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眉头紧蹙,“好了,别吵了。”
看看太子,又看看殿上抖成筛子的小娘子,贵妃揉揉太阳穴,“吾乏了,今日百花宴就到此吧。”
众女们神色不一,但都起身行礼,有请罪之意。
贵妃看看恢复常态的太子,心中纳闷,又转念想通,太子怕是动真心,轻咳一声,“那位小娘子弹的箜篌,确是佳音,想吾这大殿里此袅袅余音要绕梁三日才消了。”
“向来听闻施小娘子才学过人,见到她的玩伴才发现还有识人的品德,不愧是施太师之女,颇有家风。”
施知鸢不解,为什么突然提到自己?
贵妃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甚好,自己满意的儿媳自然要护着,心情愉悦地轻扬嘴角。
“儿臣也觉得箜篌弹得甚好,不如就将那架箜篌送与枫芷吧。”太子温和地道。
贵妃没有反驳,点下头。
在众贵女的羡慕注视下,贵妃的第一掌事亲自捧着箜篌,交到何枫芷手上。
何枫芷优雅谦和地行礼,谢太子殿下,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点点头,转而面向众人,“好了,都退下吧。”
“喏。”齐齐的一声。
贵妃在掌事的搀扶下离去,太子紧随其后,但还是不着痕迹地依依不舍地望了好几眼何枫芷。
何枫芷也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直到他彻底消失不见。
之前不把何枫芷当回事的贵女们,纷纷来贺她得箜篌之喜。
言语中羡慕、嫉妒、诧异,等等混杂在一起。
王弗栗从她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不忿地小声嘟囔道,“小人得志!”
大袖底下的手摆弄着公主交给她和莫缕察的东西,本来要让施知鸢失去皇家众人的疼爱,结果莫缕察半路走了,她又没胆子做,还偏偏宴席早结束了。
王弗栗安慰自己,不是自己胆小,是没时机,嗯。
能提早走,陆裴乐得眉飞色舞,她最是讨厌宫廷里的繁文缛节和拘谨,见事态平稳,便跟她俩告别,先行离开。
谢点点踌躇的功夫,陆裴就不见了,愣了一会儿,才糯糯地也跟她俩告别。
何枫芷的箜篌有些大,走起路来不方便。施知鸢便让清儿帮忙何枫芷的丫鬟,导致她俩走在最后。
施知鸢还碰巧听到有贵女在默默小声许愿,“没得到太子青睐就没得到好了,千万别被选中当安王妃。”
施知鸢噗地笑出声,连忙捂住嘴。
“咋这么开心?”何枫芷看了看四周,没什么特别的啊。
“没事,就不知道谁那么倒霉会嫁给大家都怕的人。”施知鸢脸上还挂着笑。
“太子?”
“太子殿下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施知鸢凑到她耳畔小声打趣。
心里又补了一句,除了美人商安歌。
何枫芷甜甜地莞尔一笑,“过些日子,你能陪我去配个这箜篌的挂件么?”
“好嘞。”施知鸢见她开心,自己更开心起来。
“何娘子。”她们身后出来一声。
俩人停步,回头一看是缓缓走来的任闵窈。
此刻殿中人数以所剩无几,想来她是故意慢,好来和她俩说话的。
任闵窈抿嘴走上前,对何枫芷真诚地行礼,“抱歉,害你卷入是非。”
何枫芷摇摇头,“无碍,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欺辱的。”
任闵窈歉意不减,他人或许没有察觉,但闵窈七窍玲珑心,留意到太子只叫何枫芷昵称,恐怕再见她,就要尊称她娘娘了。
万不能与她生嫌隙,闵窈再次行礼,这把何枫芷连忙把她扶起来。
一晃一过间,施知鸢发现她戴的项链有些特别,之前她在殿中心太远,没看见。
“你的项链坠,能借我看下吗?”施知鸢道。
“这个?”闵窈摸了摸那琉璃球,随即取下来,给施知鸢。
果然,施知鸢乐了,真是水银!
琉璃球内晃荡着银色的液体,这世界上只有水银如此。
正巧,施知鸢的材料就缺水银!
琉璃易碎,只要多买些,再砸碎取出来水银,积少成多,说不定可以补空。
施知鸢将项链坠还给她,激动地说,“请问这是在哪买的?”
闵窈犹豫下,说道,“那掌柜偷摸卖我的,你去买给避着点人问。”
“好。”
“南街的胭脂铺。”
“谢谢。”,施知鸢眼睛里闪着光。
回施府的路上,施知鸢借口没胭脂了,让家仆改道去南街。
阿珲远远瞧见施知鸢的轿子,进屋跟商安歌禀报,“王爷,她到了。”
第17章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景阳宫内,贵妃看着太子,微笑道,“你眼光不错,我也觉得陆裴甚好。”
话语中带着试探,期待他给与肯定的答复。
太子闻言,正在写字的手顿住,抬眼诧异地看她。
失望又无奈的叹气,贵妃就知道不会是最好的答案,有个在军中有威望、有实柄的亲家多好。她略带忧愁地说,“施知鸢的父亲对女婿太严苛。”
“以他家在文人心中的地位,若是施太师不想把女儿嫁给你,官家也没法用强。”贵妃垂眸盘算,若是娶得施知鸢倒是能得天下大半文人的认可,但是更加成为文人的焦点,一举一动,行差踏错,都会被写进诗文里骂遍四海。
太子越听,脸越黑。
贵妃看看他,无奈道,“这事……给好好筹划一下。”
太子把手中的笔放下,字正腔圆地说,“不是她,是何枫芷。”
贵妃疑惑地皱眉,“何枫芷是谁?”
贵妃回忆下,那里只有施知鸢和陆裴啊。
那些小官之女,她从来没看在眼里,也就从没往她们身上想过,连记名都不曾。
她侧耳听上前的嬷嬷提醒,眉头逐渐紧锁,太子不是因为施知鸢要为她出头,怕施知鸢受罚才开口的,而是为三品小官之女,怒道,“荒唐!哪有先纳侧妃,再纳主妃的?!”
“儿臣以决意娶她为太子妃。”
“胡闹!”贵妃气得腾一下起来,贵妃仪态全然忘记了。
“你是太子!娶得必须是对自己有助力的女子。她一个三品小官的女儿,做妾尚且不够,还妄图正娶。”贵妃怒道。
“非何枫芷,儿臣不娶。”太子亦很坚决。
大殿之内,所有奴仆吓得全伏在地上。
贵妃抬起气得哆嗦的手,“你什么意思?!”
。
施知鸢的马车穿过热闹非凡的南街,拐进人迹罕至的小巷深处。
走下轿,施知鸢纳闷地看这家胭脂铺——闲云坊。
别家胭脂铺都开在闹街中心,想离达官贵人近些,可这家却开在无人问津的偏远小巷,好像特意避开达官显贵般。
奇怪,施知鸢看看牌匾,质地讲究,不像是没钱租好铺子。
店里三三两两地站着小娘子们,生意并不冷淡。
在这么偏的地方还有这么多人,定是口口相传,引来的买家。若是位置好些,店里肯定人满为患。
施知鸢摇摇头,更费解了。
琳琅满目的胭脂,施知鸢随手拿起来一个盒子都无比精致,里面的胭脂又好闻又好用,颜色也格外好看。
施知鸢多看了些,盒子各有各的特点,里面粉也各不相同,应该是多地商运而来,还有外邦货。
这样的店铺的确可能有稀有的宝贝。
“小娘子想要什么样的胭脂?”小二殷勤地跟过来。
“呃,”施知鸢笑笑,“请问掌柜在吗?”
小二愣了一下,防备道,“来找我们掌柜?”
“没没没。”见他脸色变了,施知鸢赶紧挽救地说,“我就问问,掌柜要在的话,就能商量便宜些。”
小二眉眼舒展,却绝口不提掌柜,“没关系,小娘子买的多,是会有便宜的。”
施知鸢拿起盒胭脂,假意看起来,心里难过地嘟囔,看来想见掌柜没那么容易。
那些看胭脂的小娘子们突然小声地议论起来,“快看,那位公子好好看!”
“是啊是啊,这是哪家达官贵人的儿郎?”
激动地拉住一起来的姐妹,娘子们偷偷摸摸地亢奋。
真羡慕她们,施知鸢懈怠地把胭脂放回原位,自从见过商安歌,再也没人入得了眼。哎,少太多乐趣。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温柔中有些磁性的声音。
施知鸢惊喜地转头,逆光中站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雅入气质,耀眼得晃眼。
竟是他,施知鸢笑得眼睛弯成亮晶晶的月牙,“是啊,好巧。”
商安歌温柔而又和煦地笑。
他的身边多了两个侍卫,施知鸢打量下,一瘦一壮,倒是都很结实,一看就是练武的,有这样的人跟着他,他想必还是得他父亲重视的吧。
施知鸢心情莫名的更好了。
转而,她又调皮地佯装嗔怪道,“我一直在等你消息,为什么不来糖水铺子找我?”
撅着嘴,气嘟嘟的委屈样特别可爱。
像羽毛挠心般,看得商安歌心里痒痒的。
“没想好以什么理由找你。”商安歌实话实说,语调中带着丝丝歉意。
商安歌这段日子,除了忙军务,就在想该以什么合理的理由找她。从来没跟女孩子说过话,更没主动搭讪过的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
好不容易蹩脚的想出来借口,还被手底下的人笑话。
让他们想,也没想出来好的。
这才利用百花宴,让她自己寻来。
施知鸢微昂着头,看他抱歉样,得逞似的哈哈大笑。
“没关系,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松口气,商安歌宽心地点头。
看着她,商安歌的嘴角不自知地微微上扬。寺庙一别,再见她,她还是那份夺目的鲜活。之前感觉到的果真就是她真正的模样。
真好,再见真好。
小二惊讶地看看商安歌,又看看施知鸢,最后探究地看向阿珲、阿壮:他俩竟然认识?!
然后心里盘算,刚刚对她态度好不好?她要找王爷,自己没告诉,会不会被王爷责罚?
小二手心有点冒汗。
施知鸢看着那张美色可餐的脸,笑得美滋滋的。
果然见到好看的人就是会调节心情,掌柜难见到就难见到吧,施知鸢说话的语调都变轻快了,“你来这买什么呀?”
等下,施知鸢的笑容有些僵硬。
这是胭脂铺,难道美人是为他的夫人买胭脂?
……他……有妻子了……
她心里甚是惋惜。
有夫人的男子再好看,也是不能随便看的。
第18章 是不是中毒了?心跳这么快……
“这是我的铺子。”好像猜透施知鸢所想,商安歌含笑道。
施知鸢呆愣地眨眨眼,随即乐得小脸上绽开花,乖巧地道一声,“哦。”
呲牙笑着,她顺手拿起一盒胭脂,但眼睛却还是往他那瞟,笑得丝毫掩饰不住。
纯真得像个小奶娃,商安歌心中被她笑得暖洋洋的,像有股温泉,咕嘟咕嘟上涌着。
“咦。”施知鸢停顿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这的掌柜?”
商安歌宠溺地点头。
太好了!能买到材料了!施知鸢乐得直跳脚,“真是太巧了。”
施知鸢刚要说话,就见一个胆子略大的女子扭着腰,掖着碎发,婀娜多姿地走过来,拿着盒胭脂,边抛媚眼边柔声地对商安歌说,“掌柜,不知我适合这款胭脂吗?”
说完,女子还往商安歌身上贴了贴,被商安歌灵活地躲开了。
她赶紧站稳身形,才没摔倒,尴尬地整理下衣服,撩人姿态却一点没减,桃花眼动人地勾着商安歌。
施知鸢看看四周,发现刚刚议论他的女子们纷纷挪到他们附近看胭脂,形是在看胭脂,实则都在羞答答地偷摸看商安歌。
她们之前觉得他是显贵公子,遥不可及,不便搭讪。
现在发现是掌柜,距离一下变近,还有合适的理由攀谈,她们胆子就都大起来,毕竟这么好看的公子实属难得。
美玉被人喜爱,施知鸢本应该会高兴的,但是她现在有些郁闷。
商安歌看了看那女子,“你用这个委屈了。”
她轻抬眼睫,魅惑地轻启朱唇,“那奴家用哪个不委屈啊?”
“我是说委屈我的胭脂。你的皮肤蜡黄又干瘪,用不出我胭脂的绝妙。”商安歌声音如常,理所当然地说,“还有你的腰和眼不舒服,早去医馆为上。”
“你!!!”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气得身子立马站直,彪悍地摔下胭脂,转身而去,不解气又在门口啐一口,“低贱商贾,不识好歹。”
这公子说话也太不留情面,旁边的小娘子们惊诧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若是跟他说话,定会想不到的难堪。
她们害怕地打一寒颤,再好看也比不过颜面,怯生生地四散而去。
施知鸢却是气那女子,撸起袖子要追上去,“她骂你!”
竟然敢骂这么美的人!还用那么恶劣的词!
商安歌拦下她,“无碍。”
“别扫了兴,”见施知鸢还是气鼓鼓的模样,商安歌又安慰道,“她不过是气极,为自己找面子罢了。再不好听的话,我也不会在意的。”
施知鸢五味杂陈地看他,觉得在俊朗之外,他又多分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