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最喜面子。
这等外号挂在谁头上都不得不同情对方一句，偏偏刘元慧的外号传得太远太广，以至于倒是被人当做笑话看待。
倒是王毓贤眉心紧锁，他可是知道吏部侍郎李振裕的性格。李振裕躬行节俭，操守廉洁，对人对己都非常严格，万万不是私底下说人闲话的类型。
他会是想嘲讽才提及刘大人？
王毓贤偷偷观察着吏部侍郎李振裕的面色。眼见随着同僚的话语，李振裕的脸色越发严肃，心里更是明白京城的改变或许和这位公厕府尹很有瓜葛。
他忍不住开口：“难道这位刘大人就是整顿京城卫生环境之人？”
李振裕重重点头：“正是。”
刚才还在嘲笑顺天府尹刘元慧的几名官员话语声戛然而止，一个个张大了嘴呆立在原地。
第236章
顺天府尹刘元慧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这近一年以来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阴影彻底烟消云散, 他、工部侍郎张英以及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张廷瓒都得到了极大的嘉许。
刘元慧从正三品顺天府尹连跳两级升任正二品山东总督，工部侍郎张英晋升为工部尚书，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张廷瓒晋升员外郎。三人的升任惹来无数人欣羡的同时也让人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研究所。
张英挪至工部尚书, 原本的尚书陈廷敬则被挪至研究所工作——不少人不免对陈廷敬颇为同情, 眼看着这可是下调了啊！转头康熙就颁布一道圣旨, 将陈廷敬挪为都察院左都御史, 兼任研究所所长。
康熙雷厉风行的一番操作，终于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刘元慧三人。
再也没有人注意到隐藏在后面的九阿哥胤禟。眼见着张英等人府邸险些被人踏平, 康熙没好气的瞪了眼胤禟：“你现在可是满意了？”
“满意！儿臣满意得很。”胤禟讨好的立在康熙的身后，他脚下踩着小矮凳，接替了梁九功的工作努力的给康熙捶捶背。
康熙闭着眼。
他心情不错的任由着胤禟给自己捶背, 享受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睁开双眼睨着胤禟：“这件事明明你占了很大的功劳, 为什么不说出来？”
康熙声音里有着淡淡的遗憾。
他的脸上只差没写上朕想炫耀的字眼。
胤禟嘴角抽了两抽。
他顾左右而言他：“儿臣年纪还小呢！”
“……别说这个敷衍朕。”康熙转过头看了眼胤禟稚嫩的脸庞,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叹息的：这孩子要是能早点长大就好了。
胤禟打了个激灵。
他手上动作未停, 眸底带着一抹警惕扫视着康熙。确定没有任何危机以后胤禟才慢吞吞的开口：“……汗阿玛。”
“嗯？有话直说。”
“您看大哥还没回到京城, 这一边就有人怂恿着汗阿玛要给大哥封王爵, 要是儿臣的事儿露出去那不得也有一群人蜂拥而上？”
西北战事在年前终于宣告结束。
西北大军大胜的消息传回以后，朝堂已经开始议论对诸位将领的奖励赏赐，让人议论不断的便是大阿哥胤禔。
康熙面容微微一肃。
明明将准噶尔军士兵杀了十之七八, 偏偏因大阿哥胤禔冒进以至于军中粮草不足, 导致裕亲王福全无法追击至噶尔丹逃遁——原本明明是一场大胜偏偏没有抓到罪魁祸首。
即便裕亲王福全将罪责都揽在身上, 也架不住军中早有人将来龙去脉告诉康熙。
对胤禔一肚子恼火的康熙哪里愿意给他封王爵？要不是看在即将新年，那帮子跳上跳下的官员恐怕早要被康熙处置清理了。
康熙想到这里, 回转头看看胤禟心里就是一阵慰贴。慈爱的目光让胤禟心里发虚——难不成汗阿玛是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啦？
要是自己是幕后人被抖出去。
瞧瞧那帮大臣险些踏平张英几人的府邸就能知晓，到时候自己的舅舅鄂普库怕是首当其冲, 率先就要被人给缠死, 更重要的是汗阿玛指不定就借着这个直接给自己一个官名和三哥、四哥, 五哥一样直接送去衙门干活。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更重要的是就这样上书房的期中考期末考还不能不参加——简直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胤禟如今仗着年纪小可以乱蹦哒，到时候被硬塞进哪个部门干活那可就由不得自己说的算了！想到这里胤禟心中一激灵，紧张的偷偷查看着汗阿玛的神色。
看着乖巧懂事的胤禟。
又想想近一年没有见着的大阿哥胤禔，康熙左看儿子觉得满意右看儿子还是觉得满意。
总而言之。
就是这帮在朝堂上蹦来跳去的朝臣不对！康熙眯着眼睛细细琢磨，打从太子娶了福晋以后朝堂上就显得心浮气躁起来。
想到这里康熙面色一沉。
这世道什么最好升官发财？当然是从龙之功，只是胤礽过于稳健，除去瓜尔佳氏嫡系的几门亲眷竟是不喜搭理其他官员，让那群官员没有下嘴之处后将目标转移。
想明白的康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再回头看看胤禟做出的选择，康熙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他将胤禟抱在膝盖上：“你这孩子才这点的岁数怎么就想得那么多？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有汗阿玛在你后头为你撑腰，朕倒要看看谁敢胡说八道。”
胤禟：……？
他脑门上露出一连串的问号，实在有些琢磨不透汗阿玛的心思。不过他的注意力更集中在尽管去做这句话上面，胤禟眼前一亮：“真的？”
“真的！汗阿玛何尝骗你过了？”
“汗阿玛你太好了=3=”胤禟欣喜若狂抱着康熙的脸在他额头落下一连串的亲吻，闹得康熙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把走进来的梁九功给吓了一跳。
康熙一瞪眼：“看看，梁九功都被你吓傻了。这动作下回”
他面前出现一双委屈巴巴的狗狗眼。
康熙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一会他撇过头：“下一回没人在的时候亲就亲吧……有人在不行。”
胤禟喜滋滋的应了声。
他眉开眼笑的告退，刚走到东暖阁门口又一扭身转了回来：“汗阿玛，张廷瓒能给儿臣用吗？”
康熙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朕明天下旨让他日后跟着你办事。”
胤禟这下子是彻底满意了。
不过他满意，康熙又眼珠子一转：“你做事的时候也带带你几个兄弟，你七哥八哥还有你十弟。”
稻谷研究告一段落，七阿哥胤佑和八阿哥胤禩的表现也算是不错。胤禟点了点头：“就算汗阿玛不说儿臣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啦！”
兄弟们可是茁壮生长的社畜幼苗，哪个能逃脱干活的命运？要是让他们逃脱了自己不久倒霉了吗？
瞧着胤禟信誓旦旦的模样，康熙噗嗤一声笑。紧接着他翻了个白眼，挥挥手赶紧让胤禟走人。
胤禟撇撇嘴。
汗阿玛就是脸皮薄，心里明明也是和自己想法一样，面上非得遮遮掩掩装作自己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何必呢？
胤禟摇晃着小脑袋，蹦蹦跳跳的就往后宫走去。
厚实的雪踩起来吱吱呀呀的响，从去年年初起忙到现在终于可以松快松快了。胤禟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询问宫人熊猫绵绵的位置以后，脚步轻松的往御花园里走去。
还未到御花园，胤禟便听着了阵阵笑声。
他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探头朝着里面看去：只见若大的御花园里已经乱作一团，无数的雪球在空中飞舞，隐隐约约还能见着一只黑白团子在其中横冲直撞。
“绵绵！你违规了！”
“唔啊啊啊绵绵别追我嗷嗷嗷！”
“哈哈哈哈哈绵绵在我手今日谁敢不从！”
胤禟：……
光听声音就知道御花园里战况激烈。
他眼皮子跳了跳。
胤禟半点也不想要加入这样的战局里，他视线扫向一旁的琉璃房。温暖的琉璃房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佟皇贵妃和诸多宫妃们正并成几桌搓着麻将，时不时看两眼阿哥们和熊猫玩耍打闹的场景。
说起这暖房也是好笑。
原本宫中诸位主子都觉得熊猫再是长得可爱萌哒哒，那也是要像黑熊一般冬眠的，便使人修建暖房给熊猫绵绵冬眠。
没想到到如今熊猫非但没打算冬眠，反倒是天天和小阿哥们在雪堆里玩得不亦乐乎，至于这暖房则是稍加修改后成了宫妃们冬日里难得的休憩之地。
比起搓麻将……看着还是和绵绵玩耍比较好？胤禟立在原地犹豫片刻，紧接着大声喊了起来：“绵绵！”
熊猫绵绵停下了脚步。
它晃悠着大脑袋四处张望着，发现胤禟以后它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熊猫绵绵一边发出嗯嗯的亲昵叫声，一边扭着圆滚滚的屁股飞速朝着胤禟冲来，抱着他的腿就不肯撤手。
比起玩友，熊猫绵绵更依赖从小陪着自己的胤禟。胤禟也是一般，他没有犹豫的弯腰将熊猫绵绵抱起。
一岁大的绵绵长得肉嘟嘟的。
它依然还在喝盆盆奶，不过还添加了不少竹笋水果之类的东西——只是竹笋的数量和正常大熊猫吃的数量相比还要太少。
胤禟心里担忧。
他颠了颠手上的分量，又暗暗询问系统鼠鼠：[绵绵的数据正常吗？]
系统鼠鼠点了点头：[身高体重都在正常值以内。]
胤禟舒了口气。
他赶紧又将绵绵放在地上。不是胤禟抱不动，而是从小和诸多人类一起相处的熊猫绵绵半点不怕生也不怕人，胤禟生怕抱多了以后绵绵去寻别的兄弟找抱抱。
自己有大力。
其他兄弟们可没有，到时候被绵绵压得骨折也怕是说不定——真要把兄弟们弄伤，再是喜欢熊猫绵绵，胤禟可以保证汗阿玛等人一定会把熊猫绵绵处理掉，送走都算是运气好。
确定熊猫绵绵身体情况无异常，胤禟蹲下身体摸着绵绵的大脑袋：“等爸爸把铁路修好你就可以吃上新鲜竹子和竹笋了，绵绵高兴不高兴？”
“九哥您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几个年纪小的阿哥凑过来，满脸疑问。
“九哥我在说让绵绵吃饱饭。”
“哎……？绵绵吃得挺好的呀？”十一阿哥胤禌板着手指细细数着：“今天喝了三大盆奶，吃了两个苹果，好多好多竹笋……”
其他兄弟姐妹也凑上前来，齐刷刷的点点头。熊猫绵绵现在可是满宫里的掌上明珠，阿哥格格们可都是以能喂饭梳毛为荣。至于宫外王府阿哥、格格和宗室要是能摸上一把熊猫绵绵的毛，那可是值得他们满京城大肆炫耀的事儿。
就这样九哥/九弟还担心绵绵吃不饱？
所有人眸底都出现一抹疑问，胤禟看着兄弟姐妹们凑过来，登时细细解释起来：“其实熊猫要吃的不止是竹笋，还必要有许许多多的竹子，才能让它长得更是健康壮硕。”
“四川？”
“这也太远了……京城里的竹子不能吃吗？”
“熊猫来自四川，当然喜欢那边的东西。”胤禟笑眯眯的竖起手指头，看着满脸担忧的瞅着熊猫绵绵的兄弟姐妹们，他的嘴角噙起一抹浅浅的笑。
忽悠工作正式启动。
胤禟满脸严肃的握紧了拳头：“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想让绵绵吃上新鲜的竹子。而这个主意，今天汗阿玛已经同意了。”
他的话语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十一阿哥胤禌特别配合的开口：“九哥您可别卖关子了，快点说！”
第237章
将兄弟们拉上大船的胤禟心满意足。
康熙这一回也真的履行承诺, 对于胤禟的一应要求皆是同意，需要的官员、场地、材料器械等很快就送入城外的一座庄子之中。
圣旨也传到张英张府上。
听闻皇上的旨意自己这一回是真的被挪到九阿哥麾下做事，工部员外郎张廷瓒大喜过望。
不同于挪到工部尚书位置后松了口气的父亲张英, 张廷瓒对于九阿哥嘴里的科学有着十足的兴趣, 甚至放下了昔日最爱的诗歌乐趣，全副精神都投注到研究之中。
升职之后被挪出研究所的他还唉声叹气了好些日子呢！眼见着夫婿这么高兴, 妻子李氏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这民间都传闻刘大人为公厕府尹, 还有人说夫君您是马桶员外郎……妾身听着就恼火, 您居然还这么高兴！？”
张廷瓒皱了皱眉, 随即面上表情又柔和下去。他与妻子李氏青梅竹马长大, 听得出妻子声音里的埋怨大多数更是心疼。
张廷瓒哈哈一笑, 混不在意的摆摆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公厕府尹, 马桶官又怎么样？再是看着脏污也是利民的好东西！要面子如何？觉得脏污如何？怕不是京城官宦人家都换上了这抽水马桶？要是不用的，任由着家里还粪水横流的那才是丢脸呢！”
这话实在得很。
李氏从姐妹们这里知道的就不少——只是每回有人提及都要将爷的外号拿出来说笑，让她心里着实有些恼火。
张廷瓒拉着妻子李氏的手。
既然要说他也索性说了个痛快：“要爷说她们只是嫉妒你罢了——如今研究所可是个香馍馍, 寻常官员想进还进不了呢！”
更何况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九阿哥才是研究所真真正正的主心骨！张廷瓒细细往下说：“九阿哥的奇思妙想数不甚数, 有些天马行空细想却有成功的可能性，端的是不可思议。”
至于马桶不过是小事罢了。
张廷瓒总有一种感觉，这科学或许能改天变地。
望着张廷瓒亮晶晶的双眸, 听着他真心实意的夸赞, 李氏不免暗暗吃惊：显而易见自家爷竟然没有半点嫌弃，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李氏面色古怪得很。
她对于九阿哥的好奇心也越发高涨, 心中的不虞逐渐放下，李氏兴致勃勃的东问西问——所谓的科学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