,笔尖的墨滴到奏折上,他也没顾得上,只觉得脑子疼,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莫开见状,连忙行礼离开。
皇帝捂着胸口,有种要吐血的感觉。好多奏折……好多奏折啊!
他放下笔,双手撑着脑袋,发出悠长且沉重的一声叹息。
头疼啊!
“唉——”
他身边的大太监旬公公笑着开口:“陛下,往日太子殿下辛苦,您还不信,现如今奏折被送回来,您亲自批阅,可觉着太子殿下辛苦了?”
皇帝一边摇头,一边批阅奏折:“他年轻,又是东宫储君,辛苦一些也没什么,朕都一把年纪了,这般劳累,怕是骨头都要散了!”
旬公公笑了两声:“陛下乃是九五之尊,宫中御医无数,自会好好照料陛下的龙体的。”
“哼,”皇帝忽然捏紧了手中的笔:“太子那个臭小子,他要是没给朕生出两个孙子孙女什么的,没给皇家开枝散叶,他就等着瞧吧!”
旬公公捂着嘴笑了起来。
此时,东宫里,站在院中的秦骁忽的打了个喷嚏。
他抬手摸了下鼻子,皱了下眉,现正是六月和缓的天气,是着凉了么?
他也没管。
他手里拿着上回木云枝送他的那把玄铁剑,站在院中,稍稍比划了几下。不过他向来不爱武,平时又忙,自然不懂剑术。
徐影在他身侧,兼身为他的剑术师傅。
秦骁提着剑比划了几个招式后,徐影脸上表情先是震惊,而后沉默,最后是无奈,甚至有点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忍着。
秦骁转身时,他将脸上所有情绪顿时收敛住,面色如常看向秦骁。
秦骁问他:“怎么样?”
徐影看了看秦骁的脸色,他一脸认真,的确就是在询问他练剑的情况如何。
徐影纠结了下,先问他:“殿下是想要听实话吗?”
“不然?”
“殿下保证不会生气,不会迁怒到属下吗?”
“……”秦骁蹙眉:“再不说就砍了你!”
徐影笑了下,抬手摸了下鼻子:“那个,属下觉得殿下还是得从基本功练起,招式虽然没错,但软绵无力,几乎没有攻击性,也就是说旁人口中说的……花架子。”
秦骁瞬间皱眉,眼神冷了几分。
徐影立刻后退了三步,拉开了他和秦骁之间的距离:“殿下,说好的不生气的。”
秦骁握紧了手中的剑,咬紧了牙,花架子……软绵无力……没有攻击性……?!
他就这么差吗?!
他闭着眼,深呼吸了下,而后迅速睁开,眼神冷冽了几分,他提着剑指向徐影:“基本功怎么练?”
“殿下确定要练?”
“废话!”
“会很辛苦。”
“我做好准备了!”
11、十一
木云枝午睡起来,屋子里格外安静,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在被褥上。
光影斑驳。
她张开手掌,阳光落入她手心。有些许暖意自掌心浮现。
她不由想起那时候她满不情愿的嫁入东宫后,整日都在胡思乱想,心情郁闷,想着何时才能离开。长期忧思郁结,身体便大不如前,即便是炎热的三伏天,她也觉得身子冷。
这会儿,身体却是暖洋洋的。
她笑了下,掀开被子起身。身体一如既往的轻盈,感觉今天下午也可以好好练剑。
走出房间时,她伸了个懒腰,抬起头,蓝天白云,太阳高高悬挂在天,散发着耀眼而热烈的光芒。
青萝端着新鲜煮好的茶水过来,笑道:“太子妃,您醒啦,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木云枝点头,随着青萝回到房间。
青萝为她倒茶时,木云枝忽的想起,自己好像在从皇宫回来的马车上睡着了,可她方才是从屋子里安然醒来的。
“太子殿下呢?”木云枝接过青萝递来的那杯茶:“他又去忙了么?”
“太子殿下和徐影大人在花园练剑。”
茶杯递到嘴边,木云枝却愣住了。她挑了下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青萝笑着重复了遍:“太子殿下和徐影大人在花园练剑。”
木云枝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茶,嘴角不由上扬,有点意思,太子殿下居然开始练剑了……
她记得,太子殿下不会武,但擅文,是皇帝陛下最看重的儿子。
茶凉了些许后,她抿了口,还是觉得有点烫,索性放下了。
她起身:“这茶先放这里凉凉吧,这天气和暖,下回煮完茶后,可以放几个小冰块丢在里面缓缓热度,不然要等茶凉后再喝,可难等了。”
青萝点头:“是,青萝记住了。”
木云枝笑着:“走,我们去花园看太子殿下练剑去!”
“好!”
花园中,秦骁在徐影指导下,在练基本功。学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根底,地盘要稳,要扎实。
秦骁正在扎马步,还特意去换了身更干净利索的衣服。
木云枝兴致勃勃跑过去时,扎着马步的秦骁双腿在颤抖。平日里他要么坐着,要么躺着,如此这般,确确实实是没有。
额头上汗滴大颗大颗往下掉,脸色有些许苍白,但还咬牙坚持。
木云枝一看,愣住,反应过来后迅速跑了过去。
徐影还没来得及行礼,木云枝斥道:“徐影!你干什么呢?这么大的太阳,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在太阳底下扎马步?!你是不是傻!!”
徐影:“……”
斥完,木云枝转身看秦骁,他紧皱着眉头,满脸是汗,连衣服也被汗湿。
她下意识蹙眉,抬起衣袖给他擦着汗。
秦骁抬眼瞥了她一下:“太子妃不必生气,是我让徐影对我严厉指导的。”
“不行!”木云枝拉住他胳膊:“你这细皮嫩肉的,又是堂堂太子殿下,要是因为扎马步而中暑晕倒,这责任谁担?”
“我……”
徐影立马上前:“太子妃说的有理,是属下考虑不周。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即便要练,也不该顶着烈日练。”
木云枝点头,就是嘛!
若说太子殿下稍微有些根底,这样晒一晒也没什么,可看他这副快要虚脱的模样,显而易见是有些承受不住,不过是在强忍罢了。
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怎能受得住这般历练?
木云枝转头看秦骁:“太子殿下,凡事讲求循序渐进,你根底不好,不该一开始就这般劳累,得从更基础的来。”
秦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插话,木云枝又看向徐影:“还有你,身为太子殿下身边的暗卫统领,怎么不知道太子殿下的身体状况?他显然受不住你的训练,你训练暗卫的方式不能直接用在太子殿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