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时也就看看语文书,背背古诗古文打发时间,也没到处炫耀自己认识这上面全部的字,而家里头忙的忙、玩的玩,偶尔见她小脸严肃的抱着书也只当是在过家家,暂时还没发现自家出了个小“神童”。
许缇苇又背了一篇课文,闻到从厨房飘过来的香味,才后知后觉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发现居然才十点出头,刚想说妈妈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这么早就开始做饭?下一秒就听见了敲门声。
他们家并没有关门,一个是因为现在邻里之间关系和睦、也不怎么讲究隐私,另一个则是房子太小,关上门只会显得更加逼仄。因此白天只要在楼里转一圈,就会发现家家户户都是门户大开的。
就算关上了门,熟悉的人过来也不会礼貌十足的敲门,人家要么直接推门而入,要么大声喊他们的名字了,所以重生后第一次听见敲门声,许缇苇竟然还有些愣神,接着她才想到了什么,赶紧放下书噔噔噔跑了出去。
比她反应更快的则是厨房里忙活的许妈妈。
王佳慧系着围裙出来招呼小客人,没想到先跟送孙女过来的周爷爷打了个照面。
老爷子戴着眼镜,穿着笔挺的中山装配皮鞋,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极为体面的老爷子,自家还从来没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过,王佳慧顿时有些局促,“是、是小美爷爷吧,怎么让您亲自过来,我们去接小美就行了。”
周爷爷也有些歉意的说,“小美这孩子从起来就开始闹,早饭都没心思吃就要过来找薇薇,这边也没有电话联系,实在是唐突了……”
为了表达歉意,他还特意拎了礼物上门,是一袋子他们这边卖得很贵的葡萄。
许缇苇从房间跑出来,就看到妈妈看着小伙伴的爷爷手里的东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局促脸。
她也见过周爷爷几次,知道他虽然看起来严肃,其实是个慈祥的老人。反正她现在是小朋友,做什么都不算出格,许缇苇毫无压力上前插话,笑眯眯的打招呼:“周爷爷,小美,你们来了呀。”
周荣美本来乖乖被爷爷牵着,见到她过来立刻就松开爷爷的手,毫不犹豫奔向好朋友面前,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兴奋,“对呀薇薇,我来找你玩了。”
她还一点也不见外的告诉小伙伴,“我弟弟知道我要来你家做客,可羡慕了,哭着喊着要跟我一起来呢,奶奶说他太皮不准他来。”
小美的弟弟比她小两岁,这时候一般五六岁才给上幼儿园,小美弟弟有退休的爷爷奶奶照顾,更不会急着上幼儿园了,许缇苇也就是偶尔放学的时候会看到跟着爷爷奶奶来接姐姐回家的小男孩,但也没怎么接触过,不知道他私底下是调皮还是跟姐姐一样懂事。
不过许缇苇上辈子可是听说了很多熊孩子的事迹,所以她委婉的表示:“那等你弟弟长大懂事点,再请你们一起来我家做客吧。”
小美本意是跟好朋友分享自己的好心情,听到以后还有机会来做客,笑得更灿烂了,拉着她说:“下次放假也请你去我家做客。”
“好的呀。”
有她们两个小朋友热络的交流,许妈妈跟周爷爷稍显尴尬的气氛也显得融洽了许多,主要是许妈妈发现自家小闺女出来后,原本表情严肃的老爷子也绷不住了,只顾笑着看着她们互动,表情别提多和蔼了,可见自家孩子还是很招人疼的,许妈妈想到这里,就油然而生一股自信。
许妈妈观察得不错,周爷爷确实对许缇苇的印象不错,毕竟孙女就像被下了降头似的,在家也是薇薇长、薇薇短周爷爷他们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最近他们还发现孙女开始喜欢找本子写写画画,画的东西暂不评价,但她写自己名字确实一笔一划堪称工整、快有小学生的水平了,他们询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因为好朋友喜欢写写画画,才跟着有样学样的。
周家爷爷奶奶都是知识分子,最看重的就是孩子们的学业,如今发现许缇苇小小年纪不但自己喜欢看书写字,还会带着他们的孙女一起上进,这样好孩子他们怎么能不喜欢,哪怕听说小姑娘家境不是很好,她妈妈的言谈举止也不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周爷爷依然愿意她们一起玩。
为了孩子,他也不介意两家像亲戚朋友那样来往。
这么想着,周爷爷表情柔和的对她们说:“小美,你在薇薇家好好玩,晚点我来接你。”
许妈妈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爽利,笑着接话道:“不用这么麻烦,到时候让薇薇和大哥一起送小美回去,反正他们兄妹几个一放假也是满世界的跑。”
周爷爷还要客气,他孙女已经愉快的接受了这个提议,毫不见外的挥手:“爷爷你就回去吧。”
上学的日子她基本上每天都要跟好朋友的大哥大姐打招呼,已经差不多把他们当自己的大哥大姐,又怎么会跟他们见外。
“这孩子……”周爷爷嗔笑一声,又看向许妈妈,“小王是吧?我记得小美说过薇薇妈妈姓王,刚好跟她妈妈一个姓。”
“真的吗?那就太巧了。”许妈妈见穿戴讲究、上门礼物都送这么贵重的小美爷爷没嫌弃他们家狭小破,反而有要亲近的意思,心里也高兴,笑着说,“您老叫我小王就好。”
“好,好。那今天就麻烦了你了,要带这么多孩子真不容易。”
“客气了,小美可懂事呢。”许妈妈笑着把周爷爷送到楼梯口,才回去继续忙活。
回厨房之前还叮嘱许缇苇要招待好她请来的客人。
虽然是第一次请朋友来家里,许缇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胸有成竹的对小美说:“你第一次来,我先带你参观一下吧?”
“好呀。”
许缇苇就带着她去看自家的客厅、卧室和小厕所了,小孩的视野和大人截然不同,小美眼中小伙伴的家虽然很小,可是客厅小沙发里的动物抱枕、挂着彩色窗帘的浴室,甚至是他们房间里的三层小床,都是那么的神奇。
更别提好朋友的床上还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偶!
周荣美小朋友忍不住扑进了玩偶的怀抱中,兴奋地道:“啊啊啊好多娃娃,薇薇你每天都跟娃娃还有哥哥姐姐一起睡吗?好幸福!”
见小伙伴眼底全然的新奇兴奋,许缇苇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放下了,笑着问她:“已经参观完了,你要在这里玩,还是去外面?大哥他们好像在楼下玩踩影子。”
踩影子跟跳绳踢毽子一样,都是小朋友们很熟悉的一个游戏,幼儿园老师偶尔也会组织他们一起玩,但是学校场地太小,有老师在一些小朋友还要耍赖撒娇,完全不像放学后跟大朋友们一起玩那么有意思,关键是已经上了小学的大孩子们根本不带他们这群小不点玩,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周荣美小朋友可想加入那些大型互动游戏了,一看就很有趣!
所以听到许缇苇这么问,她毫不犹豫从玩偶的世界里抽离出来,眨巴眨巴眼睛问好朋友:“我可以加入他们吗?”
许缇苇肯定的告诉她,“只要我大哥带着你,大家就会跟你玩了。”
小朋友很讲义气的握住她的手:“那我们一起去玩。”
许缇苇知道她还是有些认生,便体贴点头:“好,我们一起。”
跑一跑就当锻炼身体了。
就这样,周荣美小朋友在好朋友这里乐不思蜀的玩了一天,傍晚时分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为了陪着小伙伴,许缇苇也不得不奔跑了一整天,送完人回家基本已经成条废鱼了,吃完饭匆匆洗漱就上床睡得人事不知,直到第二天晚上,天都黑了,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翘首以盼的老爸不是说这两天就要回来吗,现在人呢?
第10章 许缇苇终于意识到,目前唯一能……
“你现在才想起爸爸啊。”正抱着碗扒饭的许缇琳噗笑出声,打趣道,“上个星期还爸爸长爸爸短呢,这么快就把人忘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许缇苇没在意大姐的调侃,反而满脸不解的看向他们:“爸爸今天也没回来,你们都不奇怪吗?”
还是大哥好心告诉了她实情,“其实周五爸爸就回来了,只是吃了个饭,洗了个澡又走了。”
“走了?”许缇苇先是一惊,随后又恍然大悟的打量大哥大姐的表情。合着他们都知道这事,就瞒着她一个?
面对她充满控诉的目光,大家都不心虚,许缇琳还笑嘻嘻的说:“因为爸爸刚回来又要跟老板出差半个月,妈妈怕你知道了又要念念不忘,所以让我和大哥都先别告诉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
听到这话,许缇苇顾不上追究责任了,赶紧问:“爸爸不是开货车吗,怎么还要跟老板出差?”
许缇琳做惊讶状:“薇薇还知道爸爸开货车呀,你知道什么是货车吗?”
这个当口许缇苇哪有心思配合幼稚的大姐演戏,她直接将期盼的目光转到大哥身上,而大哥也确实没让她失望,依然正儿八经回答道:“爸爸现在升职了,好像专门给老板开车了。”
许缇苇震惊的连嘴巴都张大了:“给老板开车,为什么?”
她完全不记得爸爸给老板开过车!而且上辈子爸爸出事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在这个厂上班,依稀听大人聊过几句,这个老板好像发财了去外面做生意了,新老板不是人,不给爸爸他们买保险,导致爸爸出事的时候少了一笔保险理赔——那么爸爸现在跑去给老板开车了,以后老板去外面做生意,爸爸也会跟着吗?
那样是不是意味着她什么都不用做,爸爸都能避开上辈子那个意外了?
作为一个重生回来没想着发家致富、而是绞尽脑汁怎么帮爸爸保住他双腿的清流er,许缇苇听到哥哥说爸爸升职后的关注点都不是加工资,而是爸爸改变命运的几率又增加了。
这让她还怎么坐的住!许缇苇顿时饭都顾不上吃了,恨不得逮着大哥大姐立刻就把来龙去脉弄清楚,然而大哥大姐知道的信息也极其有限,见她好奇又震惊的样子还在乐呵,大哥笑眯眯的说:“爸爸升职了,工资比以前高了呀,听说还有额外的补贴!”
大姐半是甜蜜半是忧伤的表示:“就是爸爸以后要经常跟着老板出差,不怎么在家了。不过去大城市的话,回来应该会给咱们带好东西。”
许缇苇终于意识到,目前唯一能为她解惑的就是妈妈了。
然而妈妈今天上晚班,要十一二点才回来,她撑着小身板勉强等到九点多,就已经昏昏欲睡了,后来是怎么被大哥他们抱到床上去睡的也毫无印象,等王佳慧深夜下班回家时,不仅是她,兄妹三个全都睡得人事不知了。
王佳慧轻轻推开门,小客厅的灯还给她留着,客厅里已经不见了孩子们的身影,她轻手轻脚来到孩子们的房门口。
借着客厅昏黄的灯光见到他们都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香甜,安稳悠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听在她的耳里却比任何音乐还要优美动听。
原本因为熬夜加班带来的疲惫感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看见他们兄妹三个好好的,就能够给她无穷无尽的力量。
只是看着看着,她的眼眶也慢慢红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带着满腔的慈爱走到床前,伸手温柔的抚过上头的两个大孩子,他们俩睡得都很安稳,稚嫩的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那是还有人给他们遮风挡雨才能拥有的安全感。
目光最后落在最底下的小闺女身上,看着她裹着小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睡姿,王佳慧心头又是一酸,忍不住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她知道本该帮老家盖完房子就回家的丈夫,如今已经出差两天,还要过段时间才回来,她可以把六岁的小闺女抱到自己床上睡。
在她没来之前,那个她也是这么做的。
是的,王佳慧重生了,迷迷糊糊发现有人推了推自己,她睁开眼,就发现一个眼熟的年轻女子在笑着唤她:“阿慧,收拾收拾该回家了,这怎么还打起炖来了?”
王佳慧表情有片刻的茫然,随后不由脱口而出:“你是阿英?”
她记得年轻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同事,因为家里条件差不多,又刚好在一个车间上班,彼此很有些共同语言,上工下工便都一起了,两家孩子们也偶尔会一起玩。
只是后来他们家出了事,她不在厂里上班了,以前那些朋友同事也渐渐没有来往。
算算年纪,阿英还比她大两岁呢,她都开始长白头发了,阿英怎么也不会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啊……
“不是我还有谁?”对方奇怪的瞥她一眼,接着又催促道,“你还不想走吗,家里孩子们可都在等着你呢。”
听到孩子们,王佳慧瞬间由懵懂变得清醒,就算是一个梦,她也想看一看这个时候还可以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给他们一个拥抱。
现在终于看到了她的孩子们,还一一摸了摸他们的小脸、感受到他们热乎乎的体温,王佳慧那颗飘忽不定的心仿佛才落到了实处,搂着怀里的小女儿慢慢的闭上眼睛。
王佳慧没有立刻睡着,她虽然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思绪还乱着,人到中年、穷困潦倒了半生的自己突然遇到这样一个可以说是天赐的机缘,她在巨大的惊喜过后,又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主要是现在的情况跟上辈子稍微有些不同。
王佳慧相信自己是重生的,看到在各自小床上的酣睡的兄妹三个的第一眼,她就非常确定了,他们都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小宝贝,无需半点迟疑,那是她身为母亲的直觉。
既然孩子们都是她生出来的,那这里自然是她的上辈子了。
可是上辈子孩子他爸就是普普通通的货车司机,工作范围也就在他们市这一亩三分地,连省城都没出过,怎么现在就跟老板去羊城出差了呢?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王佳慧根本无心睡觉,所以她睁着眼看着一篇黑暗的天花板,努力的回忆这辈子和上辈子的事情,终于在某个记忆的角落依稀想起来,孩子他爸上辈子也是有这个的机会,因为厂里梁老板不满足现在的成就,想要趁着还年轻去南方大干一场,需要从厂里选一批年轻力壮又比较可靠的人陪他一起打拼。
她家男人开车技术好,性格又沉稳可靠,毫无疑问成为梁老板看上的人选之一。
只是上辈子她家男人拒绝了梁老板伸出来的橄榄枝,一是不希望他们一家人从此分隔两地,再说梁老板挑的时间也很不巧,刚好在老家盖房子的关键时期,老家的宅基地是全家的,也有他们的一份,跟出差比起来,当然是盖房子更重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