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慈点了下头,“祝姜公子金榜题名。”
这么一句话,还是刘念慈对姜鸣轩说的为数不多的话。
姜鸣轩笑了笑,沈羲和教会他一个道理,说的多不如做得多。
沈羲和拍拍他的肩膀,送姜鸣轩出去,顾筱拍了拍刘念慈的手,“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刘念慈摸摸肚子,震惊地看着顾筱,“你怎么看出来我没吃饱?”
她比姜鸣轩吃的还多,都不好意思吃了。
顾筱忍不住笑了笑,“我又不是没和你一起吃过饭,再煮点肉。”
刘念慈松了口气,“还好是你,跟他一起吃,哪回都没吃饱过,真的是,他怎么吃那么少呀。”
顾筱也没拆穿,以前姜鸣轩还能啃半个肘子,这算什么。
“应该是不饿吧,不然真的好吃的东西,怎么可能就吃这么点。”
“没错,火锅多好吃,小小,你去盛京了,我怎么办呀。”刘念慈又下了半盘肉,心里愤愤,“我怎么办呀。”
顾筱揉揉刘念慈的脑袋,“你好好经营瓷器铺子,多做新花样,争取把铺子开到盛京去。”
听起来就难,不过顾筱都说了,刘念慈有信心,把瓷器铺子开到盛京不就能见顾筱了吗。
“小小,你去了盛京,要记得想我,我爹说盛京权贵遍地,你可要小心,还有那些世家小姐,也要小心些。还有你的沈公子……”
虽然刘念慈不愿意承认沈羲和有多好,但沈羲和是解元,看着也算玉树临风,可别被别人抢了去。
顾筱点了点头,“我知道。”
刘念慈:“你要和我最好,不许看别的姑娘!”
顾筱道:“我不看,到了盛京,给你写信。”
刘念慈深吸一口气,“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便是不舍,终须一别。
五日后,一辆青色的马车沿着官路从襄城北城门出发,驶向盛京。
初春,路上草冒了新芽,他们带的东西不少,行李吃食,车上又坐了三个人,难免逼窘。
沈羲和有时会看会儿书,天黑了就在附近城镇的客栈住下,这样赶了几日路,终于在二月五日到了盛京。
天上飘着小雨,雨丝细密如牛毛,打开车窗往外看,便能见远处也有赶路人,却不知是哪方学子。
往前看,是恢弘的城门,城楼久经岁月略显斑驳,城门上是刻着“盛京”二字的石匾。
城门口有护卫守将,一个挨一个地检查文书路引,然后才放行。
大约是见沈羲和像读书人,守将便多说了两句,“赶着春闱各地学子都来京城,现在好一些的客栈都住满了,须得耐心找找,实在不行租间宅子,更自在。”
沈羲和回了一礼,“多谢。”
谢就不必了,这随便过一个兴许就是未来的朝廷命官,与人为善也是与己为善。
检查了文书马车,这才能过城门,顾筱多看了两眼,心道这就是盛京城。
不怪是京城,自有它的韵味在,繁荣与古朴并不冲突。
顾筱把目光收回来,忽然间,前头一人喊道:“可是襄城开的顾姑娘?”
顾筱定睛一看,前面那人撑着油纸伞,国字脸,浓眉大眼,看着有几分熟悉。
铃铛扒着车窗,“师父,这人好像张叔呀。”
顾筱点了点头,“小张掌柜?”
小张掌柜松了口气,又拍了一下大腿,“是我是我!小东……顾姑娘,可算等到你们了!”
小张掌柜已经来城门口等好几天了,顾筱出发前写了一封信,说这几日能到,他们到盛京里住客栈,不用小张掌柜担心。
可小张掌柜不是那样的人啊,顾筱可算来了,他还能不管,这几日盛京城里都是学子,携家带口的,带丫鬟带书童的,人一下就多了。
多宝阁二楼还给顾筱留了房间呢,再说多宝阁有顾筱一半呢,直接住下不就行了。
下着雨,地上微湿,天是又湿又冷,小张掌柜道:“咱们先去吃饭,吃过了再安顿,二楼留了房间,都收拾干净了,就等你过来住了。”
顾筱心里微暖,能在他乡遇见熟人,心一下就定下来了。
她道:“我们就不住铺子里了,我表兄白日温书,找个清静院子就行。”
多宝阁人来人往,读书不行。
小张想想是这个理,“清静院子?这好说,我帮姑娘找,咱们先去吃饭。”
这会儿酒楼人也多,好在他在盛京待得久,知道私房菜,小馆子。
就带着顾筱他们去了,一边走,他还暗里打量了沈羲和。
一身书卷气,看着倒还不错。
沈羲和打了个招呼,“有劳。”
顾筱咳了两声,“对了,这是我表兄,沈羲和,这是张掌柜的侄子,张绪,他在多宝阁当掌柜,这是铃铛,我徒弟,羊毛毡都是她做的。”
铃铛看张绪不觉面生,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
张绪道:“沈公子,顾姑娘,铃铛姑娘,那咱们先去吃饭,租房子的事吃完再说。”
张绪带着他们去了一家私房菜馆,点了几道家常菜,虽是家常菜,但味道一绝,价钱也不便宜,一顿饭下来花了一两银子。
也让顾筱对盛京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从馆子出去,张绪道:“京城不少这样的小馆子,多是夫妻一家人经营,味道不比大酒楼里的差。”
顾筱想以后沈家食肆应该也在这样的小巷里,到中午晚上,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过来。
火锅面的味道不差,慢慢经营能起来。
顾筱看周围青瓦白墙,房屋鳞次栉比,街上两层三层的酒楼铺子,路上行人撑着伞,但还是有细密的雨丝落在丝缎衣服上。
学子倚栏念诗,姑娘小姐撑着油纸伞,腰间襟步一晃一晃的,顾筱认出来那是多宝阁的雪花襟步。
卖吃食的,卖点心的,这场春雨没有拦住要出行的人。
街上人来人往,一片繁华之色。
这便是盛京城。
第90章 会试 三月初,会试放榜,沈……
雨下的不大, 顾筱也没打伞,她看看沈羲和,轻声道:“表哥, 咱们先去租房子,张掌柜,还要劳烦你帮忙。”
张绪慌忙摆摆手, “小东家还和我客气作甚,我带你们过去。”
说到租宅子, 张绪还真有人脉,很快就找到两处, 第一处是一进的,三间正屋两间厢房, 足够三人住,一年租金要三十两。
另外一间两进两出, 屋子多,正屋三间, 前后厢房四间,还有厨房柴房,东西家具也齐全, 一年租金六十两。
在盛京就甭想着买新宅子了,要是有钱可以翻翻。
顾筱想着周氏他们会过来, 就租了第二处,她租了半年,能住到今年八月份。
张绪帮忙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 又去街上买了用的木盆碗筷,“小东家不必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说一声, 这儿离多宝阁也近,小东家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
虽然信上写过多宝阁什么样,二楼雅间有多少永生花,但没亲眼看过不是,还有学徒,一个个都想见见顾筱。
张绪真情实感地敬佩顾筱,他能在多宝阁做掌柜也是靠伯父的面子,做成这样靠的却是自己。
顾筱是东家,能得到顾筱的认可,对张绪来说是一件脸上有光的事。
顾筱点了点头,“那行,我这边忙过了就去。”
顾筱把张绪送出去,“我们初到盛京,人生地不熟,今日多亏了你。”
张绪:“应当的应当的。”
送走张绪,顾筱看一院子的东西头都疼了。
“三郎哥,正屋中间的屋子留给娘,你自己挑一间,收拾收拾就去看书。”
能住到八月份,哪怕沈羲和分的官舍小,还有这里能住。
这间宅子久远,收拾小半日,晚上下了点面条,又从外头买了卤菜,简单吃了一顿。
沈羲和还有两日考试,留给顾筱准备的时间也只有两日,二月八日进场,在考场里一待就是三日。
饶是顾筱知道沈羲和会中,还是忍不住担忧紧张,今年下场有两千一百零七名考生,中的只有五百多名。
谁都盼着五百多人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解元有许多个,但会元只有一个。
考试带的吃食,水,被褥,二月初,天还冷着,顾筱让沈羲和把羊毛衣给穿上。
羊毛是做羊毛毡剩下的,染的颜色乱七八糟,红的粉的黄的,让顾筱纺了线织成毛衣。
不好看是不好看,但暖和又不臃肿。
顾筱给的,沈羲和就穿,反正穿在里面别人看不见。
顾筱生怕忘了什么东西,“笔墨砚台检查一遍,还有包东西的纸,万不能有字。水就少喝点,饭将就点吃,等你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小小。”沈羲和拉住顾筱的手,这两年间顾筱长了不少,正是明媚恣意的时候。
他伸手拍了拍顾筱的肩膀,这样好像把人揽到了怀里一样。
“你别紧张,这回考试我有九成把握考上,有七成把握能中会元,你别担心,等我考完。”沈羲和道:“等我考完,还有殿试,过了殿试我就向娘提亲。”
襄城地处北方,有道是北有嵩阳,南有应天,不可小觑。
沈羲和能做的只有多读多看,考自己的。
顾筱抬头看沈羲和,“什么叫向娘提亲?”
沈羲和一字一顿道:“你是我表妹,父母不在,婚事全凭姨母做主,自然要向娘提亲,我若不中状元,娘未见得把你许给我。”
沈羲和难得说句玩笑话,“小小,我真怕去提亲时娘说——连会元都没中,哪儿配的上我们小小。”
这的确像周氏会说的话。
顾筱笑了笑,“什么配得上配不上,难不成你以后加官进爵会嫌我是孤女?”
沈羲和摇头,顾家人不配为人父母,顾筱是顾筱,“我会给你挣诰命。”
不是孤女。
顾筱握了一下沈羲和的手,“行了,也就还有两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明日去看看考场。”
就两日,翻看几遍书,再看看先生给出的题,也就够了。
其余时间,便在客栈二楼的晃着扇子远眺,这是盛京城,所有人都向往的盛京城。
二月八日,考生进场,第一道就是检查。
衣服,鞋子,带的东西,若是发现夹带纸条的考生,直按律法处置。
进场之后次日开考,考场里只有翻纸卷的簌簌声和落笔声,临近中午,才有考生放下笔,活动了活动发僵的手腕。
考场阴冷,几个炭盆摆在前后中间,恰巧沈羲和挨着一个。
他不冷,这个天穿着羊毛衣,很暖和,就是检查的时候让许多人看见了。
沈羲和有些难为情,但是这是顾筱给他织的,在考场穿着暖和,心里又有庆幸之意。
搓搓手,再吃个饭团,沈羲和提起笔,继续写文章,日暮时分,监考官摇了考铃。
沈羲和放下笔,松了一口气。
他没吃东西,卧在后面小榻上睡了一夜,次日考生从考场出去,沈羲和望着橙红色的太阳,顿了片刻,提起脚步往家走。
会试一直到二月十五日,最后一场考完,考官把试卷收走,在考场等一晚,三月初成绩就能出来了。
周围有吃东西的声音,翻身的声音。
天色已晚,沈羲和却没困意,他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心里数着时辰,明日就能回去见顾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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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
沈大娃跑的飞快,手上拿着一封信,可算到了家里,他喘了两口气,赶紧跑进屋,“奶,奶!”
周氏刚把三丫哄睡着,瞪着眼睛冲大娃喊了一句,“小点声,你小妹刚睡着,都多大人了,一点稳重气都没有。”
沈大娃咽了咽口水:“奶,从盛京来的信。”
周氏愣了一下,“快给我看看!”
周氏能认不少字了,大估摸的能看下来。
顾筱说他们收到信的时候,沈羲和估计已经考完了,三月初放榜,三月十五殿试。
他们都安顿好了,也租了房子,一切都好不必挂念。
周氏抬起头道:“大娃,你小婶让咱们三月初就去盛京。”
住县城就够好了,去京城,那得多好。
大娃凑过去把信看了一遍,“说的是进三月就去,半个多月就能到,小婶说这样能赶上殿试放榜。”
周氏是母亲,放榜的时候她怎么能不在。
周氏拍拍胸口,“了不得了不得……”
有举人功名就不错了,要是中了贡士,真是光耀门楣。
沈家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可算是走出来了。
这十多年,种地赚钱,现在条件好了,沈大娃兴许已经忘了以前的苦日子,但周氏还记得。
侍奉公婆,生子分家,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可算是熬过来了。
大娃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奶,咱们去吗?”
周氏道:“去,怎么不去,你小叔去赶考,考成啥样都得看看。”
周氏心里有谱,和沈老爷子商量之后当晚就把大房二房喊到正屋说话。
“小小他们已经到盛京了。”周氏盘腿坐炕上,背挺的笔直,“大娃,你把信念一遍。”
大娃嗯了一声,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屋里黑,他在灯下读的。
信读完,陈氏李氏脸上漫上喜意,倒是沈大郎沈二郎沉稳些,挠挠头问了句,“这是考上了?”
大娃嘿嘿笑了两声:“没放榜呢,刚考完,不过小叔功课一向好,肯定能中。”
这话没差,沈羲和从小功课就好,从不用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