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之道:“原因有三,沈羲和六元及第,不负才学,这是其一。其二,沈羲和虽然年纪尚小,但为人沉稳谦逊。其三,沈羲和有个好妻子。”
“沈羲和的妻子顾氏经营着一家手工坊,据老臣夫人说,盛京城的夫人总去那里,少生了不少事。”
周夫人也去手工坊,人闲着就爱出事,得忙起来才行。
嘉明帝笑了一声,“竟还有这个原因。”
“皇上有所不知,后宅不宁家宅不宁,臣私以为娶妻不只为了传宗接代,更为了前路有人相携,有人同行。”周牧之声音诚恳,“若是郑昭走岔路的时候也有人提点,想必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嘉明帝看着周牧之,屋外雨滴打在窗扇上,是噼里啪啦的声音。
“太傅所言有理,都说娶妻生子,但娶妻的确不是为了生子。”
为妻者,不是非要温婉,非要高贵,而要识大体,懂大义。
嘉明帝轻笑,是啊,郑昭走到现在,不止怪他,郑周氏也有份。
“就如太傅所言,张宝忠,传朕旨意,户部左侍郎沈羲和勤勉政事,造福一方,特命为督察御史,即日上任。”
嘉明帝又想起了沈羲和的夫人顾氏,他亲自赐的婚。
未婚夫妻,从广宁跟过来,走到现在不容易。
“张宝忠,拟旨,兹闻督察御史夫人顾筱娴婉和善,性情柔嘉,朕躬闻之甚悦,特封为正二品夫人。”
其他官员也要补上,幸好前面科举,朝中有不少有才之人。
说完,嘉明帝松了一口气,下雨天多,也会有天晴的日子。
周牧之行礼退出去,他心道,提携沈羲和一是因为他有真才实学,二是因为当初成亲,沈羲和娶的是年少情深,少年定情之人。
单凭这一点,周牧之就相信沈羲和的人品。
有担当有勇气之人,总不会太差。
事实证明他眼光还不错。
张宝忠送周牧之出去,外面雨还大,周牧之撑着来时带的伞。
张宝忠送不了太远,“大人小心些,回去喝杯姜茶。”
周牧之点了点头,他转过身,走进雨幕,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张宝忠抬头看着雨幕,叹了口气就回御书房了。
御书房里灯有些暗,张宝忠把灯芯剪了剪,嘉明帝又看起别的奏章,反正当皇上的,没有轻巧日子。
————
这雨下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天地像被洗过一样,天是湛蓝的,云是白净的,远处伫立的高山青翠不变。
顾筱晨起去院子里走了两圈,小花园让周氏种上了菜,不过原来的花还在,红绿交织,也是好看。
地上湿湿的,顾筱在园子里摘了根青黄瓜。
手掌长,上面还有尖刺,她拿着去井边洗了,嘎吱咬了一口。
脆甜。
第149章 生产 出去的时候三郎……
夏天还有比嫩黄瓜清热解暑的吗, 没有,顾筱一天能吃好几根,吃了黄瓜, 水喝的都少。
沈家庄子种了不少菜,家里不缺菜吃,夏天一到凉拌菜卖的好, 只是火锅店生意差,一天才几桌客人, 全是忍不住冒着大汗来吃辣锅的人。
火锅店一天赚十几两银子,对此一家人都挺知足。毕竟朝廷出了这样的事, 家里不能把钱看的太重,赚钱是赚钱, 万不能因为赚钱昧了良心。
看沈羲和早出晚归,周氏心里慌慌的, 问过顾筱好几次,“三郎做官查这个, 咱家里有食肆,能行吗,用不用给关了?”
孰轻孰重周氏还是知道的, 不仅她心慌,陈氏他们心里也慌, 这是在盛京,不是广宁。
若是广宁,靠着沈大郎打家具一家人也能过的好, 但现在总想多赚一点。
陈氏心里明镜儿似的,虽然大房二房供沈羲和念了十几年的书,但说到底是沈羲和自己有本事, 能考中状元。
再有顾筱脑子灵光,会做生意,大房二房才站了起来。
现在家里都能挣银子,可内里是三房拉着大房二房。
要是食肆不开了,那可咋办。
难不成分家另过?
陈氏不想分,人都是向前看的,就是她问李氏想不想分家,李氏肯定也说不想。
现在的日子多好,分家了保不齐啥样呢。
不分家靠着三房拉着,陈氏也不愿意,做长嫂的,下面全是小辈,陈氏拉不下那个脸。
但再想想家里赚了不少钱了,心里没那么急了。
顾筱把黄瓜吃完,嘴里还留着清香,“娘,大嫂二嫂,三郎他们抓的是贪官污吏,咱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生意,不会有事的。”
周氏皱着眉,“都忙了一个多月了,还不消停,贪官都该死。”
几百万两银子,那得贪了多少,做了多少亏心事。
“瞧着人模狗样的,心肝都黑了。”
陈氏没说什么,当老百姓的茶余饭后说说闲话就行了,多说多错。
顾筱点了点头,贪官污吏有错,拿银钱行方便的人也有错。
倘若什么事都能用钱办到,那才是乱了套。
“娘,咱家就好好做生意,食材要捡好的新鲜的,还有炭火,一定要注意。买的那几个人也要震慑好,绝不能添乱。”
周氏的心稍稍安定,“有机会做点善事咱们,积德行善。”
当小百姓,最怕官司。
周氏又对顾筱道:“你少往外面跑,啥事有你大嫂二嫂呢。”
就是六月中的产期,稳婆周氏已经找好了,产房也收拾好了,棉布,剪刀,铜盆……还去药房买了根五十年的人参。
周氏都能请个菩萨回来拜,瓜熟蒂落,一天不落一天心里不踏实。
这要不是沈羲和真的忙,周氏指定把他骂一顿。
顾筱冲周氏笑笑,“我知道的,我想溜达了就在小花园里溜达,不出门。”
渴了饿了吃黄瓜,顾筱喜欢在家里待着。
陈氏李氏都是过来人,跟她说了不少,在家里更不用担心有人算计使坏,安心。
前几日刘念慈和安云过来看她了。
两人都出了月子,刘念慈生了个女孩,安云生了个男娃,小孩子才那么点大,不过长的也快,一个月就长开了不少。
满月礼顾筱送了虎头鞋小帽子和小衣裳,还有自己打的银镯子,都不是缺钱的人家,心意到了就行。
顾筱看别人家的孩子,就忍不住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会是什么样。
如果是女孩,肯定像她多一点,大眼睛,眉毛细细弯弯,嘴巴小小,会躺着她臂弯里吐泡泡。
刘念慈家的女儿就会,可有趣了。
要是男孩子,像沈羲和多一点,性子沉稳,会是个有担当的哥哥。
反正只要不是小哭包就行。
产期快到了,顾筱也害怕。
哪儿有人怀孕生孩子不怕的,安云当时生了一天,命差点丢半条,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苦楚不算什么。
安云说她当时就想快点把孩子生下来,也不是为了自己少疼一会儿,而是怕孩子在肚子里憋着出事。
刘念慈体格好些,生了半天,两个人都劝她宽心,多走动,听大夫稳婆的话,使巧劲儿,就能生出来。
还有就是月子,安云刘念慈都请了乳母,顾筱想了想,还是算了,自己的娃自己喂。
她月子在六月,周氏是想让她好好坐月子的,不下地洗澡吹风,孩子她来带,不吵顾筱休息。
顾筱私下和沈羲和说过,不下地吹风什么都好说,可六月不洗澡她决计受不了,那得多脏呀,还有冰块,冬天存了不少冰,就等现在用呢。
沈羲和却没全听顾筱的,洗澡伤口怕感染,他可以帮忙擦,勤换洗,保持干爽,冰块能用,但得离远一点,不能着凉。
顾筱想了想,就答应了。
反正做月子的事得提前说好,不然孩子生下来这个说一嘴那个说一嘴,自己反倒惹一肚子气。
现在家里没别的事,就等把孩子生下来,安心带孩子。
顾筱心放的宽,该吃吃该喝喝,有时给三丫做冰淇淋,自己还蹭一小口吃。
三丫就把冰淇淋捂住,摇着头道:“小婶!这个凉,会冰小宝宝的,三丫以后也不吃了。”
可顾筱再问她要不要,她还吃。
下午沈羲和回来的早,这一个多月,鲜有这么早回来的时候。
沈羲和:“今日事少,我就早回来了。”
案子查的差不多,六部里的人一个个精神萎靡,靠苦茶续命,下午没什么事,就全回家补觉了。
沈羲和回屋换了身衣服,坐顾筱身边和孩子说了会儿话,“又没有闹你?”
顾筱摇摇头,“乖着呢,我觉得是个姑娘,只有小姑娘才这么乖。”
沈羲和道:“是心疼你,在你肚子里才乖,兴许生出来是个调皮捣蛋鬼。”
顾筱眨眨眼睛,“你还喜欢调皮捣蛋的啊。”
沈羲和一本正经道:“小孩子,不能把她限定在条条框框里,她想怎么长就怎么长,安静乖巧也好,调皮捣蛋也好,都是我们的孩子。”
只要是自己孩子,就很好了。
顾筱赞同地点点头,别人家孩子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不和别人比。
“行了,好不容易回来早一趟,你先睡会儿,吃饭还早呢。”
沈羲和拉着顾筱的手,“你跟我一起躺着。”
顾筱从善如流,躺在了沈羲和身边,沈羲和打着扇子,有微风拂过,这样睡也睡不着,他便说起朝中的事。
“郑昭已经认罪了,三日后斩首示众,他的案子牵扯了二十多人,朝中会沉寂一段时日。而且空了不少官职,如果猜的没错,我应该不在六部了。”
周牧之言语中有暗示,但圣旨还没下来,沈羲和也不敢妄言。
他喜欢把朝中的事和顾筱说,顾筱有时会出主意,有时就静静听着,只要说完,沈羲和心里就好受许多。
夫妻夫妻,越是相处的久,越能明白这两个字的涵义。
夫妻之间,不是简单地过日子,不全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有互相惦念,互相理解,互相记挂。
脑子里想的全是她。
还有其他的,沈羲和现在还不懂,但有往后余生去了解。
顾筱:“在哪里都无所谓,我就盼着你做个好官,对百姓好,依律法办事,又有人情味,这样就行了,在哪里不重要。”
做好官说着简单,做着难,郑昭是好官吗,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百姓记着他的好,可是他有他的坏。
顾筱想起科举文里沈羲和在盛京待了七八年,沈家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也明白当官升职的不容易。
慢慢来吧,有时候越是想一件事,越是办不成,不想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办好了。
“你累了这么多天,终于休息了,就不要想了嘛,睡一会儿,陪孩子睡一会儿。”顾筱往沈羲和身边靠了靠,“你再不睡,孩子就要出来了,到时候她就躺在我们中间,小小一团。”
沈羲和顿了顿,“不是做了小床,摇床吗。”
顾筱:“……床做了是以防万一,万一她更喜欢睡大床怎么办,你总不能不让她睡吧。”
自然是不能的。
沈羲和拍拍顾筱肩膀,“不会,快睡吧。”
春困夏乏,顾筱很快就睡了过去,沈羲和累了一个多月,手上动作越来越小,也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没睡多久,便有人过来宣旨了。
来的还是张宝忠,他来沈家有两次了,这回来忍不住打量这座宅子。
这片的官宅都是以前建的,也就是说都住过人。
三进三出的院子在盛京来说不算大,大门上贴了福字,门楹上贴了对联。
上书——
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横批是春来回大地。
门口还挂了灯笼,这应该是过年的时候挂的,只是时常取下来打扫,看着干净。
张宝忠推门进去,院子里也干净,小花小草,虽不是名贵之物,但别有一番意境。
张宝忠顺着小路走过去,看见了个年轻小子,“沈大人可在家?洒家过来宣旨。”
沈二娃认识张宝忠,看他一脸笑一定是喜事,“我小叔在家,我喊他去,公公先去堂厅坐一会儿!”
沈二娃先给张宝忠和随行宫人倒了茶,然后去正屋喊周氏,周氏心慌慌地把沈羲和叫起来。
就这样,两人还没睡半个时辰,就起来了。
周氏让两人换身衣服,“快点的,别让人等急了,算了算了还是别着急了,小小大着肚子呢。”
顾筱睡的有点懵,张宝忠过来宣旨,九成是好事,难不成郑昭一倒,沈羲和要升官了?
她换了衣服,拉着沈羲和的手出去,只见张宝忠笑出了一脸褶子,“沈大人,这段日子辛苦了。”
沈羲和:“为臣本分,应当的。”
张宝忠道:“别的洒家就不说了,沈大人,接旨吧。”
顾筱虽有身孕,可规矩就是规矩,还是要跪下接旨。
一家人下跪接旨,张宝忠从宫人那取过明黄的圣旨,缓缓打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左侍郎沈羲和勤勉政事,造福一方,特命为督察御史,即日上任。赐白银百两,上好绸缎六匹,玉如意一柄,珍珠一斛。”
沈家人面上驹是一喜,就当他们以为圣旨已经读完了,张宝忠又从宫人那里拿起一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督察御史夫人顾筱娴婉和善,性情柔嘉,朕躬闻之甚悦,特封为正二品夫人。赐白银百两,玉观音一座,上好绸缎六匹,珍珠一斛,金钗一支……”
盖因抄的贪官太多,所以赏赐格外丰厚,张宝忠道:“沈大人沈夫人,接旨吧。”
沈羲和升官了,顾筱还封为诰命夫人,意外之喜,的确是意外之喜。
周氏赶紧拉拉顾筱的衣袖,“小小,快接旨。”
顾筱抬起头,看了眼周氏,又看了眼沈羲和,那些诰命夫人无一不是二三十岁,气度大方的,她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