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都没发现自己原来咬的那样重,伤口居然有那么深。
血凝结成痂,又痛又痒。
赵识不在意:“无妨。”
明珠说:“留疤了不好看。”
他这双手很漂亮,纤瘦雪白,指节细而长,指骨分明。若因为这些细细的小口子,就可惜了。
赵识偏头看着她的侧脸,忽然间说:“有点痒。”
明珠心里有些愧疚,嘴硬又说不出哄人的好话,她说:“再过几天养好了痂,撕掉就不痒了。”
赵识当然懂如此浅显的常识,他对她微微颔首,低声说道:“你先帮我吹吹。”
第104章 不想再来你家玩了
密密麻麻的齿痕细口落在手指上确实不大好看。
明珠有些拧巴, 不大情愿。不过抬眸一看他从容温和的眉眼,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她犹豫片刻,樱唇微张, 小声地问:“真的很痒吗?”
微弱的烛火照着她的眼珠, 乌色瞳孔里倒映着男人的五官,眼神比林间小鹿还要灵动漂亮。
赵识冷澈的双瞳孔对着她的眼睛, 喉结无声滑动两圈,他心中一软, 过了一会儿, 他说:“其实也没有那么痒。”
明珠低头, 垂落的鬓发挡住了她的侧脸, 看不大清楚脸上的神情。
赵识手指微动,帮她将碎发掖至耳后, 眼睛一时难以从她雪□□致的侧脸上移开。
明珠难以忽略这道滚烫的目光,她的脸不受控制的升温,耳朵多半都红了起来, 她默默扭过脸,试图躲开他的视线, 又用不大好的语气说:“我有点渴了, 你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这样就不用直勾勾盯着她看了。
把她看的都不好意思了。
赵识低沉开腔:“好。”
茶壶里的水还是温的, 明珠口干舌燥, 十分想喝凉水, 喝到温水还皱了皱眉。
赵识不明所以:“怎么了?”
明珠摇了摇头:“我想喝凉的。”
“小心肚子疼。”
“我现在已经很少肚子疼了。”
“是我记错了吗?上回不还疼的躺在床上动不了?”
这是明珠的老毛病, 吃了药确实有所缓解, 但该疼的时候也没少疼。她素来又舍不得亏待自己的嘴,夏日炎炎的天气里,总是忍不住要吃点冰镇的水果, 管不住嘴。
赵识若是在还好些,能治住她。
他若不是不在,府里的人已经不太敢管她的事情。
明珠不肯承认:“没有。”
这两个字她说的很没底气,声音听着都有些虚。
赵识轻轻一笑,眼尾蕴着温和的笑意,他说:“可能真的是我记错了。”
明珠得寸进尺:“你让她们给我弄点冰块吧。”
赵识挑眉,眼睛扫过她的脸,雪肤红唇,娇艳饱满,气色红润,他启唇果断道:“没有冰。”
明珠在心里骂他小气,她又不是不知道地窖里备了许多冰块。
她说:“小气鬼。”
赵识心安理得受下这个骂名。
明珠喝完水就不打算和他继续纠缠,眼不见心不烦,正准备离开,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他的目的,她本来还想问问赵识,昨晚那件事和明茹是不是有关系?
话到嘴边,她又懒得问了。
赵识若是想说,总会告诉她的。
过了几天,似乎是某位想要讨好明珠的夫人,有意无意提起南安侯府的事情,说害了人命的世子被夺了爵位。
侯爷在外面竟然养了一名小妾,那位小妾也是本事了得,忍了这么多年,生了个儿子。
那名少年如今也有十六,听闻学问不错,侯爷上了折子将世子爵位给了他。
明茹世子夫人的名头也一并被夺了去,还伴随着些不太好听的风言风语。
明珠意兴阑珊听她们聊天。
“什么传闻?”
“明茹前几日去寺庙里为她丈夫祈福,半道上遇见了劫匪。”
“啊?真是倒霉。”
“我也听说了,劫匪钱财分文未动,只将明茹掳了去,第二天才将人放回来。”
“嘘,你们都小点声,这可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情。”
众人噤声,四目相对,很识相的转移话题。
明茹自己说是什么都没发生,她身上的衣服也好好的,没被人动过。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的清楚?长了十张嘴也解释不了清白。
明珠听完这些事情愣了下,她猜这些事情也许和赵识有关系。
他那个人生了气,就没那么好糊弄。
明珠那天意识虽然不怎么清楚,但模模糊糊也记得他来的时候,杀气腾腾的。
……
可能是意外造成的阴影,明珠连着半个多月都没什么兴致出门。
府里难得来了几名小客人,都是赵识的侄儿。
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闹腾的时候。娇生惯养的小朋友们个个都喜欢横冲直撞。闹得人仰马翻。
赵识只准他们在前院胡闹,不许他们去后院闹腾。
小兔崽子们不服气:“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叔叔不喜欢我们了吗?”
赵识很无情:“是的。”
他怕吵到明珠。
明珠反而喜欢这种热闹的感觉,没觉得他们吵。
快四岁的小满也被这几个哥哥带着一起上蹿下跳的胡闹,下水摸鱼上树掏鸟窝,堪称“无恶不作”。
小满年龄虽然比几个哥哥要小,但是胆子却一点都不小。
爬树动作敏捷灵活,一脚一脚蹬着树干,很快就能爬上去。
前院里种了几个桃树,桃子还没成熟,就被他们摘了下来。
小满兜里装了几个白白的桃子,献宝似的送到母亲跟前,一股脑往她怀里塞。
明珠望着这几个没熟的桃子,乐不可支,捏了捏她的脸,眉开眼笑的夸她:“我们小满都会孝敬我啦。”
“娘,吃。”
桃子还没熟透,咬起来硬邦邦的,味道也有些涩。
她咬了两口,违心道:“很甜。”
小满十分高兴,手舞足蹈跳起来,然后认真的对她说:“明天还给娘摘。”
明珠不忍打击女儿的好心,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不过爬树总会出现意外,带头的那个哥哥一时得意爬的太高,从树上摔了下来,还好地上有草垫着,摔的也不重,只是断了条腿,养几个月就能好。
这样一来,赵识就知道了这几个孩子竟然带着小满一起爬树的事情。
他觉得危险,不准她爬。
小姑娘继承了他倔强固执的性格,哪里是他说一声不准就真的不爬的呢?
“我又没有摔到腿。”
赵识被她气笑了:“你还想摔了不成?”
小满鼓着脸:“我才不会那么没出息呢。”
她极少被父亲凶,委屈的要命,眼睛红红的:“娘亲小时候也爬树,你怎么不说她?”
赵识束手无措,无奈道:“日后真摔了腿,你别叫疼。”
哥哥的教训,完全不能让这群孩子长记性。几个娇生惯养的熊孩子待在一块造次,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无法无天。
前院这点地方已经不够他们祸害。狗胆包天的要去后院偷鸡摸狗。
小满自告奋勇:“后院都是我娘的,我娘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哥哥姐姐都被她说的心动了,咽了咽口水,说:“可以分一点给我们吃吗?我们还没有见过婶婶呢。”
小满犹豫了很久,她很小气的。只想炫耀自己的娘亲,不想和别人分享。
她勉为其难地说:“好吧,我可以给你们尝一口,就一口。”
小满偷偷摸摸拿了几块糕点包在手帕里,哥哥姐姐们尝过之后纷纷表示真的很好吃。
于是,他们就更喜欢往后院里钻。
次数多了就会撞见传说中的婶婶。
有一回玩捉迷藏,跑的太快太急,冲出去的身体已经停不下来,直接撞上了他们的小婶婶。
他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就怕小婶婶把他们全都赶出去。
更怕她去跟叔叔告状,罚他们。
明珠看着他们埋着头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我没事。”
其实她的后腰撞上了石柱子,有些酸疼。
小孩子们同她说了声对不起,之后又老老实实向她保证以后一定会小心。
明珠看着他们满头的汗,让丫鬟给他们准备了些瓜果和水,“都歇一会儿再玩吧。”
混世魔王在她跟前比在赵识面前还听话。
不过赵识还是知道了明珠被他们撞到了的事,铁面无私罚他们抄了十遍的书,没抄完不许放出来玩。
几个孩子苦不堪言,抄书抄的想死,苦哈哈的抱怨:“小满,我以后再也不想来你家玩了。”
小满哼了声,她才不在乎呢。
“叔叔好可怕!比我外祖父还可怕!!!他还不许我们接近婶婶,太小气了!”
“就是就是。”
“我不想抄了,我的手都快抄断了。”
明珠恰逢小日子光顾,腰酸的几乎直不起来,她趴在床上,让丫鬟帮她按按腰。
不知何时,腰上的力道逐渐变得有些重,按压的力道刚刚好,酸软舒服。
她哼哼唧唧,眯起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眼,才发现坐在床边的人是赵识。
明珠打了个哈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赵识继续给她揉着腰,低沉的嗓音划过浓稠的春色:“也没多久。”
她一截后腰上多了块紫痕,在雪白的腰迹格外明显。
赵识说:“以后见了那帮小兔崽子躲远点。”
明珠闭着眼睛说:“我小时候也这样。”
不都是喜欢玩的年纪吗?
明珠舒服的快要睡过去,迷迷糊糊的时候随便问了句:“难道你小时候不这样吗?”
赵识沉默下来想了想,诚实回答:“不。”
他很听话,很懂事。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放纵的时候。
第105章 释怀
赵识对小时候的记忆印象深刻, 好像只有繁冗复杂的课文,言行举止,规规矩矩, 从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举动。
母亲对他很好, 可是他很早就搬到外院自己单独住。
童年时也没有特别要好的玩伴,沉默而又无趣。
赵识抿了抿唇, 平稳的语气听着竟又些落寞:“我小的时候有很多课文要背,还有老师布置的功课。”
明珠困得睁不开眼睛, 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唇齿微张, 呼吸浅又缓, 她哼唧了两声:“有学上总比没有好。”
她因为功课不好,连继续上学的资格都没有。
赵识轻轻扯了下嘴角, 真心实意笑起来时眉眼间的愁绪都被抚平,这些话他从来没对别人说过。
“年纪小点的时候,我其实也一点都不喜欢念书。”赵识不是没有羡慕过他的表兄妹, 也想和他们一起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明珠心不在焉听他说话。
赵识的嗓音清冽,落在耳朵里很舒服。
“有几次写不完老师布置的文章, 趴在桌子前边写边哭, 眼泪把稿纸打湿, 好不容易写完了文章就又作废了。”
明珠的脸被枕头闷得发红, 她抬了点下巴, 呼吸顺畅了一些。
她想象不到赵识哭着写文章的画面, 她以为他小时候和现在应该没什么差别, 成熟老练,情绪内敛。
赵识放缓了手中的力道,明珠撩起眼皮, 有些娇气:“你按重些,我的腰还是酸。”
赵识拿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腰下,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能太重。”
而明珠已经睡着了。
……
太子府上这些闹腾的小孩子,被罚抄了几十遍的文章,就不怎么想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装病撒泼要回家。
身边的奴仆给各家传了话,没过几天,这些孩子就各自被接回了家。府里清净,总算不像之前那般乱糟糟的。
明珠为此还埋怨了赵识:“你没事总罚他们做什么?小满好不容易才新交了几个玩伴。”
赵识觉得自己冤枉:“抄几篇文章不算罚。”
他的忍耐力早就到头,对这帮小崽子们在府里上跳下窜的行为不满已久,早些把他们打发走,耳根子都清净。
赵识看她还不高兴,温言和她讲道理:“孩子在太学里也能交到朋友。”
明珠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
过了冬,又是一年春天。
明珠实在闲得无聊,便带着丫鬟去街上转了转。
天气逐渐暖和,街上也不似冬日那般冷清。从西域来的卖香料的商人,还有当众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卖艺人。
明珠漫无目的乱走,再一抬眼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书院门外。
春日融融,午间的日头还是有些毒辣。丫鬟帮她撑着伞,抬眸瞧了眼书院匾额上的字,张嘴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明珠抬头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脚下生根走不动路。
恰好此时,院门被人拉开,声音微涩。
明珠在看清楚男人的脸时,表情变了变,掌心里的帕子被她揪成一团,喉咙干涩,眼眶微红。
她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卫池逾了。
卫池逾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半晌就又恢复如常。他站在屋檐下,漆黑通透的眼睛静静望着她,阴影下的脸庞白玉无瑕,身姿如松柏般挺拔,可惜清瘦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卫池逾问:“珠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温声细语,和颜悦色。和从前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