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宗豫安安静静地望着她,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尽一切帮助她。
“所以我要李大欺负过的所有女子名单以及情况概述。”祝星下达命令,毫不见外。
“好。”宗豫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祝星被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便答应了的行为取悦,伸手抬高,揉了揉他的发顶,作为奖励。她奖励小鱼时便习惯如此。
宗豫像是被她这个动作定住,一动不动。
星星是什么意思?
祝星并不会去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之类的问题”,宗豫表现得这样明显,她若还不明白,便是蠢了。
“你要送我回去么?”祝星问道。
“你要回去?”宗豫下意识反问。
“那不然呢?”祝星问回去。
宗豫灵感迸发,望着她问:“今日我帮你这一次,你要如何谢我。”这时候倒没了身为追求者的自觉,十分就坡下驴地提出要对方报恩的要求。
“你想让我如何谢你呢?”祝星一眨眼,顿时反客为主,场面的主导权依旧在她手里。
宗豫一笑:“陪我逛一逛,今日是七夕,我倒还无人作陪。”
祝星睨他一眼站了起来。
宗豫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走啊。”祝星道,“不是要我陪你转一转吗?难不成还要我引路?”
宗豫面具之下顿时眉开眼笑:“好。”从容地收起为她垫身子的帕子。
“等等。”他道,“换个面具,虽不及你的好看,省的李家人到街上搜查一下子认出我们来。”
今日七夕佳节,大多数人第一眼都是注意到旁人的面具。
他可以确定李大如果要上街寻人,一定会交代手下几人戴着的是什么面具而不是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他变戏法般从袖中摸出两只面具,一只是黑猫,另一只是白兔。
少年自己换上黑猫那只,将白兔面具递给祝星。
他明显的夹带私货行为,做起来自然也是无比心虚。但人总要学会争取,不争取幸福是不会主动跑到自己手中。
他自问能比霍骁和卫湛脱颖而出,神奇的际遇自然是为他加了不少分,更有重要一点,因为他无比主动。
譬如今日,霍骁与卫湛被祝星回绝后自然不会再到街上来,但他不同。
不过主动这事也要有分寸,切忌因太过主动而惹对方不快。
宗豫现在就很提心吊胆,生怕祝星不快。他选的面具会不会因为不合祝星心意而不被收下?
祝星盯着那张异常可爱的兔子面具,沉默一瞬,还是将之接过,慢吞吞地取下自己的青铜面,转而戴上那只白兔面具。
宗豫顿时觉得她更加可爱。
担心她会因为换面具而有所不快,他立刻吹捧起她方才那张青铜面:“你刚才那张青铜面也好看,只是咱们如今便宜行事,还是不被人打扰得好。”
他称赞她面具的行为很让她满意,倒是很有眼光,第一个没有说她面具奇怪,反而觉得很好看。
平心而论,脱离巫族这层关系,祝星也很难对那张青铜巫面说出什么好看二字,可见宗豫爱屋及乌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她愉悦地开口:“走吧。”
二人从窄巷中出来,立刻归于节日的氛围当中。
万家灯火,通明达旦。整座京中城被烛火所笼,无论从近处还是远处看,都是黄澄澄的一片,将人镀上一层黄晕。
两人换了面具,便如同换了个人,哪怕有方才围观之人见到二人,也不曾将他们认出。
宗豫虽然也是头一次七夕到街上来,但显然事先做了充足准备,因而起到了极佳的向导作用。
他们并肩而行,倒和街上许多相会的才子佳人公子贵女一样,般配十足。
京中是周国最大的城池,可逛之处本就比其余地方多上许多,自不必说今日还是七夕佳节,小贩们为了多赚些钱更是纷纷出摊,极尽所能地卖起东西来。
各色小食应有尽有,便是宗豫做足准备,看到一些摊贩自家卖的东西也叫不出名字来。这时候祝星若感兴趣,宗豫便会识趣地上去买上两份。
不过祝星往往一份动上两口尝尝鲜便不吃了。
宗豫便很熟练地拿过她那份将之扫荡干净,为她腾出手来,免得她要一直拿着或抱着。
祝星对他吃她吃剩下东西这种行为表示了强烈的疑惑,尽管她并不曾说什么,眼神却透露一切。
宗豫理直气壮地吃了她吃不完的串儿,才回答她的疑惑:“反正平日在家中你也如此,省的浪费。”
虽然那时候他是猫。
第238章 开心
东西南北市, 市市繁华。罗琦朱户,竟列豪奢。
二人一道,挤在人群最前面瞧了空口吐火, 猴子骑狗等诸多杂耍。祝星十分淡定,宗豫则将巴掌都拍红了。
他这副对什么都保持新奇的样子实在很叫人敬佩,能够如此捧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托。
只是祝星不知道的是宗豫唯独在她面前才能如未曾生变时那样对万事万物抱有好奇心。
从人群中走出,宗豫的手还泛麻。他望了眼另一边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少女, 不免开口问她:“不喜欢看这些吗?”虚心询问她意见。
“没有。”祝星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看他那样投入, 便觉得……他好笨啊,也还蛮可爱的。
宗豫笑笑:“有糖人儿, 吃过糖人儿吗?”
“没有。”祝星摇摇头。
“走。”他便带她去买糖人儿吃。
不止是糖人儿,还有面吹的兔子, 蒸得形形色色的小动物。
宗豫一样买了一份给祝星,任劳任怨地为她拿着。一趟逛下来, 他买了许许多多的有用无用之物,由于出手太过阔绰终于引人注目。
不少人对这对相当般配的少年少女议论起来。
“花钱如流水般,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如此大手大脚。”来自男人的嫉妒。
“这样曲意讨好一个女子, 也不知是个什么天仙模样的?”来自女人的嫉妒。
“如今这样甜蜜,日后感情生变就知道哭了。”来自男人女人的嫉妒。
“我看这男人也不行, 只在身旁帮忙拿东西,倒像是跟班。”
“你这话便牵强了,这男子看着便气度不凡, 你说人家是跟班,倒不看看自己。”
……
宗豫耳尖,自是听到这些风言风语, 面色不由不虞。若非祝星在此,他倒是要记住这些多嘴多舌爱言他人是非的人,好让他们吃些教训。
他对旁人的评价并不在乎,但不允许任何人中伤祝星。
少年面具下眉头锁起,周身不自觉地萦绕起淡淡杀意。
他侧目望向祝星,有面具遮掩,不知道她是什么神色。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她哪怕不戴面具,向来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宗豫突然感到腕上一热,不由垂眸看去。
只见一只雪白素手静静握着他手腕,轻柔得像是没有重量。
他周身本来萦绕的淡淡杀气全部消弭干净,只觉得连方才那些俗人们的胡言乱语都那么可亲可爱。
宗豫的脸顿时跟着一热,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见她云淡风轻地站着,目不斜视。
“星星。”他受宠若惊,有些结结巴巴。
“怎么?”祝星平静问他。
“嘿嘿。”他陡然冒出一句从祝家护卫那里学来的口头禅。
祝星顿时想放开手。
“当街牵手,真是世风日下!”嫉妒的人们看他们不以为然甚至变本加厉,顿时气得愈狠。但也不敢真上前挑衅,只得自己在心中默默诅咒,面部扭曲。
二人一路走马观花,接下来主动权全部掌握在祝星手中,由祝星带着宗豫走走停停。她一驻足他便适时地为她介绍起京中风貌。
只不过他显然过度兴奋,一路上步子轻俏,连说话时的尾音都向上翘着。
将祝星送回祝宅时,他依旧如在云端飘摇,时不时不自觉地笑笑。
“星星。”宗豫本该叫门房开门,此时却欢喜得想和她再待久一些。
“什么?”祝星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指。
“嘿嘿。”他先不由自主地笑,然后郑重表明心意,“我很欢喜。”
任谁在他身旁都能感受到他那铺天盖地喜悦,但他还是将之宣之于口,以最正经的态度态度表示自己对她的回应有多开心。
“欢喜什么?”她淡淡地问。
宗豫但觉喉舌灼热:“你主动牵我。”
祝星发出一声轻哼,叫人难以揣测她的真实想法。她淡淡的:“也有让那些人更怄的缘故。”
宗豫精准地捕捉到那个“也”字,面具下笑容更大。星星这么说,说明气那些人不过是顺手为之,她因为别的才与他牵手。
实际上哪怕她是为了气旁人与他牵手他也是欢喜极了的。
他正色询问:“那些人说你的不是,我让零一去小惩大戒一番。”他说得轻松,但显然他的小惩大戒并不一般。
祝星牵了他他虽然不生气了,却还是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她。
“罢了。”祝星平静道,“现在被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又不是我们。”
宗豫轻笑出声:“好。”
想想后来星星牵他时那些人的激动嘴脸,他便更开心了。可惜霍骁与卫湛不在,也可惜今日是戴着面具的。
不过开心不减就是。
“你今晚同我在一起玩得开心么?”宗豫仿佛一位优秀的侍者,询问主人的意见并加以完善自我。
“开心。”他原以为会得到一个“还不错”的评价,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直接说出“开心”二字。
他只觉脑中一热,自己一下子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你……”宗豫平日伶牙俐齿,这时候却完全失去语言组织能力。今夜自从和祝星单独在一起,便有一个接一个让他开心的事情发生。
“我该回去了,这么久,婶母该担心了。”祝星微微颔首。
“对。”宗豫这时候才想起祝夫人仍旧牵挂着祝星,自知她该速速回府让人捎口信到祝夫人那里去报个平安。
他虽遗憾不能与祝星多待一会儿,却全心全意为她想着,当即敲了祝宅的门。
门房出来相迎,将宗豫怀中一大堆纸包接过。
“早些休息。“宗豫依依不舍,却又不想表现得太过黏糊,因而叮嘱她一句。
祝星不解他怎的如此磨人,不免提醒他:“你可以变作小鱼。”
宗豫也是将此事突然忘记,这才想起来自己哪里需要和她分开?
……
李府之上。
李大公子怒气冲冲回到府上,一头钻到自己的院子去。他还不曾想过该如何与父亲开口今日之事,只知道今夜过去,京中又要满是他和李家的风言风语。
那人究竟是谁!
那个坏他好事之人!
还有那几个女子,他分外眼生,完全是他不曾见过的,心中有名头的京中贵女。他一时见其中最高的便不由得动了心思,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
按他的计划来,他直接将荷包偷了,当街污人名声,便可以趁乱直接将人带走的。
倒不成想好事被毁,自己的脸还丢尽。他这招过去百用百灵,不成想今日栽了大跟头。
他愤怒地将桌上茶具一扫而净,听到乒乓声才觉得怒气稍泄。
一屋子下人瑟瑟发抖,知道大公子这是在外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谁也不敢上前劝阻,触他霉头。
李大公子咬了咬牙,叫人:“去查,给我查刚刚街上那几个人是谁!”
若让他查到身份,他一定要好好报仇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那个男的便做掉,仗着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便了不得了。
至于那几个女子,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夫人呢?”想到女子,李大公子突然问起下人夫人的下落。
“夫人已经安歇了。”下人瑟瑟发抖答。
李大公子冷哼一声,目光穿过大门看向西厢房,目光中是涌动的暴虐。
“大公子,老爷要见您。”院外突然来了李中书令身旁伺候的老奴传话。
李大公子顿时不敢再想着如何折磨张六,也就是他如今的发妻撒气,急忙应道:“是。”他没想到事情传得这样快,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应付,父亲便找上门来。
他自认为与李二向来不同,他天姿聪颖,秋闱春闱皆是一次通过,在朝中靠着父亲的关系留在京中有了一官半职。
他向来让父亲省心。自然,他那些骗女人的手段父亲也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情不闹大,这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小爱好罢了。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些喜好?
尤其是在他将张六姑娘借此娶为妻后,张李两家也算成了同盟,李中书令有了大树好乘凉,便愈加对李大这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些日子李二出事后李中书令一下子老了十岁,还叮嘱他日后一定要谨慎,李家不能再被人抓住错处。
他亦是收敛下来,只是今日想着尘埃落定,又许久不曾犯事,心痒难耐,便要借着人人戴面具的机会浑水摸鱼。
只是事情败露。
他自问一直是父亲的骄傲,如今心中不免生出些惧意来。
这么想着,他直接到了李中书令的正院,心中烦乱地入内。还是怪那个多管闲事的昆仑奴面具,他也没想到那家人看起来不过小富小贵,竟然有个会武功的丫鬟。
“李儒!”李中书令连名带姓地喝道。
李大公子知道再没有任何侥幸,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直接认错:“父亲,我知道错了!”态度倒是诚恳。
“我同你说过,李家再出不得岔子,你也应过我要小心谨慎!今日之事已经在京中传开,旁人好不容易将李二……他们之事淡忘,你倒好,巴不得提醒别人我们李家是什么门楣!”李中书令说到李二时面露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