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琢磨满汉一家亲的戏文。
你们倒是想得美,直接来个一锅炖?若是真的事发,就算最后被查证是污蔑指不定一盆黑水就砸到谁的头顶,传出去定然是他这皇帝的过错。
康熙气得浑身颤抖,太阳穴处咚咚直跳,眼前一阵黑一阵黑的。气急的模样让太子胤礽吓了一跳,忙不迭的上前扶住他。
康熙舒了一口长气。
他扫向张玉书的目光分外柔和:“此事你不易参合进去,朕会令人去和梅文鼎接洽联络。”
张玉书退下,康熙沉着脸吩咐侍卫们办事,紧接着又将刚才和儿子们商量的事情往前放了放。
你们越是抗拒。
康熙越是要办!他转头看向太子胤礽:“你督促着胤祉几个,这件事的章程尽快做出来。”
第244章
太子胤礽沉声应是。
想了想他又询问道:“汗阿玛, 此事是否应该告诉三弟几人?让他们在翻阅书籍的时候仔细一些?”
康熙略略颔首:“胤俄、胤禌和胤祹年纪小了些怕是容易被人套话,其他人你叮嘱一番也是好事。”
太子胤礽稳重的点头。
他匆匆而去,不用多想等胤礽一说出口兄弟们皆是一片哗然。
最为愤怒的便是三阿哥胤祉。
胤禟朝着三哥看去:只见胤祉重重一拳砸在书桌上, 俊秀的脸庞扭曲狰狞,要不是太子二哥反复叮嘱汗阿玛已有打算怕不是胤祉要冲上前给他们几拳头。
一团无法压抑的火焰在胤祉胸口燃烧。
在文化清吏司上殚精竭虑, 呕心沥血,他为的就是能一展胸中抱负, 不负平生所学。
哪个少年不想为将为相?
大哥珠玉在前,早将自己志向定为相才的胤祉遇见了文化清吏司这个宛如给自己量身定做的工作,哪里能容许有人在自己虎口夺食?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胤祉底线上左右横跳!
他脸色很是难看,声音宛如是从鼻子里使劲挤出来的一般凝滞:“太子二哥,幕后人是谁?”
让他知道是谁的话……
太子胤礽一眼就看到三弟眼中的暴戾,能把温文尔雅的三弟气成这样, 也算得上是他们的本事。他眨了眨眼:“孤知道三弟的心思, 但是事关重大还是放下为好,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此事做得尽善尽美, 让那些试图想要找出空档之徒没有下手的地方。”
胤祉双手攥紧。
片刻以后他终于将满腹的怒意忍住, 重重点头:“太子二哥说的是。胤禟——”
“哎?”
“你那专注药水能否借我一用。”
胤禟:……
他吓了一跳,一双眼睛睁得溜圆:“三哥, 上一回汗阿玛用了的效果您可是知道的——”
胤祉道:“没关系。用了专注药水以后非但可以精力持久,更是思想充沛,三哥我打算一口气琢磨琢磨到底应该怎么办。”
胤禟:……
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定:“您确定?”
“确定。”
“那我可用了啊……”胤禟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 看胤祉依然是没有二话的打算。他一咬牙一整瓶的专注药水倒在胤祉身上。
反应过来的诸人没来得及叫停。
下一秒只见着三阿哥胤祉加快速度, 阿哥们立马想到上一回的惨剧, 他们下意识地倒退半步, 紧张得注视着胤祉, 随时准备撒开蹄子跑路。
亏得胤祉不像康熙。
他没有把魔爪伸到兄弟们的身边, 顶多是把文化清吏司的官员叫来加班加点。
翻看着稿件的五阿哥胤祺抬眸瞥了胤祉一眼,他啧啧称奇:“没想到三哥还有点良心。”
“其实三哥反应和汗阿玛一样。”
“哪里一样?”
“三哥是对着自己的下属抽鞭子,汗阿玛则是对着儿子朝臣所有人抽鞭子。指不定等三哥有了崽,他也把自家崽放进去一起抽了。”胤禟将一份稿子竖在面前,只露出半个额头在外面,像是怕被班主任抓住的学生般窃窃私语着。
还别说这话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七阿哥胤佑表情扭曲,喃喃自语:“这样想倒有点同情未来的小侄儿们了。”
可不是嘛?
阿哥们面面相觑,随即脑海里给未来的小侄儿鞠一把泪。瞧着三哥的模样,十有八九在未来是和汗阿玛一样的虎爹呐!
逆书一事在京城里没有溅起一滴水花。
钱珏和佛伦等人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们的人手开始在京城里散布流言起,就有人跟随在后收集他们的罪证,等消息被他们透露给一部分御史和官员时直接被当场拿获。
当数不清的侍卫冲入他们的府邸时,钱珏和佛伦等人还在肆意狂欢,全然不知在此后他们的罪证被公开在京城各地。
京城里学子们哗然一片。
要知道研究所和文化清吏司所提供的报酬颇为丰厚,而这近一个月内已经十数人书籍荣获出版资格,另外近百人荣获文章刊登报纸合集等,获得奖励者少则三五百文钱,多则一二两,最高的一人荣获十两银子的报酬。
听着这一份收入不算多。
实际上在当今寻常农户、仆役一月也就五百、一千文钱的收入,闲散觉罗宗室一月才两三两银钱。这一份收入对于富人家的子弟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一些囊中羞涩的秀才书生来说却是天降的甘露。
这意味着贫苦书生也能赚钱养家,更重要的是随着报纸书籍印发往各地,作者的名姓传遍天下——当然这需要许久时间,但是起码现在当下在京城里第一批刊登作者可是让人羡慕不已,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暗后悔呢!
文章被刊登的书生们昂首挺胸。
他们恨不得在大街上举着报纸书籍大喊一声——这是我写的文章!还有一两名家中一贫如洗的书生竟是因此荣获了不少姑娘们的青睐,家中的门槛都险些被媒婆们踏平了。
可以说三个月内研究所和文化清吏司一跃成神秘兮兮的衙门摇身一变,成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之向往。
这般让人欢喜的事情居然还有人在后面搅混水?还想拿逆书之事来威胁?京城里群情激奋,甚至不用人发起,就见着数不清的学子文人扎堆在顺天府之前盘腿坐好,怒吼着要加重处罚这些人!
或许是要给京城学子们一个交代,亦或是要在朝臣宗室面前表现出皇帝对于两个新兴部门的重视,钱珏和佛伦此案审判的速度极快。
只用了三天时间。
以诬告反坐之罪,两名主谋被判凌迟。身为汉人的钱珏三族亲眷之中除女子和不满十六岁的男子被贬为披甲人为奴外,其余一律处斩。
身为正白旗人的佛伦按理罪减一等处置,但康熙驳回刑部以及顺天府尹的上奏,以此案罪大恶极,影响恶劣为由要求同钱珏一般处置。
等到钱珏和佛伦被放入囚车巡街时,街道两侧更是人山人海,挤满了满腔义愤的百姓们。
臭鸡蛋、烂白菜犹如雨下打在两人的脸上身上,怒吼声更是让两人瑟缩成一团——尤其同为汉人的钱珏,更是被百姓着重招待,丢到他身上的还有木头石块,还没拖到刑场便已经是鼻青脸肿,遍体鳞伤。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钱珏和佛伦两族就在京城里消散得干干净净。只有菜市口又深了一层的土地可以告诉诸人这里发生过的事。将此事透露出去的卫既齐算是最大赢家,事情结束后荣升顺天府尹。
吃了大苦头的梅文鼎也迎来了好运。
《历学疑问》三卷得到几位阿哥的首肯不说还得到康熙的赞誉,即便已然五十余岁也被纳入研究所为官,还让其指导十阿哥、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的数学课,算得上是平步青云。
截然不同的遭遇也让朝臣宗室明白皇上下的决心,再也无人敢明面上反对研究所等一干新兴部门的发展,甚至不少人还磨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扬眉吐气的还有荣妃。
比起低调内敛的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一时间荣升为朝堂中最受瞩目的阿哥,他执掌的文化清吏司这一回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就是在江南未见三阿哥的身影,却也能听见他的名声。
起先荣妃还是暗暗欢喜。
等到梁九功领着一队太监来蕊珠院传旨时,荣妃真的激动坏了。
因着阿哥荣耀得了赏赐的!
她可是后宫头一份!正坐在下首陪着说话的玫贵人、舒贵人和布常在几人齐刷刷倒抽了一口凉气,欣羡的目光齐刷刷的朝着荣妃望去。
随着高位宫妃年纪增长,宫妃们比评从妆容首饰衣物逐渐挪到儿女们的身上。
比如惠妃和大阿哥从年初起就成了笑柄之一,干瞪眼数年未生下崽的赫舍里妃是笑柄之二,明明生下十四阿哥结果存在感还没十三阿哥高,更别提四阿哥的德妃是笑柄之三。
像是能由着阿哥出色而荣获赏赐的,那自然是最让人羡慕的头一筹!打从升妃位以后,荣妃就没有像今天这般欢喜高兴的。
她乐得合不拢嘴。
荣妃在一群贵人常在的簇拥下急急走到前院跪接了皇上的旨意。梁九功满脸堆笑:“荣主子大喜了!”
可不是大喜嘛!
等梁九功离去,荣妃还晕乎乎地看着堆满了屋子的赏赐,玫贵人、舒贵人和布常在赶紧带着一干宫人迎上前,贺喜声是不绝于耳。
荣妃心里本就高兴得轻飘飘了。
听着一连串的恭喜声,瞧着周遭满脸欢喜、羡慕和嫉妒的宫妃们,她更是乐得眉眼弯弯,使着宫人们拿足了银子赏赐。
这还不算。
等回屋里她又念念叨叨着翻出不少鲜亮颜色的料子,指使着大宫女芯珠送去给贵人常在们:“使去送给玫贵人、舒贵人和布常在,让她们做几件衣服喜庆喜庆。”
芯珠应了声。
她脸上带笑又问了一句:“那三公主这里……?”
荣妃想了想。
三公主年岁和荣宪差不多,就是虽然抚养在自己膝下却走得和大公主纯禧走得更近些。等大公主出嫁之后,自己也懒得多管……
眼看荣宪即将出嫁,胤祉在朝堂上做得有声有色,荣妃这个当额娘的也不愿意拖后腿。她连连点头:“不是你提醒本宫倒是忘了,本宫再选几幅料子——要给三公主多做几件,保佑她也能沾沾福气许个好人家,也算是顾了咱们母女之情。”
三公主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和瑚图玲阿聊天。听闻宫女说荣妃的赏赐送到屋里请她回去看一眼的时候,三公主眉眼里露出一丝讥讽,闷闷不乐的抱怨:“倒是此刻记得我了。”
荣妃是母妃。
瑚图玲阿心里只能为三公主叹息一声,伸手抚摸三姐姐的背脊劝慰着:“也是荣母妃的一番好意,姐姐回去看一眼也好。”
三公主勉强笑了笑。
她垂首敛眉,轻轻一叹:“我也不指望嫁得好,只希望能是个性格和善的良人,能让额娘别担心牵挂就好。”
“你的愿望定然会成真的。”
瑚图玲阿柔声道:“只是今天二姐姐婚事定下,于情于理三姐姐也应该去贺喜一番——就纯当是帮布常在积福。”
三公主扁了扁嘴。
想想额娘布常在还在荣妃手下过活,她还是勉为其难的应了声。三公主立起身,闷闷地开口:“今年的乞巧节我可不会输!”
乞巧节女子斗巧手,男子拜魁星乃是习俗。宫女们要比一比谁的手更巧,绣花挑针乃是其中一艺。至于公主们比的则是文采、骑射,瑚图玲阿文武俱全,如今已是连摘两年的魁首。
三公主这番话不但是在和二公主置气,更是在向瑚图玲阿下战帖。
她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
瑚图玲阿斗志昂扬地望着三公主:“妹妹可不会手下留情。”
目送着三公主离开以后,瑚图玲阿一转弯走向宜妃住的观澜榭。刚走进院子就见郭络罗贵人喜气洋洋的迎上来,怀里揣着两只小猫不说后面还跟着熊猫绵绵:“瑚图玲阿,赶紧来看看小猫!”
“额娘,这小猫又是从哪里来的?”瑚图玲阿看着稀奇。翊坤宫的蓝猫可是公公猫,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变出两只小猫出来?再看看一只黑背白爪,一只白橘相间,怎么看也不是蓝猫的崽儿。
“是绵绵在园子里逛的时候带回来的。”
郭络罗贵人乐呵呵的道:“胤禟、胤禌和小阿哥一同逗弄绵绵的时候掉出这两只猫崽,听说胤禌还以为是绵绵产崽吓得哇哇大哭。”
险些没被熊猫绵绵给吓死。
惊得原本想去看荣妃的康熙都赶紧赶慢的冲去围观。
瑚图玲阿:……
她一脸黑线:“胤禌也傻乎乎……宫里就一只熊猫怎么来的产崽?”
“他还小呢!哪里见过产崽儿。”郭络罗贵人乐呵呵地垂首看着熊猫绵绵。还别说熊猫绵绵在她的脚步转悠来转悠去,俨然是一副要把猫崽崽要回去的焦急模样。
“好好好——还给你。”郭络罗贵人弯下腰将两只小猫崽塞入绵绵的怀里。只见熊猫绵绵动作轻柔,将两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猫崽塞在自己的毛里固定好,才扭着大屁股慢吞吞地往外走。
瑚图玲阿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半响她摩挲着下巴:“说起来,额娘有没有觉得绵绵似乎越发聪明了?”
郭络罗贵人望着熊猫绵绵的背影没上心。她一边拉着瑚图玲阿的手往里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这叼来了猫崽俨然是喜事——要额娘说定然是告诉咱们皇上今年会为五阿哥选位好福晋呢!”
顿了顿郭络罗贵人又神秘兮兮的凑到瑚图玲阿的耳边:“或者是咱们瑚图玲阿的喜事!”
瑚图玲阿哭笑不得。
她撒娇般的噘了噘嘴:“额娘,这哪跟哪呢?再说了三姐姐都没定下。”
“这可不一定,你忘了你二姐姐可是好几年前就定的亲事。”郭络罗贵人笑眯眯的说道。
剩下还有半句话藏在肚子里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