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吓得面色苍白,怒火上涌,一张假面皮顿时维持不住了,“陶渺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呦呦。”陶渺挑眉看着她,“孙大姑娘可得矜持一些,指不定周秀才就突然从哪儿冒出来了,若让他看到你这般可如何是好,他可不喜欢母夜叉。”
提及周司煜,孙云面上的表情收敛了一些,但仍是愤愤地瞪着陶渺,少顷,突然嘲讽地笑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我还看不出来嘛。你在学堂做杂活,不就是为了吸引周家哥哥的注意。”
自己整日肖想做梦,看着别人便觉得亦是如此,陶渺觉得孙云简直是没救了。
可她偏偏嘴上不这么说:“是啊,这周家哥哥俊俏,谁不惦记,况且他也不一定喜欢漂亮的,像我这般的许是更能入得了他的眼。”
孙云将陶渺上下打量了一遍,笑出了声
“陶渺,这还是白日里呢,你怎睁着眼就做起梦来了!这世上若是有男人看得上你,那定是他瞎。”
“是嘛,你可别不信。”陶渺不为所动,“你没听说过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瞧你,整日守在这儿,还不是连个面都见不着。”
孙云被戳中痛处,气得狠狠一跺脚,正待发作,学堂门被推开,学童们悉数涌出来。
孙舟瞧见孙云,高兴地蹦跶过来:“阿姐,你今日来接我?”
孙云刚在陶渺这儿吃了瘪,沉着一张脸,本打算将怨气发到孙周身上去,余光瞥见紧随其后出来的周先生,唇角一扬,温柔地摸了摸孙舟的头。
“是啊,阿姐特意来接你回家。”
见识了变脸绝技的陶渺只觉得毛骨悚然的一阵,这对母女,只怕连骨头都是黑的。
母亲蛇蝎心肠,狼心狗肺,女儿爱慕虚荣,贪得无厌。
她能不知道这两人打得什么算盘,孙张氏从孙云一出生,便指望将她嫁给大富人家,跟着享享清福,故从不让她干什么粗活,脏的累的从来差使着陶渺来。
虽日日哭着穷,可待孙云显出几分姿色,孙张氏便从镇上买了上好的口脂香粉给她,一身肌肤更是养得白皙滑嫩,每日花枝招展的在村上招摇。
本想着待孙云到了年纪,便将她许给镇上刘财主家的大公子,可这孙云的胃口似乎比孙张氏的还要大,居然还暗地里打着周司煜的主意,妄想着有一日攀上这根粗枝,当上人人羡慕的官太太。
陶渺忍不住朝孙云看了一眼,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粗糙生茧的手,颇有些不是滋味。
孙玖娘未曾生病时,也将陶渺养得很好,逢年过节穿上新衣,周围邻居都要夸两句水灵。可自从孙玖娘生病后,她既要干活,又要照顾孙玖娘,几乎日夜不歇,加上长期食不果腹,才演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若是孙玖娘当年没有生病......
陶渺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去。
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完成系统任务,她缓缓抚上自己的脸,上一世没能得到的,这一世她一定能拥有。
陶渺转身回灶房将饭菜摆上桌,在嘴里咬了个馒头,又在怀里塞了一个,同周先生告了一声后,匆匆回了家。
屋子里依旧黑漆漆一片,陶渺点了灯,见男人依旧闭眼躺在那儿,她特意摆在炕桌上的点心没被动过。
这么久了,还没醒过来?
陶渺担忧地爬上炕头,正准备查看男人的情况,手腕蓦地一紧,一侧肩头被重重推了一把,紧接着一个沉重的身子压了下来。
借着昏暗的烛火,陶渺看见了一双漆黑的瞳眸,幽深不见底,恍若能将苍穹万物都吸了去。
这双眼睛,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好看。
只是此时眸子的主人满目凌厉,右手无情地掐在她的脖颈上,声音沉冷渗人,如从冥府中传出。
“你是谁?”
第5章 赌注 若是我比孙舟读得好,不如你就站……
男人健壮高大的身躯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压得陶渺喘不上气,一股渗人的凉意自脚底蔓延而上。
屋中烛火跳跃,男人幽深的瞳眸与上一世死的那夜,屠夫看她的阴冷眼神竟渐渐重合在一起。淋漓的鲜血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濒死的恐惧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住她。
韩奕言只觉身下这个瘦弱的身躯抖得厉害,单薄如纸的肩膀颤啊颤,额间泛出冷汗,一张黑瘦的脸竟然也能看出几分苍白。
他愣了愣,因多年习武,韩奕言早已养成了自然而然的防备,可明明他的手只虚虚搭在她的脖颈上,并没怎么用力,她怎就怕成了这般?
他居高临下打量起身下这个小姑娘。
她太瘦了,破旧的棉衣棉裤都遮不住的瘦,浑身没有二两肉,脖颈更是细得吓人,单手就可环住,似乎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掐断。
如此脆弱,即使他重伤之下起了杀心,眼前的人也毫无还手的可能。
韩奕言从陶渺身上起来,看见她飞快地退了两步,抱着膝,目光空洞,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少顷,陶渺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从前世死亡的恐惧中缓过来。
她瞥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实在来气。
她是为了活命才听系统的话救人的,怎么如今她的小命还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威胁。
陶渺翻身下榻,在离男人好几步选的地方站定,一双眸子染着怒意,狠狠瞪了韩奕言一眼。
“我救了你,你连声谢都没有,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她摸出怀里的馒头对着眼前的男人咬了一口,幼稚地想要泄愤,“亏我还想着给你带饭,真是好心喂了驴肝肺。”
韩奕言微微拧眉,看着方才还吓得面色苍白的陶渺一瞬间换了个模样。
就着屋内昏暗的灯光,他环顾四下,才勉强看清他此时身处之地。
这是个破旧的砖房,内物陈设一眼望尽,除却暖炕,就是门右边叠在一起的两个樟木箱子,以及屋子中央的一张掉了漆面的方桌,真可谓家徒四壁。
“这是哪儿?”
“小别村。”陶渺没好气地答他,“我是在屋后发现你的,你已昏迷了两日了。”
韩奕言剑眉紧蹙,目光下移,落在自己敞开的上袍上,伤口被布条包裹,包得着实有些难看:“你发现我的时候,可有在周遭看到别人?”
陶渺摇头:“那日风雪那么大,谁还会往外头跑。”
韩弈言盯着她清澈的眼睛看了半晌,慢悠悠瞥过她手上啃了一半的馒头,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字。
他身中数刀,在风雪交加的夜里,从山上滚落,想必魏王派来刺杀他的人定觉得他重伤难愈,即便没因失血过多而死,在那个天寒地坼的雪夜也毫无生还的可能。
真是个怪人!
见男人面色凝重,沉默不语,陶渺腹诽了一句,旋即眼尖地瞥见男人上衫渗出来的红,心下一惊,顾不上许多,忙急步上前。
“你伤口怎又裂开了!”陶渺伸手就要去查看,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擒住手腕,一低头,正见韩奕言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
仿佛在问,我受伤,你急什么?
陶渺能不急嘛,男人的伤拖一日,她的任务就晚完成一日,她就得多受一日的累。
“你可别死在我屋里,平白让我担个杀人的罪名。”她刻意提高了声,用慌乱掩饰心虚。
旋即想了想,索性把伤药塞到他手里:“既然醒了,你就自己上药吧,我又不是你的仆人,还能成天伺候你怎么着,你又不给我发月钱。”
韩奕言瞥了眼那瓶伤药,继而看向了她,薄唇下抿,面目沉冷,显然很不喜陶渺同他说话的语气。
尚在侯府时,府中下人从不敢与他高声说话,皆低眉垂首,卑敬恭顺,唯恐冒犯。即便有四年前的那场变故,也还是无人敢将他踩在脚下。
他向来心高气傲,自视甚高,陶渺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咋咋呼呼跟他说话的人。
然陶渺触及他不悦的目光,想到自己辛苦救了人还讨不到好,也平生出一股子恼火,愣是瞪了回去。
两人僵持间,清晰的“咕噜噜”突然从某处传来。
那一刹那,陶渺捕捉到了男人冷硬的面容上一闪而过的窘迫,她憋着笑,终于是在他冰冷冷的外表下感受到了一丝人气。
再高贵的人也是要吃饭的不是,何况这男人至少有两日未曾进食了,端着一张冷脸跟谁欠了他钱似的,也不知哪来这一身的臭毛病。
“你饿了?”陶渺尾音上扬,带着几分调侃。
韩奕言淡淡地瞥开眼,抿唇不言,企图维持他最后一点无聊的自尊。
陶渺望了望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馒头,只能将炕桌上不太新鲜的点心推过去,还没开口说什么,顿时就收到男人警告的眼神。
陶渺叹了口气,她这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啊!
她起身去了灶房,翻箱倒柜地找了最后一些玉米面出来,烧火煮了糊糊,啪地将碗搁在了炕桌上,不容置疑道,“看你伤得重,只迁就你这一回,爱吃不吃。”
说罢,也不管他的反应,隔着炕桌,躺进一旁的被窝里。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身侧传来极细微的声响,陶渺就知道是男人吃了。
有何不好意思的,一碗玉米糊糊还能喝得如此安静。
背对着男人,陶渺终于忍不住跟系统叨叨:“这让我救的是什么人啊,他可差点要了我的命。”
【宿主不是没死嘛】平时冷冰冰的系统语气变得十分欠揍,【宿主放心,系统不会发布任何对宿主有害的任务。】
“是嘛。”陶渺显然不是很信,“你既然说无害,那你告诉我,这人是什么身份,对我又有何好处?”
耳畔一片寂静,原本叮叮当当最爱发布任务的系统突然不说话了。
关键时候就装死!
陶渺气得蒙上被,索性闭眼睡觉,睡得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耳畔的一声“多谢”。
院子外响过两声鸡鸣后,陶渺就醒了,她手脚麻利地收拾完自己时,天已大亮。
她对躺在炕上的韩奕言道:“我要去村上的学堂干活,你好好养着,不要乱动,免得伤口又裂开了。我午间会回来一趟给你送饭,灶上蒸着两个红薯你记得吃。”
陶渺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对了,你别随便出去,我舅舅家的院子就在隔壁,往来的村人也多,若让他们看见你,我纵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韩奕言紧闭双目,听着这聒噪的声儿,剑眉微微蹙起,也不知这小姑娘是知道他醒了,还是故意想把他吵醒。
听她絮絮叨叨说完一大段后,才传来木门的开阖作响。
等到院子里细碎的脚步声渐远,韩奕言缓缓睁开眼,盯着房梁看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舒展,蓦地薄唇弯了弯,露出极浅极浅的笑意。
而后几日,陶渺一直在家和学堂之间奔波,还得应付系统给出的任务。
她一开始不晓得,后来才知道,系统有一个叫扫描的东西,能把她要看的书一模一样印下来,再在脑海里翻给她看。
如此,即便是回了家,她也可以默默地习字了。
那个受伤的男人很安静,几乎不与她搭话,她也懒得理睬,只每日给他送饭,权当他是个哑巴。
三日后,习字任务一完成地很艰险,差一点便要失败,听到系统的那声“任务奖励已发放”后,她迫不及待地跑到溪边,低头一瞧,水映照出的还是那个面黄肌瘦的陶渺,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变化。
“你这美貌值怕不是框我的吧。”
【宿主,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美貌值以百分计,只加一点微乎其微。更何况宿主你的本身数值实在是太低了。】
本身数值?
陶渺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数值代表的是美貌,数值越高当然就越美,可若数值低,代表的是什么,她不会不知道。
虽知道自己生得什么模样,陶渺还是忍不住好奇,“所以我原本的数值究竟是多少?”
【呃......这个数值也不是非要知道的。】系统难得犹豫了一下,反而显得更加残忍,【其实也不算太低,就......40,加上一点奖励,就是41。】
这个数值确实是有点难看。
陶渺知道系统就是安慰她,也不想继续自取羞辱地追问。
罢了,多做一些任务,总归会好的。
她刚从溪边站起身,又是一声熟悉的“叮”。
【习字任务二已发布】
【任务内容:二日内学会四百个字】
【任务奖励:美貌值+2】
……
“这么快!”
【习字任务只是基础任务,宿主您想尽快改变自身,当然要抓紧完成,再次提醒,任务失败将扣除一点生命值。】
陶渺:“......”
在系统的威胁下,陶渺成了周先生书房的常客,每日除却干活,就是一门心思钻在书房看书认字。果然是有其一必有其二,有二便会有三,系统的习字任务一个个接连不断地发布,虽奖励逐渐增加,可难度也跟着增加,要读的书跟着变多,时间也愈发的短。
虽有些不自谦,但陶渺觉得自己大抵是一块读书的料子,虽一开始有些力不从心,可渐渐的,将一册册的书整本研读下来,她能认的字往往比系统要求的还要多。
等顺利完成任务四时,陶渺至少能认八百个字了,系统难得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没有立刻把下一个任务续上。因此,任务之余,陶渺也开始翻看起书房里的其他书籍。
周先生虽是读书人,却不迂腐,书房里除了圣贤之书,还有不少游记,志怪故事等。
现在的陶渺几乎能将一本书读得畅通无阻,也渐渐从中得出不少乐趣来。
周司煜不习惯书房里多一个人在,但陶渺确实是安安静静不说话,他也不能抓着错处借机将她赶出去。然最近几日,原本一册书要看上好几天的陶渺,突然频繁地换起了书,几乎一日能换上两本。
周司煜不时往陶渺身上瞥,倒不是惊叹好奇,只是不屑,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丫头,怎么可能十来日就将艰涩的书籍读下来,倒是装得一副好样子。
陶渺不知道周司煜所想,她也不在乎,到了时辰,就将书放回去,习以为常地去厨房煮饭,再去院中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