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知鸢喜出望外,这可比她预期的少多了,“好的。”
施知鸢爽快地结算,雀跃地要抱着箱子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凄凉的呼唤,“施妹妹……。”
施知鸢回头看他。
李玎桧犹豫再三,再不说,可能今生无缘再见,或许她只是不知道,才这样,“就算烟雨纷纷,我始终举伞等你。你回身,我就在。”
“???”施知鸢可爱地翘起嘴角,笑道,“清儿一直在我身边,她会带伞的。”
挥挥手,施知鸢轻快地拐得消失不见。
重点不是伞,是我始终在,李玎桧僵直地立在那,还是刚刚说话的姿势,就是眼眶红红的。
堂堂诗魁,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这是……自己委婉说,她也委婉回了么?
往外走的路上,清儿回头看他,“那人好像很伤心。”
施知鸢纳闷道,“李哥哥长大以后变得好奇怪,说话莫名其妙。”
再“美好动人”的情话,到这“铁树又直又无情”的施知鸢这,都变成耳朵痒。
浪费得紧。
但也好,不让别人留有希望,他们更快走出来。
“咱们现在去哪?”清儿跟在她身后。
清儿步伐有点缓慢,心里还在想李公子,感觉他有点以爱之名的道德绑架诶,说不定若是娘子嫁给她,会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所有的风采都被他折损光,不由得打一哆嗦,太吓人了。
清儿看着施知鸢轻快地背影,纳闷,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小娘子是真不懂,还是太通透……
“你怎么走得这么慢?”施知鸢不知道清儿思绪飘走了,拍拍箱子,美滋滋地笑,“咱们去‘挑胭脂’。”
京兆尹那,她不方便去,心里烦躁,打发不了时间,正好得个珍宝能还美人,时间可以舒服地过去了。
西街繁华且多贵物,不让车马驶入。
她俩要抱着箱子,走过这条街,才能坐上马车。
小商小贩都在叫卖,各色行人穿插期间,交谈买卖,好不热闹。
“呦,有卖奇技淫巧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猥琐地笑着跟旁边人说。
“走,去看看。”那人也笑得别有心意。
施知鸢示意下清儿,快步跟上去。
那摊位围着许多人,施知鸢和清儿费力才挤进内圈。
只见水盆中有两个纸船,风不动,自己就可摇晃而移,极其像真船。摊主怕众人以为他用线拉船,特意离开水盆很远。
“哇,真厉害。”施知鸢兴奋地弯腰,仔细看水中纸船,连连称奇。
“众位,我还有一个宝贝。”摊主骄傲地拿出个幅仕女图,“我能让画中仙子,饮酒。”
“哈哈哈哈,胡吹。”肥头大耳的男子嘲讽道。
施知鸢嗤鼻,等着长见识吧。她看好戏地玩起头发,这个她做出来过,自然知道可以。
可又听身旁的两个男子窃窃私语,“难道这画中仙子能出画?”
“那可太好了,还不知道画中仙是何滋味。”另一个人笑得极其猥、琐。
施知鸢嫌弃地瞪他俩一眼。
摊主取出一壶酒,笑着把它对准仕女姣好的容颜,“各位瞧好。”
他俯身对画中女子道,“仙子,可否赏脸共共饮一杯?”
围观男子皆伸脖,注视她。
只见画中仙的脸竟随着他的酒壶微扬,而逐渐有酒醉的红晕,脸颊变得红扑扑的。
“画中姐姐真喝酒了?!”小孩子兴奋地拍手。
施知鸢笑得极其灿烂,看别人的作品也是种享受,没想到增加桥段会更有趣,又看向那肥头大耳的男人,期待他诧异愧疚的表情。
可竟全然没有,只剩下饿狼看见肉时的贪婪和恶俗口水。
旁边的男子挡住他的妻子视线,“这等淫、秽之物,不要脏了眼睛。”
施知鸢眉头紧蹙,又听旁边的妇人边拉孩子走,边说,“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以后切不可喜欢。”
“就知道哗众取宠,低俗。”一自视清高的文人摇着纸扇,厌弃地离开。
又一人道,“这东西也配和珠宝玉器、佳墨良笔出现在一条街。”
施知鸢的脸色极其黑。
摊主诧异地看着离去的众人,“这么神奇的东西,你们不觉得好么?”
肥头大耳的男人邪笑道,“那画咋卖?”
摊主摆摆手,“不卖,我就是喜欢,拿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
“做出来不就图银两吗?装什么装?”那男子冷哼一声,“趁爷还想买,赶紧卖吧。”
“卖,也卖个珍惜它的人。”摊主抱住自己的画。
“下贱东西还在这装清高。”肥头大耳上去就要抢画。
施知鸢气得拿起清儿抱的箱子就朝那男子砸过去,“他说不卖!”
肥头大耳疼得几步连退,“混账东西,敢砸大爷!”
施知鸢昂着头,目光一冽。
凶的那男子竟有些畏缩,但一想不能被个小娘子吓住,刚呲牙要上前,就被同行人拉住,贴耳小声道,“她好像是施知鸢,施太师的女儿。”
肥头大耳惊讶地看他,这兄弟总跑文人堆,认识不少才子佳人,说话可信。
“算了,不和你个小娘子计较。咱们走。”他赶紧带着朋友们溜了。
摊主颓废地缓缓把她的箱子抱起,还给施知鸢,“谢小娘子。”
施知鸢心里难受极了,摇摇头。
“也怨我,没事瞎嘚瑟什么。”摊主苦笑,“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何必拿出来自取其辱。”
说完,抱着东西,他垂头丧气地走了。
施知鸢看着他的背影,憋闷得眼眶红红的。
清儿连忙打开箱子,见被棉花和布包的严严实实的玉算盘,完好无损,松口气。
“小娘子……,”清儿担忧地看施知鸢,想起当年老爷砸碎她的东西,她缩在角落里哭一天一夜的凄惨。
施知鸢看着这稀罕玉器,想到同样稀奇的奇巧境地,突然极其厌烦这东西,“不去南街了,回府。”
清儿心疼地点头,接过箱子,步步紧跟在她身后。
她俩迎面快步走过一对中年夫妇,“施家那混小子竟然干出这事。”
“量他那点本身,也翻不出花来。”男子道。
“是,夫君出马,此次事必成。”
“那当然,等着看我把黄毛小子治得服服的。”男子走的太快,有点喘,“一家子就施太师有能力,可惜他老了,基业随随便便就能从那几个烂鱼中击溃。”
“此事一成,夫君的官职就可以再升一升了。”女子笑。
施知鸢回头,看着他们快步消失在人海,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马车。
第23章 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
微风徐徐,施知鸢坐在自家后院的水池边喂鱼,手抬向哪,锦鲤们就争前恐后地游向哪。
施南鹄笑容满面,欢腾地沿长廊跑,大喊着,“姐!!你太厉害了!”
“那老匹夫最后脸色惨白,瘫在地上瑟瑟发抖。他那婆娘更是哭得嗓子都哑了。超解气!”施南鹄跑到施知鸢身边,手舞足蹈道,“而且,还被罚俸禄,要关牢里一阵子。他这辈子怕是做官难喽。”
“意料之中,也不看看我是谁。”施知鸢扬起玉手,勾勾手指。
银票被施南鹄双手奉上,笑道,“姐姐,请笑纳。”
施知鸢抽出就转手给清儿,把刚买玉算盘的钱抵上了,还多十两纹银。
笑得灿烂,一扫阴霾,施知鸢喂鱼食的量都多些。
施南鹄凑过去,嘚瑟地说,“你要是在现场就好了!”
“他们以为我怕了,吃定我,一开始趾高气昂,雄赳赳的模样像个老母鸡。”施南鹄笑道,“当我把店铺账本呈上去的时候,他们还不在意。”
施南鹄崇拜地看施知鸢,“你猜的真对,他们以为我是想找我们买那玉扳指的记录。确实完全没有记录,所以他们还是那副趾高气扬,以为我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认证罪名的恶心面孔。”
“可是当我指出御史大夫给掌柜的转银的时候,他脸色不好一瞬,但还是死鸭子嘴硬,说是正常买卖。”
施南鹄接着道,“但当我指出记录交易的东西早就停产以后,他彻底慌了,尤其是京兆尹下令查他银钱账的时候,吓得都抖成筛子,哈哈哈。”
施知鸢看他,“他名下很多钱么?”
“那是他俸禄的百倍!”施南鹄惊诧地道,“当时我都震惊了。”
施南鹄纳闷地说,“可是竟然没查出来他强占良田等大错,本来……若是他胡说个来源,也就是诬告、陷害他人的小罪。”
“但是他好像畏惧什么,竟然慌不择言,说是他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甚至包庇他人而得。”
施南鹄想不通,生生变成重罪,直接被京兆尹抓牢里了。
施知鸢眉头紧锁,他是一时想不到什么能得这么多钱,又怕一个犹豫,让京兆尹查到他想包庇、惧怕的人,才慌不择言,不顾乌纱性命了。
……恐怕,正验证当真是那最坏的可能。
施南鹄想起什么,更费解道,“不知为何堂上枢密直学士也在。他好像是要说什么,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当我把事情解决,他反而不说了,还有些失望。”
“咦?”这点施知鸢倒没有想到,“枢密直学士跟咱家没交情吧?”
施南鹄摇摇头,“听说是个市侩小人。”
施知鸢低垂下眼,思索,却没有头绪。
是巧合?但哪有那么多巧合?
施南鹄也抓把鱼食,洒到水里,笑道,“反正危机解除了,恶人还有恶报。哈哈,痛快!”
“也是。”施知鸢迎着微风,嫣然一笑,没错,若还有下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呗。
早愁就会多愁一会儿,虚度光阴,还没有用。
两姐弟接着喂鱼,可是鱼都吃饱了,懒得搭理他们,摇着大鱼尾四处散开。
施知鸢:……。
施南鹄:……。
白眼鱼。
施南鹄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老爷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叫两位过去。”
她俩忐忑地对视一眼,事情理在他们,应该不会被骂的太惨吧。
饭桌上,一片肃穆。
施太师阴着脸,一言不发,让所有人的心悬在嗓子眼。
“青楼,打架,对簿公堂。”施太师没有情绪地缓慢道。
施南鹄头都要埋到肚子里了。
“很好。”
施南鹄快哭了,偷偷看施知鸢:父亲气得说反话的时候,都是气极的时候,一会儿挨打,姐帮帮我劝下爹。
施知鸢抿嘴,点点头。
施项云给施太师道上茶,劝道,“所幸小弟已经将这件事情妥善解决。”
“是真的很好。”施太师看着施项云,嘴角逐渐上扬,最后畅快地哈哈大笑,“还为朝廷抓到一个蛀虫,有功。”
众人互相看看,闯祸后还不生气?
施太师摇头笑笑,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我们庆祝一下。庆祝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用我,就可以保护这个家。”
大家都松口气,绽开笑容,齐齐举杯,哐,幸福地碰杯。
其乐融融地吃饭,谈笑风生,美好又温馨。
施知鸢看着一切,心里美滋滋的。
施南鹄没想到会这样,还被父亲夸,在施知鸢身边喜跃地东摇西晃,脸上乐开花,比以前蛐蛐夺冠都开心。
开心得施知鸢心里的花也跟着一朵朵绽放开来。
晚饭后,施太师叫住施知鸢。
“鸢儿,是你教南鹄怎么做的吧?”
施知鸢东看看,西看看,不回答。
施太师宠溺地笑,“虽然有些直接,但是很漂亮的反击,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
施知鸢嘟起嘴,本想让父亲以为是弟弟做的好,“父亲咋知道?”
“他想不出来。”施太师含笑道,“而且像你的手笔。”
揉揉她的头,施太师欣慰地说,“鸢儿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那也要父亲护着。”施知鸢俏皮地看父亲,发现他脸上多一条皱纹,心疼地抱在他怀里。
被需要,他才会开心,但……不能真只让父亲和哥哥扛了。
施太师这段日子,忙朝政的烦恼,顷刻烟消云散,拍拍她的背,眉眼全是暖意。
*
施知鸢回房,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玉算盘发呆。
清儿为她添灯油,“小娘子,怎么了?”
“我不想只送给他这玉算盘了。”施知鸢道,回忆着街上发生的事,带着丝赌气。
犹豫下,施知鸢神色黯然,“我还想多送他份我做的奇巧。你说他会不会觉得它廉价,或者低俗?”
清儿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小娘子一直都是偷摸做奇巧,偷偷摸摸惯了,就不敢让人知道。
更何况,一开始的时候被老爷那么反对,民声还那样。
所以就连何娘子都是偶然撞见,她才坦白的。
一直被她百般隐藏的东西,竟要主动亲手拿出来给别人。
太意外,清儿楞在那。
施知鸢耷拉着脑袋,抿抿嘴,其实有些怕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