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绿药
时间:2021-05-07 09:19:55

  沈茴望着面前的裴徊光, 忍不住发抖。她还记得裴徊光上次认真警告她——只有他自己能骂老东西,别人必须对他父亲敬重。
  沈茴迷茫。
  她不懂。
  她真的不懂眼前这邪魔人的心思。他在恨他的父亲吗?恨得那样恐怖!可偏偏又只准自己恨,旁人不能说他父亲半句不好?
  沈茴努力稳了稳心神。她想着一个人的母亲总能唤起内心的柔软来,她便问:“那掌印的母亲呢?”
  “当然是死了。”裴徊光口气随意。他吃着青豆,每一粒都夹得稳稳的。他本来想说他母亲不想受辱自缢而亡,可那些人连她的尸身都不放过,将她做了人彘。
  可这吃饭呢,他还是别说了,怕这小皇后倒了胃口吃不下去。
  沈茴望着裴徊光,蹙眉思虑。她以为自己在努力琢磨,其实脑子里很空。
  “娘娘不必试探了,咱家孑然一身,没有亲人在世。狼心狗肺阴险无情没有半点善念,所以连友人也无。唯一走得近的,只是几个巴结上来喊干爹的。”
  裴徊光放下筷子,去拿凉茶。
  沈茴忽然握住他的手。
  裴徊光抬眼,望向沈茴。
  “那掌印想不想有家人?”沈茴拉过裴徊光的手贴在她的唇上,“掌印想不想本宫成为陪着你的家人?每日相见,每日都在一起,永永远远,一辈子那样久。直到我们某一个人死去才会终止。”
  她的唇贴着他的指背,随着她说话,柔软的触觉温柔黏着他的手。
  裴徊光却只觉得可笑。他冷笑了一声,问:“娘娘又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想要巫兹人不要再肆意妄为,想护卫那些无辜的宫人。可是她该现在说出来吗?她若现在说出来,她的情话就变得那样虚伪。可若她不说出来,他难道猜不出来吗?
  裴徊光挣开沈茴的手,拿了凉茶来喝。
  沈茴再开口:“我想,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他的好。即使暂且不被人知晓,也不会不存在。”
  裴徊光有些不耐烦:“娘娘说话能不能直接些?”
  沈茴便认真地说:“是。我有事情来求你。刚刚说的话,我知你听了不信只觉得满满算计。那倘若我努力去试一试呢?倘若我尝试着努力将掌印放在心上,把掌印当成家人来看呢?”
  裴徊光嘲讽地瞥她:“娘娘是拿不出赌注了,把真心拎出来用用?娘娘以为咱家会信吗?”
  在裴徊光眼里,沈茴和那些巴巴凑上来喊他干爹的小太监们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一个“利”字。
  真心?
  讲什么笑话呢?
  有人会爱吃屎吗?哦,傻子兴许会喜欢。
  有人会对他这样的人真心?那除非对方也是个傻子,傻透了那种。
  更何况,裴徊光也不稀罕。
  他起身,走到沈茴身侧,强势地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居高临下地睥着她:“娘娘少看些情情爱爱的戏本子,咱家对娘娘的真心不感兴趣。”
  他扯开沈茴的外衣,抓了几颗碗里的冬枣,赛进她的心衣里。
  “咱家只能娘娘的身体有那么点兴趣,记住了吗?”
  冬枣有一点凉,沈茴忍不住颤了下,她咬唇,说:“记住了。”
  “这就对了,”裴徊光又放缓了语气,慢悠悠地拖长腔调,“娘娘已经多次坏了咱家的好事,不要再让咱家破例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沈茴垂着眼睛,浓长的眼睫将眼里的情绪尽数藏起。
  裴徊光垂眼看她,忽然很想看她的眼睛,弄清她这一刻眼睛里的所有情绪。可是他忍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等将沈茴心衣里的冬枣拿出来,一粒粒吃了。
  ·
  接下来两日,巫兹人的恶行越演越烈。
  他们已经不满足苛待欺负宫中的宫女、内宦,甚至对宫妃下手。
  “昨晚陛下喝醉了,下令召了几位嫔妃过去。原来是哒古王让自己的两个妾奴伺候陛下。陛、陛下就让婉才人和刘美人去服侍哒古王……现在很多大臣在大殿前跪着……”禀话的宫人声音低下去。
  沈茴手一抖,捏着的绣针扎了手。
  “还会有比他更混账的帝王吗?”沈茴颤声。
  沉月听了也觉得荒唐气愤,却还是劝:“娘娘慎言!”
  拾星小跑着进来,脸色难看地禀话:“陛下又召了几位娘娘去宝碧宫。其中有文嫔。”
  半晌,沈茴转过头问灿珠:“掌印还在沧青阁吗?”
  “在!”灿珠忙点头。
  沈茴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畏惧压下去。她站起来,吩咐:“备凤辇,去宝碧宫。”
  “娘娘,您现在不能去啊!”沉月白着脸劝,“陛下还没醒酒。那哒古王妃明显对您有恶意!”
  沈茴望向灿珠。
  “你算着时间,本宫到宝碧宫时,
  你该已经站在了掌印面前。你告诉他……”沈茴顿了顿,“去给本宫收尸。”
  沈茴翻出妆奁里的匕首,转身往外走。
  “娘娘!”沉月拦在门口。
  “沉月,你该懂我的。”沈茴静静望着她,“哥哥回来了,我已经不是沈家唯一的孩子了,自然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怕死。”
  沉月摇头:“沉月不拦娘娘,只是让娘娘也吩咐一下,若起了意外,沉月该做什么。”
  “好。”沈茴弯唇,“若赌赢了自然欢喜。若赌输了,我活不了,你们恐怕也要受牵连。既如此,若等不到司礼监行动,就飞蛾扑火一回,试着与那昏君同归于尽!”
  “我也去!”拾星说。
  沈茴知道若自己出事,她身边的人都会受牵连,也不阻止拾星。
  不过令沈茴意外的是,屋内还有两个宫女和小太监也要跟去。等她坐上凤舆,刚刚说要去的那两个小太监,对亲近人将沈茴的想法说了,又有四个小太监也将匕首藏在靴子里,赴死般毅然同往。
  ·
  宝碧宫里大摆筵席,酒气熏天。巫兹人用巫兹语大声嚷嚷,他们吃着肉喝着酒,怀里搂着中原姑娘。
  皇帝此时却并不在这儿一起喝酒。他酒量实在太差,此时已经醉酒在屋里面睡了。
  一出了宫,若裴徊光不在他身边,他总是一千个一百个不放心。可若是在宫里,他知道裴徊光在宫里,即使不在他眼前,他也很是安心。尤其是醉了酒之后,那可真是毫无顾忌,竟能听着巫兹语呼呼大睡,全然不是出宫去狩猎时畏惧的模样。
  “王!中原皇后来了!”
  巫兹人都停下说笑,有些意外。
  文鹤一怔,心里立刻替沈茴担忧起来。她望向门口的方向,满眼焦急,盼着沈茴不要踏进来。当她看见沈茴的身影,心里凉了一半。
  巫兹人都望向出现在门口的沈茴。沈茴掐了掐手心,将那一丝丝的畏惧压回去,缓步迈进殿内。
  “宫中有事,本宫来接陛下回去。”她目光大大方方地扫过殿内,最后落在哒古王的身上,“陛下在哪里?”
  哒古王已经知道了中原皇帝的德性,所以他上下打量沈茴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他就这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茴,也不回话。他的目光太明目张胆,又用巫兹语说了一句话,引得其他巫兹人都笑起来。
  沈茴听懂了,他说:“中原皇后谁敢睡一回?”
  哒古王扔了手中酒杯,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沈茴走过来,说:“陛下在屋里睡着。本王带娘娘去接陛下。”
  他直接握住沈茴的手腕,拉着她穿过宴桌。他步子迈得那样大,沈茴被拽得跌跌撞撞跟不上,腰侧磕在桌角,一阵剧痛。
  她的样子引得巫兹人大笑。
  禁军的人守在院外,红着眼眶,握着腰间佩刀的手气愤地发抖。
  哒古王用力一拽,又忽然松手。沈茴因着惯性,整个身子朝前摔倒,袖中的匕首跌了。
  哒古王又把沈茴拉起来,往屋里拽,大笑:“走,带娘娘去接你的皇帝。”
  “松手!”沈茴站在门口去抓门边,努力再拖延一点时间。
  “哈哈哈,”哒古王笑,“中原皇后叫本王松手,本王就松手?”
  “松手。”
  这次说话的却不是沈茴。
  沈茴闭了下眼睛,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赢了。
  哒古王一怔,和殿内所有人一起望向门口。
  裴徊光死死盯着远处的沈茴,气得舔了舔牙。他抬脚迈入殿内,一边走一边用力解身上的棉氅。
  待走到沈茴面前,他这才将目光落在哒古王身上,阴森森开口:“松手。”
  哒古王松了手,向后退了一步。
  裴徊光重新看向沈茴,他将棉氅用力披在她身上,又略欠身,将小臂递给她:“咱家来接娘娘回去。”
  沈茴望着他,没动。
  “各位娘娘和各宫当差的,哪来的回哪去。”裴徊光咬牙切齿。
  被钳制的妃嫔和宫人得了赦般,跑着涌出去。
  沈茴慢慢弯唇,将手放在他的小臂上,让他扶。
  禁军首领请示。
  “一个不留。”裴徊光面无表情。
  巫兹此番来京三百七十四人,除了那对双生美人,无一生还。
 
 
第41章 
  禁军首领岑高杰在原地呆立了片刻, 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尤其这命令还是裴徊光下的。大齐的军队已经窝囊太久。杀巫兹人?岑高杰先让人将殿内人事不知的皇帝送走,然后握紧手中的刀柄,一声令下, 带着手下的精锐禁军,将这几年的怨气尽情发泄,血洗宝碧宫。
  裴徊光扶着沈茴走向她的凤辇,又亲自将人扶上去。凤辇被抬起,回昭月宫。裴徊光走在凤辇旁边,目视前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茴悄悄打量了他一番, 实在从他的神色上探不出什么, 她慢慢收回视线,垂着眼睛。微风吹拂着她身上的棉氅,沈茴望着如涟漪般被吹起的衣角, 思量着。
  凤辇在昭月宫停下,沈茴走下凤辇, 将手递给裴徊光, 继续由他扶着往里走。
  跟在后面的沉月和拾星对望一眼, 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刚出宝碧宫时, 沉月就吩咐小梅子赶快去请太医, 如今回了昭月宫, 她又吩咐小太监再去催一催。
  望着沈茴被裴徊光扶进屋里,沉月犹豫了一下,拉住要跟进去的拾星。她冲拾星摇头, 又寻了些事情给旁的宫人做, 把所有人都支开。她站在门外, 望着紧闭的房门, 担忧地皱起眉。
  只有两个人了。
  沈茴原本很担忧这么逼裴徊光,会将这疯子激怒,现在到了这一刻,她心里却莫名十分平静。她将搭在裴徊光小臂上的手放下来,自己走向桌旁坐下来,倒了杯茶水来喝。去了一趟宝碧宫,她寝屋里的茶水已经凉了大半,只残了一点温度。
  裴徊光仍旧站在进门时的地方,没动过。
  沈茴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望过来,先开口:“我身上有伤,太医一会儿过来也不方便查看。掌印能帮本宫瞧瞧吗?”
  裴徊光这才瞥向沈茴,凉凉将人瞥着,没开口,也没动。
  沈茴径自解了外袄的系带,将衣襟拉开,露出里面冰蓝色的心衣。又掀开衣角,自己去查看疼痛难忍的腰侧。她肌肤娇嫩,那用力一撞着实撞得不轻,这才多久,腰侧已经显出一大片乌青。
  沈茴蹙起眉头来,用手指头在乌青上小心翼翼地点了点。
  “娘娘就没想过若咱家不过去呢?”
  “掌印会来的。”沈茴这样说。并没有把她原本打算若裴徊光不来她要怎样的计划告诉他。没必要对他说。
  裴徊光呵笑了一声,走过去,在沈茴面前蹲下来,用指背敲了敲沈茴的膝,冷声警告:“最后一次,下一回再坏咱家的事情。咱家就敲碎了娘娘的腿。”
  沈茴抬起眼睛,眉心蹙着,软绵绵地说:“膝上也摔了。”
  裴徊光与她对视半晌,时间仿若凝滞。半晌,他拿开放在沈茴膝上的手,转而掀起她宝蓝色的裙子至膝上,又将她里面的里袴轻轻挽起。随着他的动作,沈茴湖蓝的里袴下逐渐露出她雪色的小腿,还有小腿上的擦伤。乃至里袴也被挽到膝上,果然露出沈茴摔得乌青的膝盖。
  裴徊光用指背沿着沈茴的膝盖,逐渐向下轻轻抚了一遍,抚过她伤痕累累的小腿,才问:“还哪里伤了?”
  “屁股。”沈茴说的一本正经,“好像没摔到,但是说不定有什么潜在的伤呢?掌印给瞧瞧?”
  裴徊光被气笑了。都这个时候了,小皇后还想着撩拨他呢?他戳了戳沈茴的脑袋,力气不小,将沈茴的头戳得直朝一侧栽歪。
  他有意训斥她,还未开口,沈茴整个人扑过来抱住他,她那样用力,恨不得两个人的身体融和在一块。
  “松手。”裴徊光冷声。
  沈茴不仅没松手,还抱着他摇了摇。沈茴歪着头,冲着裴徊光的耳朵吹吹气,她说:“如何才能哄得掌印不生气了呢?如果这样做让掌印不欢喜,本宫心里也不好受。”
  裴徊光冷笑,自是不信她的谎话。他用力将挂在怀里的小皇后扯下来,冷言冷语:“娘娘哄人的时候能不能装得像一些?这鬼话,娘娘自己信吗?”
  他捏着沈茴的下巴,力度收紧,声音越发冷下去:“若是不惩罚娘娘,娘娘日后恐怕变本加厉。”
  “疼……”沈茴指了指裴徊光的手。
  裴徊光盯着她,手没动。
  沈茴试探着去拉裴徊光的手,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拉开。
  裴徊光望着沈茴的下巴,那里留下他捏过的红痕。
  ……还真是娇贵人。
  沈茴又拉着裴徊光的手,用他的手压在她腰侧的乌青上。她皱着眉,抱怨的语气有点哼哼唧唧的味道:“真的好疼的。就算掌印要玩什么新趣味游戏……哦不不,就算掌印要惩罚本宫,那也等本宫身上不这么疼了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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