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难听点指不定京城街头揪住一个三岁孩童,人家都知道罗刹国国土不比大清小呢!
在山西布政使温保心里,唯有大清才是世界的中心,他哪里去接触过地球仪,甚至隐隐有些排斥。
温保哑口无言。
没等他想好如何反驳,胤禟不怀好意的补充一句:“那这些年花的军费,大人您出?本阿哥听说温保大人在山西苛虐百姓,强征赋税,指不定还真有这一大笔银钱拿来补上这个空缺。”
山西布政使温保面色剧变。
察觉到周遭同僚们惊愕并怀疑的视线,他双膝一软猛然落地,朝着康熙哀哀痛哭:“皇上!冤枉啊!奴才在山西一心为民,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九阿哥所说的诸事!还望皇上明察秋毫,还奴才一个清白!”
朝堂内一片寂静。
近几年来皇上对贪官污吏的惩治,其中或多或少都有九阿哥的身影。
即便九阿哥如今主持稻谷研究工作,很少再像过去一般到各部办事,显得低调成熟许多。
这样的九阿哥会随口污蔑人吗?
在场的官员不相信,就连先前附和温保的几名官员也默默地将脚缩了回去,齐刷刷地将怀疑的目光转向温保。
山西布政使温保冷汗涔涔而下。
胤禟睨着他,声音格外平静:“得了,别装了。”
这一句话仿佛是在温保的头顶敲响了丧钟,他还想要挣扎可惜的是胤禟根本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胤禟笑盈盈地开口:“本阿哥听闻你自称居官甚善,万民歌颂,百姓纷纷上奏朝廷想为你立像?”
山西布政使温保嘴唇蠕动。
吏部尚书希尔达对此还有些记忆,他审视着温保提出疑问:“奴才见过万民伞,上面的字迹不一,而且护送万民伞前来的百姓似乎也……”
山西布政使温保精神一振。
他血色尽褪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似乎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是不到三息时间,立刻又有人打破了他的幻想。
这一次站出来的是诚贝勒胤祉。
他神情淡定地开口:“万民伞?献上来的百姓?希尔达大人有所不知,这不过是一场异常简陋的造假罢了。”
“造假!?”
“铁路运行范围逐渐变广以后,带来的不仅仅有各地的货物,更是天南海北的各路流言新闻。”
胤祉似笑非笑的看着满脸惊慌的山西布政使温保:“为此京城日报特别派遣了人员驻扎,追溯流言来源借此挖掘出不少清官明吏——”
接话的是胤禟。
他的声音轻柔,可落在山西布政使温保耳朵里却犹如恶鬼一般恐怖:“当然也发现了不少贪污受贿,横征科派之徒。温保大人觉得如何?”
山西布政使温保瘫软在地上。
在场官员们也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眉眼间都带上了一抹谨慎和后怕。
时代变迁实在是太快了。
过去山高皇帝远,县镇府尹谁不是当地的土霸王?若是能连通一气朝廷十数年发现不了也是常事。
而如今呢?一点点小事或许就会随着百姓的口舌而传入‘记者’的耳中,登刊上报也是常见的事情。
比如山西布政使温保。
胤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要是证据不足你觉得本阿哥会说出口吗?你啊……明天就要上京城日报的头版头条了!”
若是清官明吏登上报纸那是光宗耀祖,家喻户晓的好事,那如果是作为贪官污吏登上的呢?山西布政使温保似乎已经想到自己被臭鸡蛋烂白菜叶子丢打的场景,两眼一翻,双脚一蹬直接晕厥过去。
眼看着胤禟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原本打算在明日大朝会上宣布的事情给翻了出来,康熙一阵无语。
偏偏能拿胤禟怎么办?
他唯有一挥手,数名宫人立刻上前,架住山西布政使温保将他拖了下去。
出头鸟温保竟是落得这个下场。
还有意见的朝臣再也不敢说话了,纷纷踊跃同意兵部尚书戴梓的建议,争先恐后表示应该发文严厉谴责罗刹国,争取在对方身上死死咬下一块肉。
这些表态康熙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其中还有不少问题,比如这些罗刹国愿不愿意为这些俘虏支出钱财。
太子胤礽站了出来。
他胸有成竹地说道:“汗阿玛,儿臣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既然皇伯父和大哥他们将噶尔丹和罗刹国那些人抓了个正着,咱们要不要索性邀请罗刹国使臣入京,给他们看一场军演?”
保和殿大学士王熙对于太子提出的建议颇感兴趣:“太子殿下之意是先将咱们的先进武器和队伍摆出去,单方面的展示咱们的实力,用以威慑罗刹国就范?”
太子胤礽矜持地点了点头。
胤禟被这一幕逗乐了,他噗嗤一声笑。
太子二哥这可是学坏了啊!
胤禟笑嘻嘻的出列:“儿臣附议!”
满朝文武脸上也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齐刷刷的应声:“奴才/下官附议!”
康熙哈哈大笑。
他精神气那是倍儿爽,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好——!不过这还不够!”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疑惑。
太子胤礽接话:“汗阿玛的意思是想请西班牙、荷兰、英格兰、朝鲜和日本等国使臣一同参与?”
“知朕者就属太子!”
康熙哈哈一笑:“这件事就交给太子和兵部尚书戴梓负责。”
自打武器基建越来越好以后,康熙老早就想好好炫耀炫耀。只是这炫耀也很难,总不见得扒拉个使臣非带着他去军营转悠转悠吧?
这军演一事不就刚好搔在他的脚心上,让他浑身一激灵,仿佛已看到诸多使臣惊叹震撼的表情。
太子胤礽和兵部尚书戴梓一前一后的出列应是,满怀激动和兴奋打算给他们一个好看。
康熙笑眯眯的摆手:“传话下去命裕亲王爷和直贝勒即刻回京,令礼部做好迎接准备,朕要亲自犒赏!”
赫舍里常海:……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心中是一阵阵的烦闷和无奈。
奴才的太子爷啊!
您这不是赶上架子的把直贝勒的声望推广出去?赫舍里常海急得团团转,偏偏在皇上跟前是万万不敢透露出一丝表情的。
当然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早已被纳兰明珠纳入眼中。他止不住嗤笑了一声,赫舍里常海比起索额图差距不是一点两点,也难怪索尼当年会将赫舍里家的力量都交到索额图手上。
赫舍里常海还在忧愁。
又是皇上亲自迎接又是军演,直贝勒的声望经此会拔高到什么程度?武有直贝勒,大阿哥那边的势力发展让赫舍里常海焦虑不安。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和太子商量商量,起码也要让太子有些警惕才好。
第329章
离开东暖阁以后。
领侍卫内大臣赫舍里常海一路跟着太子胤礽回到毓庆宫:“太子殿下, 如今直贝勒和纳兰明珠的气焰日益嚣张……”
日益嚣张?
纳兰明珠自打从海外过来以后,勤勉奋发,对自己也没有了过去的敌意甚至还多加维护。
至于胤禔更是几年来兢兢业业在西北战场, 说到这里胤礽琢磨着要将弘昱和囡囡带到毓庆宫里小住几天,太子妃时不时就念叨他们两个呢。
也让宜舒这孩子学学囡囡。
囡囡又乖巧又懂事,怎么宜舒就活像是个猴子, 天天不是拔了侧福晋索绰罗氏种的花,就是给侧福晋秦氏的小狗剃毛……
说起来给小狗剃毛……?
胤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禁不住记起胤禟以前抓住四弟的小狗试图给它剃毛的模样。
这不是和宜舒一模一样吗?
赫舍里常海万万没有想到,他自诩关怀备至的话语从太子左耳朵进又从右耳朵出,完完全全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甚至于让胤礽梦回几年前。
那时候索额图就是这般叨叨叨个没完,后来怎么样了?后来索额图就被汗阿玛当杀鸡儆猴那只鸡宰了:)
胤礽和熙地看着赫舍里常海。
赫舍里常海下意识地住了嘴, 抬眸打量四周的瞬间他忽然看到了胤礽脸上的笑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持续了半小时的唠叨声戛然而止,头疼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的胤礽抬眸看向赫舍里常海:“舅舅可是说完了?说完了便退下吧。”
赫舍里常海理应不甘才是。
只是他莫名感受到一种危机,下意识附和着点头,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立在了毓庆宫外。
胤礽身体往后一靠。
不需要他的提示,李元亮极有眼色地凑了上来,他动作轻柔地为主子按摩着。
胤礽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喃喃出声:“这权势真会把人变了个模样……”
李元亮明白太子爷说的是谁。
他不敢出声, 低眉垂眼地为胤礽按摩着头部。
胤礽也压根没想从李元亮这里得到答案。他闭着双眼回想着过去:当年汗阿玛从赫舍里常泰和常海兄弟里选择常海, 看重他的是常海的老实本分,可谁能想得到不过数年时间常海也和老实本分搭不上关系, 甚至连赫舍里常泰都快和他彻底翻脸了。
李元亮望着太子心烦的模样, 忍不住壮着胆子说道:“主子, 既然您不喜欢常海大人,日后奴才就不让他进咱们毓庆宫的大门!”
胤礽被他逗笑了。
他睨了李元亮一眼:“真要你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希望孤的反应常海能看懂。”
李元亮恭敬回答:“奴才觉得常海大人定然能懂得太子爷的心意的。”
胤礽嘴角勉强向上勾了勾:“希望吧。”
他再次闭上眼睛。
李元亮也没再说话, 一直为主子按摩到胤礽打起小小的呼噜才停止动作,蹑手蹑脚的将一副薄毯盖在主子身上,最后才留下两名心腹太监伺候,领着其他人退下。
不出半个月裕亲王福全和直贝勒胤禔、负责后勤的四阿哥胤禛和七阿哥胤佑先行率领大军回京。
军士们或是骑着高头大马,或是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入京城大道。他们昂首挺胸面不斜视,英姿勃发的模样让夹道欢迎的百姓们欢呼出声,伴随着炮竹声响起,百姓们齐呼万岁,高呼声直冲九霄云外,京城上下是一片欢天喜地。
迎接他们的是康熙和太子胤礽。
裕亲王福全眼眶泛红,鼻尖泛酸。他单膝跪地,声若洪钟:“奴才幸不辱命!”
直贝勒胤禔带领一干将士紧随其后:“臣等幸不辱命!”
康熙眼角泛红。
他强忍住哽咽的声音叫起,紧接着迫不及待地上前将裕亲王福全扶了起来。太子胤礽也有模学样将直贝勒胤禔拉起来,这兄弟和睦的场景让人满朝文武动容不已。
这……或许就是传承。
或许众人根本没有必要担心太多,或许顺其自然也能看到皇上和裕亲王的事情,再在太子和大阿哥身上延续下去。
赫舍里常海怔愣了一瞬。
他的内心深处止不住的翻腾起一个念头——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不!不!不可能!
那纳兰明珠过去分明和索额图斗了个你死我活!
另一边左都御史于成龙和内大臣阿密达迟了半个月才回到京城,他们负责押送噶尔丹以及罗刹国使臣。
老实说甚至不用让他们看到军演,光是一路上看见的东西就足以让噶尔丹和那些个罗刹国人惊得目瞪口呆。
乘坐火车抵达京城。
这些俘虏面上都带着无法控制住的震惊和茫然,噶尔丹被押下火车时还不停的喃喃着,不肯相信自己尚且在现实之中。
否则他怎么可能看到这些东西。
曾以为中原不过是帮守着财宝而不知的罗刹国人更是傻了眼,环视着周遭脚步是轻一下重一下,满脸呆滞和不可思议。
噶尔丹被推攮着走出火车站。
火车站周遭已不像过去那样位处空旷,旁边都是野草树木。经过这两年的修整,这里已经和城门连贯,迎接诸人的是一条宽阔的大道。
这里定然是造假的!
否则,否则京城怎么会长得这么……这么……这么漂亮?这么干净?
噶尔丹在心里嘶吼着。
等一会儿这些该死的中原人定然会蒙上自己的眼睛,然后将自己押上囚车送到别处去……
可是囚车是的确押上去了。
噶尔丹的眼睛却没有人将他蒙上,囚车晃晃悠悠的驶入京城,不可思议的一切展现在他的眼前。
道路宽阔来去分道,马车行人井然有序,两侧树荫连绵野花绚烂,鸟雀蝴蝶在其间翩翩飞舞。哪里像是凡世间,倒像是在梦境里的天堂之中。
噶尔丹傻乎乎的东张西望着。
身后突然响起的轰鸣声唤回他的神志,噶尔丹往身后看去先前乘坐而来的火车再次朝着远方驶去,站在车站外的百姓们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随意地给了两眼就自顾自的做起事来。
噶尔丹原本的自信和骄傲彻底破碎,升起的是浓浓的向往和懊悔。
也难怪自己这两年威逼利诱蒙古部族却无一成功,若有这般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城池和军队做后盾,那也就让人明白了。
要是自己知道自己也投降了!
在京城里过舒舒坦坦的生活不好吗?非得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还得看那劳什子的罗刹国使臣的眼色。
噶尔丹下意识朝身后的罗刹国使臣看去,他们也立在囚车之中,表现也没有比噶尔丹好到哪里去,像是呆头鹅一般东张西望着。
罗刹国使臣惊呆了。
他们尊贵的皇帝彼得一世陛下为了俄罗斯帝国的前程,为了学习东欧的先进知识,隐名藏姓远赴东欧当兵……个鬼啊!
尊敬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