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看见肉乎乎的白猫,一丁点的都不害怕,很勇猛揪住了猫猫的耳朵。
明珠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头,“不要拽猫猫的耳朵,他也会疼。”
小满似懂非懂看着她,可能觉着小猫不好玩,没什么兴趣,趴在她身上,说想要吃糕。
明珠让小丫鬟端来几样少糖的糕点,喂她吃了几块糕,“还饿不饿?”
小姑娘安静窝在她怀中,“饿饿,还要糖糖。”
明珠看了眼她的牙齿,皱了皱眉,“不能再吃糖了,再吃牙齿就要被蛀虫啃光啦。”
小满埋着脸,“娘亲,偷吃。”
明珠略有些窘迫,女儿爱吃甜食这点随了她,每天都要吃糖,牙齿吃坏了还要吃。
明珠禁止她吃糖后,自己也不好再吃,但有时候又实在忍不住,就背着女儿,偷偷躲起来吃。
她脸颊发热,没想到会被女儿看见她偷吃糖这种丢脸的事情。
明珠把小满也放在软塌上,扯开话题,“小满陪猫猫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姑娘揪着手指头,“不喜欢,猫猫。”
小白猫好像有点怕她,原本趴在靠枕上,一下子竖起尾巴,想要逃开。
小姑娘一双肥嘟嘟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尾巴。
猫儿发出几声喵喵。
小满嫌弃的不得了,松开了手,她仰着圆圆的小脸,看着娘亲说:“猫猫好吵。”
明珠还以为女儿也会喜欢这些萌态十足的小动物,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让丫鬟将白猫抱了回去,自己则陪着小满玩了半个时辰的小游戏。
赵识傍晚回来,听林管事说她似乎很喜欢那只猫,峰眉逐渐舒展,冷厉的神色稍显柔和,他问:“猫指甲剪了吗?”
猫不太通人性。
若性格也不温顺,很容易利用猫爪来伤人。
林管事微弯着腰:“送去太子妃跟前,已经让人将猫爪子修剪的干干净净,还仔细训过性子,绝不会让一只小畜生伤了太子妃。”
“嗯。”
“起初太子妃还不怎么想养呢。”
赵识听了这话倒是觉得诧异,猎猎冷风吹动广袖,手腕细瘦发白,他的掌心攥紧着一串佛珠,他说:“不会。”
他不喜欢这些不通人性的小畜生。
不过明珠确实很喜欢猫猫狗狗。
那时候明珠应当还在谈婚论嫁的阶段,每天偷偷摸摸从后门溜出去。
她自己都没什么钱,买了些零嘴,路边瞧见野猫野狗,都忍不住投喂。
猫儿也粘她,每次见了她,就围上去喵喵直叫。
明珠当时满脸的挣扎,“我也想带你们回家,可是家里人都不让我养,你们跟我回去,会没命的。”
主母讨厌猫叫声。
嫡姐也觉得野猫身上脏死了。
赵识那次也是偶然撞见,听见她说的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夏日闷热,乌云压境,空气潮湿,看样子像是要下雪。
屋子里闷的透不过气。
开窗透风也不管用。
赵识又极容易出汗,沐浴后换了身衣裳,走出来瞧见明珠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
他的长发用琉璃冠高高束起,眉目清隽,双瞳澄澈,只是轮廓看上去有些许锋利。
赵识走到她身侧坐了下来,身上一阵清冽淡香,他问:“在绣什么?”
明珠未曾抬头,“鞋子。”
她补了几个字:“小满的。”
明珠给红菱也纳了两双鞋,唯独没有他的份。
窗外渐渐起了雨声。
雨滴像豆子一样大,砸上窗户,噼里啪啦。
赵识起身关了窗,听着阵阵雨声,他说:“你若是在府里待的无聊,可以叫戏班子过来搭台唱戏。”
明珠收好针脚,心不在焉:“哦。”
一个人听戏没什么意思。
赵识撩起茶杯的杯盖,继续温声细语和她说着话:“你家里不是还有几个姐妹吗?都可以叫过来,让她们陪着你听戏。”
明珠没拿稳手里的针,针头戳进指尖,溢出血泡。
她疼出嘶的一声。
赵识握住她的手腕,拽到自己跟前看了眼,一言不发用手帕按住她指尖上被戳出来的小口。
明珠不大自在。
赵识叫她不要动。
睡在软枕里的胖白猫被是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炸毛,跳起来胡乱的窜。猫爪子差点挠上了赵识的脸。
胖猫乱窜时,打翻了矮桌上的水杯。
杯子里滚烫的热水浇上赵识的腿上,他的手背也未能幸免,被烫红了一大片。
看着就十分疼。
赵识很能忍,眉毛都没皱。
明珠咽了下喉咙,声音有些涩:“我的猫不是故意的。”
赵识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难看,她是半点都不关心他疼不疼,有没有被烫伤。
第88章 血泡
明珠知道赵识不喜欢猫猫狗狗, 他嫌不干净,怕他真生了气就把这只小白猫立刻给送走。
她的目光小心翼翼,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 见他抿直了唇瓣迟迟开口说话, 心中不安渐深,又解释了一遍:“他方才趴在枕头上睡觉, 是我说话声音太大,吓着他了。”
过了半晌, 赵识还是没有作声。
明珠揪紧手里的帕子, 心里头打起了鼓, 一时半会儿, 她也看不出来赵识是不是真的被惹恼了。
小白猫在屋里四处乱窜,似乎被吓得不轻。毛茸茸的尾巴像个鸡毛掸子高高竖了起来, 龇着牙齿,瞪圆眼睛,作出攻击状躲在角落里。
明珠本想将他抱起来, 奈何抓不住他。
赵识手背上的烫伤,一片深红, 烧起被灼过的刺痛感。
烫伤若是不及时用凉水冲洗, 只会越来越严重。
男人神色冷淡, 微垂侧脸, 分辨不出眉间的喜怒, 他缓缓站起来, 凸起的喉结上下滑了两圈:“我去换身衣裳。”
明珠松了一口气, 没牵连到小白猫就好。
赵识的长指搭在腰上,轻轻扯了扯,解开了腰带, 紧跟着解了外衫。
明珠趁他换衣服的时候,猫着腰逮到了躲在桌子底下的小白猫。她抱着小猫,软乎乎给他顺毛,声音温温柔柔:“乖,别怕。”
小猫渐渐被她安抚,呼噜噜打起咕噜。
赵识换了套水蓝色长衫,水袖薄纱,出尘飘逸,颇有几分清冷淡漠的寒意。不过他今日的气色倒是很好,唇红齿白,眼尾浅红,薄薄的水红色勾起几分色气,眉眼轻轻扫过,极其漂亮。
他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猫儿,微微一皱眉,小猫刚才四处乱滚,身上又掉毛的厉害,不是很干净。
男人薄唇轻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明珠将小白猫交给丫鬟,让她们带下去好生照看,她似乎很不放心,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他胆子小,你们多哄着点,不要摸他的肚子,他会炸毛咬人的。”
“是。”
赵识见状,问:“我听说这猫很金贵,不是很好养。”
明珠回过身,嗯了声,“是比别的猫要脆弱些。”
赵识若无其事坐下来,淡淡说了句:“不要让他上床。”
“哦。”
窗外的雨声断断续续,不过这场姗姗来迟的夏雨,倒是给这闷热的天气降了降温。
几道惊雷劈过,明珠脸色有些白。
赵识知道她怕打雷,想伸手碰她,又怕见到她躲闪自己的动作,伸出去的手指逐渐蜷缩,他说:“陪我下一局棋。”
黑云压过天空,屋里光线昏暗。
赵识说完这句话,便站起来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烛火渐渐照亮每个角落,烛火轻轻摇晃。
明珠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拿的白棋,落子之前,她说:“我下不过你。”
赵识轻轻一笑,“是吗?这有什么关系”
下棋本来也就只是个消遣。
明珠从前看不懂围棋,还是赵识手把手教她怎么下的棋。她也没有他那么老谋深算,好像从来都没有赢过他。
两个人坐在窗边,安安静静下了几局围棋。
棋盘上,明珠被他杀的片甲不留,战况堪称惨烈。赵识丝毫没有打算让她,绕着弯逗她玩,逗弄够了再给她致命一击。
明珠下出了闷气,但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自己棋艺不精,也不能怪赵识不肯让她。
半柱香后,明珠没了脾气,放下手中的棋子,“我不想玩了。”
赵识耐着性子收拾好残局,“你想的不够多不够远,才会输。”
明珠心想她方才就不该浪费时间和他下棋,还不如给小满多做两身衣裳,她抿了抿嘴,“我确实不够聪明。”
“我没说你不聪明。”赵识替自己解释了一句,他将矮桌上的棋盘一并收了起来。
明珠方才就看见他手背上的红痕,一大片泛红的皮肤,触目惊心。她后知后觉想起这块红印应该是热水烫出来的伤,既然他自己都不觉得疼,她也不会出口问。
不过赵识手背上的烫伤渐渐恶化,皮肤像是烧了起来,上面还起了好几个血泡。
赵识从柜子里翻出药膏,自行抹了药。
屋子里顿时弥漫着清凉的药香,味道清爽,并不难闻。
赵识在明珠的屋子留了整个下午,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若不是因为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她都想逃去别处。
明珠闲着无聊,又不想和赵识说话,就找了两本书来看,偏生她今日的运气不大好,书里的故事无聊至极,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她差点看得睡着。
临到用晚膳的时辰,丫鬟们挨个进屋摆好了饭。
赵识让人端来一壶桃花酒,男人在她诧异的目光中解释:“这酒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
明珠倒了杯温酒,醇香扑鼻,闻着很是清甜,她微微抿了两口,味道确实不错。
赵识酒量不好,也就没有多喝。
反而是明珠自己不知不觉间喝掉了大半壶酒,屋里像是熏过桃香,醉醺醺的。
明珠脸颊透红,不过意识尚且清醒。
等赵识发现她喝了许多酒为时已晚,他叹气:“珠珠,这酒后劲很大。”
明珠摇了摇头,努力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地说:“还好。”
她现在除了头有些晕,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她晃了晃酒壶,将最后剩下来的一点倒进杯子里,一口饮尽。
赵识想阻止,被恼羞成怒的她推开,她应当已经有些醉态,说:“你不要管我。”
明珠喝多了酒也不会闹,后劲上来的时候,就把自己往床上一扔,闭上眼睛休息。
没过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赵识用湿毛巾帮她擦了擦脸,躺在床上的女人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
她眼神里空空如也,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理直气壮使唤他:“帮我把头发放下来。”
赵识低低应了个嗯字,轻轻摘掉她用来盘发的银簪,而后起身去拿了梳子,手掌轻托着她的后背,帮她理顺了头发。
明珠舒服的直眯眼,她张口说话间洒出来的气息好似含着缱绻的浓香,她又说:“还要鞋子袜子。”
她抱着被子,“我要睡觉。”
赵识忽然觉得她喝醉了也未必是件坏事,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幅柔软的模样,没有刺眼的防备,也不会像躲豺狼虎豹一样躲着他。
乖乖软软,连娇气都讨人欢喜。
赵识又帮她脱了鞋,手指顿了顿,解开了衣襟上的细带,让她能睡的更舒服一些。
明珠说睡就睡,不过她喝了酒就睡不安稳。她将脸搭在他的掌心,半夜模模糊糊醒来,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她的脑袋恰好压到了赵识被烫伤的手,他疼的清醒了,血泡压破,脓水混着血水全都流了出来。
明珠醒来的时候,她身侧的男人竟然还没起床。
她的头有些疼,慢慢从床上坐起,低头看向还在熟睡的赵识,有些记不清昨晚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赵识觉浅,听着动静就睁开了眼,声音沙哑懒倦:“头疼不疼?”
明珠没什么反应。
赵识以为她睡懵了,坐起来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还困?”
明珠回过神来,她问:“你今天不用上早朝吗?”
赵识淡声回:“不用。”
明珠噢了一声,随后下床穿好了衣裳。
昨天下过大雨,今早却放了个大晴天。
赵识用早膳时,像是随口一说:“明日,宫里的绣娘要来给你量尺寸。”
明珠捏着勺子的手松了松,“这是做什么?”
赵识抬眸,“准备婚服。”
明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件事,赵识不可能和她商量,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得办下去。
用过早膳,赵识就进宫了,明珠终于能喘口气。
快到午间,请来的戏班子已经到了阁台,就等着下午登台开唱。
林管事同明珠说:“殿下特意吩咐,让他们来给您唱戏。”
他紧接着又说:“殿下怕您一个人听戏觉得没意思,还请了不少人来陪您。”
明珠确实无聊,没什么乐子,也没什么盼头。
她感觉自己的一部分好像真的留在了江南。
她兴致平平,懒洋洋应了声:“知道了。”
明珠很快就知道赵识请了哪些人来府里陪她听戏,基本上都是京城世家里的贵小姐,个个身份都不低。
这群姑娘们对她的态度和从前大相径庭,截然不同。
不仅客气,还堆满了恭维。
将她夸的天花乱坠,说尽了好听的话。
明家其他几位小姐,也厚着脸皮来了,尴尬站在一旁没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