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孙女?我差这一个孙女!我养她那么大,白养了?你问来问去到底要问啥……”
张管家道:“为何给你孙女起名叫小小?”
白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你问我凭啥告诉。”
张管家掏出来二两碎银子,“劳烦告知。”
白氏拿了银子好说话,“她生下来长的小,就叫小小了,贱名好养活……”
张管家道:“生下来,敢问老夫人她生辰是哪一日?”
白氏攥着银子,没有说话。张管家又拿出来二两银子。
白氏笑嘻嘻接过来,“七月十三,我记得清清楚楚,臭丫头生下来瘦的很,好不容易才养大。”
“只不过养了个白眼狼,她嫁到沈家五年了,一次都没回来看过,过上好日子,亲爹亲娘都忘了,啧……”白氏眼睛里冒着精光,“大人还要问什么?”
张管家摇了摇头,这个老太太钻钱眼里,不知说的话有几句真,“没了。”
他从顾家出去,又问了几家,可惜这些人只知道顾家卖女儿,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的确是年份久远,若是顾家本来就有女儿,却不小心夭折,那也能瞒住。
张管家只能先回客栈,给国公府写信,明日再来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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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把银子收好,说几句话就赚了四两银子,赚钱可真容易,没白养活那个死丫头。
她叫住一个孙女,“你大伯娘呢?”
“大伯娘在河边洗衣服。”
白氏拍拍胸口道:“快给喊回来,把你大哥也叫回来,快点的。”
很快赵氏和顾程远就回来了,顾程远一脸不耐,“奶,你叫我回来干啥,”他正斗蛐蛐呢。
赵氏没说话,白氏把银子拿出来,“今儿来了几个贵人,问那个丫头片子的事,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运道,沈家出息了,还有贵人找上来。
你们两个嘴给我把严了,以后说不准还有银子赚。”
赵氏脸一白,“娘……”
“这话就是跟你说的,一个捡的丫头片子当成宝,她到沈家可回来看过你一眼?我跟程远去顾家,她把我俩赶出来,啥德行,都是你惯的。”白氏使劲瞪了儿媳一眼,“铁定还有钱赚呢,不许坏我事儿。”
赵氏神色呆愣,“那是小小的家人找来了吗,娘,哪家的……”
“什么哪家的,小丫头片子就是我孙女,想去别人家享福去想得美。”白氏翘着二郎腿,巴拉两块碎银子。
白氏又嘱咐了一遍,“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你亲生的,别的啥都不许说。听见了没!”
赵氏抹了把鼻子,她眼中刚露出一点犹豫,顾程远就道:“娘,你就听奶的吧,那个丫头现在过得好,啥都不。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你,你就当养了个白眼狼。”
赵氏脑袋嗡嗡作响,半响,才在顾程远逼迫目光下点了点头。
“娘,我衣服还没洗完呢,去洗衣服了。”
白氏摆摆手,“快去吧,洗干净点。”
赵氏一步一步往外挪,出了顾家,一个忍不住啜泣起来,她的小小,被卖了不算,还要给这家子吸血,命怎么这么苦。
赵氏忍不住想刚捡顾筱的时候,七月,小姑娘瘦的不行,就眼睛大,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身上还有伤,抱着她的大腿……
第98章 三月十七 三月十七,是顾……
那时赵氏刚没一个孩子, 又捡了一个,她觉得是缘分,仔仔细细养了几个月, 终于有个人样出来。
赵氏把她当自己的亲孩子,因为孩子又瘦又小,就起名叫小小了。
顾小很乖, 也可能是因为被打怕了饿怕了,才这么听话, 赵氏心疼孩子,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留一口。
只是后来顾家孩子越来越多, 开始白氏还能看在顾小好看的份上疼阵子,后来就看哪儿都不满意。
吃饭是错, 说话是错,做什么都是错。赵氏在婆婆手里讨不找好, 连着女儿也是,到后来, 为了给儿子娶媳妇,还把女儿给卖了。
眼泪掉进河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赵氏深吸一口气,她的亲女儿没活过一岁就夭折了, 老天爷赐了她一段母女缘,早收回去了。
卖女儿的时候没拦着,婆婆儿子找上去的时候也没拦着, 现在来人认亲了,她竟然要拦着了。
赵氏捂住脸,她这个当娘的, 女儿在的时候没护着,不在,想见也见不到了。她凭什么拦着。
赵氏站起来,把眼泪擦了擦,往村口跑去。
三月末,春风和煦,可赵氏刚哭过,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她跑到村口,没见到马车,又往县城跑。
十几里路,跑累了就走一会儿,然后再跑,赵氏也不知道去哪儿找,她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想着那些人从远处来的,肯定住客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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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管家他们刚吃完饭,几个下属坐在一块,“管家,顾家那老婆子说的是真的吗?”
张管家觉得不像,他还没见到顾筱生母,宁海村六十几户,也没挨家挨户问过。
这种旧事,查起来难,就算顾筱不是顾家亲生,也不一定是国公府的女儿。
张管家道:“不像真的,明日再看看,再找顾姑娘的生母问问,顾家的老婆子掉钱眼里了,撬她的嘴,不能用银子。实在不行去官府报官,这种胡搅蛮缠的老婆子,最怕见官。”
“说的是,上了板子,不怕她不说。”下属喝了口茶水,“那个老娘们,看着都不像好人。”
张管家不敢打草惊蛇,如果顾姑娘真的是小姐,那个老婆子必没少磋磨小姐。
几人喝了热茶,准备早些歇息,不成想门被敲了敲,店小二在门外问:“几位客官,外头有一个妇人,说是有话和你们说。”
张管家摩挲了一下手指,“请进来。”
赵氏眼睛红肿,她试探着问:“几位大人,你们刚才可是去了宁海村顾家?”
张管家打量着眼前的妇人,裹着头巾,衣服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眉毛杂乱,脸上有斑点皱纹,“刚刚去过,不知夫人是……”
“我是顾小的母亲……”赵氏嗓子发哑,“不是生母,是养母。”
“小小是我相公夜里捡回来的,我女儿没了,才非要养着这孩子,你们要是她的家人,快把她带回去吧。”
赵氏觉得自己没福气,护不住孩子,“我婆婆只认钱,当初她把孩子卖了,现在还想从孩子身上捞钱。”
张掌柜问:“那她为何叫小小?”
赵氏慌了一下神,“那孩子捡回来的时候又瘦又小,我怕她活不过去,就起名叫小小了。”
都说贱命好养活,赵氏不想这个孩子像自己孩子那样。
张管家问:“那她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璎珞镯子,衣服帕子,可有这些能作证?
赵氏摇了摇头,捡回来的时候顾筱穿着不合身的破烂衣服,哪儿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张管家:“那顾姑娘小时候,可喜欢这个名字?”
赵氏仿佛间又看见了那个小姑娘,“喜欢。她估摸着被吓到了,不肯说话,只有喊名字的时候才理人。”
张管家叹了口气,“多谢夫人,这点银子你拿着……”
赵氏连连推拒,“使不得使不得,要是还有要问的,就来村里问我。”
她怎么能要银子,卖一次就够了。
赵氏局促地站着,她一双手搅在一块,“大人,她现在还好吗?”
张管家道:“挺好的,沈公子中了状元,不日就能成婚。”
“那就好那就好,能当状元夫人了。”赵氏泪中带笑,“要问什么还来问,你们要不信我说的,可以去问村子里的老人,还有几个知道的。”
赵氏忙不迭从客栈出去,外面阳光大好,她还记得呢,小小追在她屁股后面,跟着她烧火做饭洗衣服,还记得她慢慢能说话了,喊她娘的样子。
——娘你别卖我,我以后少吃点,我做活赚钱。
——娘,尚阳村和宁海村离那么远,娘。
赵氏抹了把眼泪,是她没用,把好好的女儿弄丢了。希望她过好日子,把在宁海村日子全给忘了。
张管家道:“我先给国公爷写信,明日再去趟顾家,看看那个老婆子手里有没有信物。”
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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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
徐氏梦呓,喊了好几声“小小”。
张灵药给徐氏擦汗,眉间有散不开的愁云,“娘,您醒醒,该喝药了。”
徐氏本就没睡深,她睁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谁,她摸摸张灵药的手,“什么时辰了,雨还下吗?”
张灵药摇摇头,“不下了,天晴了。”
“那就好,”徐氏笑了笑,“娘没事,你不用一直守着,该干嘛干嘛去。”
“我没别的事,乐意陪您待着,父亲说管家应该已经到广宁了,不出五日消息就能传回来,您再等等。”张灵药攥住徐氏的手,“娘,我和您说说顾姑娘的事吧……”
徐氏笑了笑,“你说,娘听着。”
“她呀,是状元郎的未婚妻,沈公子中了状元,不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呢,都说沈公子的未婚妻配不上他,您猜怎么着!”
“怎么……”
“顾姑娘可好看了,好像还和多宝阁掌柜有交情,多宝阁的东西您又不是不知道,多好看呀。”张灵药在多宝阁见过顾筱几次,张绪对她态度不同。
徐氏问:“她很好看吗?”
张灵药使劲点点头,“好看,很好看,柳叶眉杏眼,鼻子小,嘴巴也小,像娘年轻时的样子。”
徐氏渐渐听睡着了,她看不清,只能在脑子里想是什么样子。
要是早点找到就好了,她也能看看女儿是什么样子。
张灵药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给徐氏掖了掖被子,叮嘱丫鬟照顾好,出门去了多宝阁。
她想试试能不能遇见顾筱。
多宝阁上了新东西,柜子上,多宝架上,摆了不少蜡烛,有橙黄精蓝这种透明色,还有偏奶一点的颜色,都装在瓷瓶和琉璃盏里。
最好看的要属苹果这些,还有小动物的,贵女们没见过这种蜡烛,一人买了好几个回去。
张灵药买了两个,然后上了二楼雅间,这一坐就坐到天黑,她想今日见不到,明日总能见到,正要走,忽然听见张掌柜的说话声。
“这蜡烛卖的可忒好了,得多做多做,小东家,我现在也能举一反三了,咱们可以做别的样式!”
“多订些琉璃盏,咱们生意常往来,让他们要便宜点。”
张绪觉得琉璃盏和瓷瓶里的蜡烛是真好看,蜡烛上花心思,瓷瓶也花了心思,还有香味,光摆着不点,就能看好久。
顾筱道:“一两银子一根蜡烛,真点了那就是烧钱玩儿。”
“嘿嘿,反正可算出了个我能买得起的东西了,”张绪扶着楼梯往上走,心思都在蜡烛上,险些撞了人。“张小姐,真是对不住……”
张灵药看着顾筱,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出一条路来。“是我堵在这儿,掌柜没事就行。”
张绪忙道:“我没事儿,不过下回真得小心啊,摔了可不得了。”
顾筱不认识张灵药,盛京城的贵女她都不认得,也不在乎是张小姐还是李小姐。
两人擦身而过,张灵药把人喊住,“顾姑娘,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祥缘阁见过,我姓张,名灵药。”
张灵药看着顾筱的眼睛,“我有事想同顾姑娘说,可否给我一刻钟的时间。”
张灵药,盛京城的夫人贵女惹不起也惹不得,莫不是那位夫人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找上?
顾筱点点头,“去雅间说吧。”
两人去了雅间,张灵药道:“我有一事想求,不知姑娘可还记得,那日在祥缘阁,我母亲见到姑娘落泪了,其实不仅因为她有迎风落泪的毛病,还因为见到姑娘,让她想起一桩旧事。”
陈年旧事张灵药比任何人记得都清,“自打那日回去,家母便卧床不起,我想请姑娘家母一面,说两句话……”
哪怕是一句都行。
这事算起来是因她而起,只是顾筱想不通,她同那位夫人又不像,为何见了她这样。
顾筱问张灵药,“我同你母亲像吗?”
张灵药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从前不是这样子的,只是病久了才这样。”
顾筱去是会去,可是张灵药话里话外的意思,怀疑她是国公府的女儿?原身有爹娘的。
“这事本不该我说,只是家母病重,实在等不得。”张灵药比任何人都希望顾筱是,“她是上月节那晚丢的,生辰是三月十七。”
三月十七,是顾筱以前的生辰。
第99章 她是 你的生辰是三月十七……
张灵药看着顾筱, “顾姑娘?你……”
顾筱回过神,便是生辰相同如何又能说明什么,原身已经不在了。“我可以去看看, 但张姑娘应该也知道,我家住襄城广宁,虽然被卖, 但是父母亲人都在。”
顾筱忘了原书还有这么段剧情,原书感情戏极少, 写的是沈羲和怎么一步步位及人臣。
她还想张灵药好好的国公府小姐,为何要跟着沈羲和受七八年的苦, 大概是因为不嫁世家不嫁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