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巫旬那边这个时候也已经将手伸了进去,他却不像巫辰那么淡定,很快就变了神情。
楚笑接下来就发现他不只是神情变了,连脸色都变了,他的脸隐隐的变得有些轻微的发绿,看起来像是中毒了。
他飞速的将手拿了出来,而后就盘腿坐在了祭台上,紧接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吞了下去。
楚笑推测应该是解毒的药物,她有些不确定这样的行为算不算违规,毕竟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也没见巫辰吃下任何的东西,她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的反应都很淡定,并没有人因此而说些什么,这样来看的话这行为应该还算是正常。
楚笑这么想着,再次看向了巫辰的方向。
巫辰神情很平静,让人觉得惊讶的是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把手拿出来,这一次竟然比之前每次的时间都要更久些。
不过楚笑随即就发现坛子里的动静在变小,变得越来越小,现在的嗡嗡声跟之前相比已经相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巫辰这是……
如此又过了片刻,巫辰才将手拿出来,楚笑瞬间就看向了他的手,发现他的手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看起来好好的,她瞬间松了好大一口气。
巫辰看向盘坐在地的巫旬。
巫旬似乎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一般,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说道:“继续。”
巫旬这次直接指了一个最大的坛子,看起来是真的发狠了。
而巫辰这次仍旧指了众坛子之中不太起眼的一个。
巫辰走到坛子边,结果就听到坛子内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啼之声。
楚笑一愣,而正在这时,寨子里突然有人说道:“婴儿蛊,是婴儿蛊!”
众人开始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巫旬见众人这反应,明显是很得意。
楚笑跟巫辰接触这几天下来,就发现南疆人给蛊虫命名的方式一般都挺朴素的,比如说蛇蛊、蝎子蛊、□□蛊之类的,而这婴儿蛊听起来只让她觉得心中一寒,这巫旬难道真的是把婴儿做成了蛊不成?
越是这么想,她越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可怕,拿人来练蛊,还是婴儿,这些人真的是……楚笑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心底发寒。
巫辰抬手对众人示意了一下,原本嘈杂的声音再次变为了安静。
楚笑也在看着巫辰,虽然她看不懂巫辰的意思,却也下意识的随着众人的安静而变得镇定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她有些盼着巫辰像是刚刚一样,能够毫发无伤的轻易的完成这一次的比试。
然而楚笑随即就发现自己的想法仍旧是有些天真了,巫辰这一次虽然是更为谨慎的将手伸进去,但一向神情不变的他这次却很快就变了神色。
坛子内的婴儿蛊从一开始发出啼哭声,变为发出阵阵的尖叫。
那叫声十分刺耳,只让人觉得耳朵生疼。
巫辰原本白皙的肤色在这一瞬间开始变得有些发青,就连他的唇色也褪去了几分,楚笑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坛子里那原本的尖叫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咀嚼声。
这坛子里应该是没有食物的,至少以往巫辰从来不在坛子里放食物,只有很久才会开坛投喂一次,而这个时候坛子里面唯一能够称之为‘食物’的怕就是巫辰的这只手了。
楚笑双手紧握,那咀嚼声很快便消失不闻,在这之后坛子里开始传出来喋喋的怪笑声,这声音足以让人感觉脊背发凉。
巫旬在那婴儿蛊发出尖叫声的时候方才打开巫辰这边的坛子将手伸进去,而这个时候他却率先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他飞快的将手从坛子内抽了出来。
楚笑能够清晰的看到他手臂上鼓起的一个个在皮肤下游走的包,好像是有虫子钻到了他的身体里,无怪他发出这样凄厉的尖叫了。
而这时,坛子里的婴儿蛊跟着发出了凄厉的尖叫,这次的尖叫不像是上次那样挑衅的叫声了,更像是惨叫。
婴儿蛊的声音和巫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个时候只让人觉得十分瘆人。
巫辰将手从坛子里拿了出来,而坛子里的婴儿蛊也终于不再发出惨叫了。
巫辰的手血淋淋的,伤口看起来尤为吓人,是被硬生生的咬下去了一块儿肉。
巫辰从怀里拿出止血药,均匀的洒在了伤口上,等到止血之后看向巫旬的方向。
巫旬已经躺在地上陷入了昏迷状态了,谁胜谁负在这个时候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众人见此都跟着松了口气。
而阿鼻族人此时明显是已经急了,有几个人冲上祭台将巫旬给扶了起来。
巫辰在这个时候开口道:“你们最好不要动他。”
几个人听言看向巫辰的方向。
巫辰继续道:“把人放下,我为他解蛊。”
几人听他这么说终于将巫旬放下了,而后跟着退后了几步。
巫辰从旁边拿过了已经空了的坛子,而后将坛子放到了巫旬的身边,同时解下了腰上挂着的那只骨笛,他开始缓缓的吹奏起来。
原本在巫旬皮肤下乱窜的鼓包随着笛音逐渐减缓了速度,很快巫旬的手上出现了一个口子,跟着一个黑乎乎的虫子从那口子的位置爬了出来。
站在巫旬身边的那几个阿鼻族人见此飞快的又往后退了几步,明显都是被刚刚巫旬的惨状给吓到了,这个时候怕极了这种蛊。
在巫辰的持续吹奏之下,很快另外的几只虫子也都从巫旬身上爬了出来。
巫辰停下了吹奏,在这之后用手将一只只虫子拿了起来,放回到了坛子里。
几个阿鼻族人这才终于上前再次将巫旬给背了起来,而后这些阿鼻族人就往寨子外面的方向走去。
众人的视线都放在阿鼻族人身上,目送着他们离开寨子,只有楚笑从始至终都在看着巫辰。
所以在巫辰身体打晃的时候,她第一个冲到了巫辰的面前,赶在所有人之前搀扶住了他。
巫辰似乎是真的虚弱至极,他将一半的重量倚靠在了楚笑的身上。
寨子里的人见状为巫辰准备了椅子,巫辰在椅子上坐好,而后便与族长一起商量起了接下来的事情。
他都已经虚弱成了这样,竟然还在说着这些,楚笑在这一瞬间有些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她只想把巫辰带回去,让他躺在树屋里好好休息,再也不要管这些了。
族长终于和楚笑的思路对上了一次,在后续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而巫旬等人也终于彻底离开了寨子附近的时候,族长终于出言让人找了藤椅来,抬着巫辰先回到树屋之中休息。
巫辰坐在藤椅上,闭上了眼睛,藤椅由两个人抬着,一路上摇摇晃晃的走着。
楚笑跟在藤椅旁走着,不时的看向巫辰的方向,颇为他感觉心疼。
藤椅一路被抬到了树屋前稳稳的放在了地上,但巫辰的眼睛仍旧是闭着,两个人不敢去惊动巫辰,只在一旁看着他。
楚笑蹲到了巫辰的面前,轻声问道:“我抱你上去行么?”
巫辰过了许久才轻轻的应了一声。
楚笑弯身将巫辰抱了起来,直至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到底有多纤瘦,他的身体像是没有多少重量,风随便一吹就能将他吹走一样。
第21章 送给我了?
巫辰似乎是虚弱到了极点,楚笑将巫辰放到床上之后他也没什么反应,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是陷入到了昏迷状态一样。
楚笑将巫辰安顿好之后,她再次下了树屋,准备去取些水。
结果她就见到那两个人仍旧等在树屋下。
两人见到她之后问道:“大巫怎么样了?”
“睡下了。”
楚笑说完发现这话不太对,巫辰这样子不像是睡下了,倒像是昏迷了。
他这情况不知道严不严重,又该怎么办才好,巫辰自己本身就是大巫,寨子里的人但凡有个伤病都过来找他,可是等到他出了问题的时候,这些人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楚笑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其中一个人说道:“大巫累了,你照顾好他。”
她真的很想回一句,“你家大巫不是累了,他是受伤了。”
但两人明显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她们说完这话之后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彻底放心了一样,在这之后便一同转身离开了。
楚笑:……
楚笑在这一瞬间真的就特别想知道,以前巫辰有没有因为寨子里的事情而和其他人斗过法,如果有的话以往在这种时候都是怎么办的?
感情今天要是没有她在这里的话,那这些人把巫辰送回来之后就不管了?
楚笑想到这,心里越发替巫辰觉得心疼了。
楚笑打了水回到树屋的时候,巫辰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躺着。
巫辰脸上的青色似乎褪去了些,但整张脸上仍旧是没有任何的血色,显得苍白的有些吓人,他嘴唇也变得有些干燥。
楚笑轻叹了口气,她将布条结结实实的又绑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一边小心的用汤勺给他略微喂了些水,浸润嘴唇,另外一边则小声的说道:“你要赶紧好起来啊……”
喂过了水之后,楚笑又小心的拿起一块布,沾湿了一部分,她谨慎的没有让整块布沾湿,手也只拿着干的那部分,而后开始小心翼翼的替巫辰擦起了他手上的血。
因为上了药的缘故,巫辰手上的血都已经止住了,不过伤口仍旧很吓人。
楚笑坐在巫辰的床边,在这一瞬间不确定他还有没有意识,她小心的唤了两声,却都没有得到巫辰的回应。
巫辰现在这样的状态,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帮他。
一个时辰过去了,之前因为比试的原因而耽搁了午饭,眼看着又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快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巫辰仍旧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今日来送饭的仍旧是阿朵,楚笑正想找人问问情况,见是她跟着就问道:“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以前他有跟人斗过法么?也是这样?”
阿朵点头,“以前也是这样,一般一两天就好了。”
楚笑对她的话一时间有些半信半疑,巫辰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很快就能好起来,不过想到之前的时候阿朵对于巫辰那副稀罕的样子,觉得她现在看起来没有太过紧张,应该的确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磨练出来了,不过即使如此,楚笑也仍旧是有些担心。
楚笑带着饭回到了树屋,而后将巫辰的那份儿饭放到了他的床边,巫辰仍旧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食不知味的胡乱吃了些晚饭,而后点亮了油灯,开始继续坐在他身边守着他。
外面的天色由浅转深,又由深转浅,油灯耗尽,一整个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楚笑不知道何时靠在巫辰的床边低着头睡熟了,即使在睡眠之中,她眉头仍旧高高皱起,显然睡得十分不安稳。
巫辰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没有惊动楚笑,小心的起身,结果刚走出房间,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楚笑听到声音被惊醒了,她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之后飞快的往外走,而后就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和立在一旁的巫辰。
楚笑飞快上前扶住了巫辰,问道:“你还好么?”
“已经没事了。”
见楚笑似乎是不太相信的样子,巫辰详细的解释道:“将蛊毒排出来就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楚笑去看地上的那摊血,那血的确是泛着黑色,看起来不像是正常的血迹。
“你以前也是这样么?”
楚笑这话问出口之后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太合适,但实际上她却只是在担心巫辰,只觉得似乎所有人都对他这样习以为常,而他自己似乎也是。
可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够习以为常呢?
纵然他是大巫,纵然他很厉害,他也终究只是个人而已,他这样一次次以身犯险,若是万一出现什么差错……
想到巫旬之前的反应,和他被抬着离开的时候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楚笑只觉得一颗心都好像是被揪了起来。
巫辰跟着应了一声,然后详细的解释道:“因为从小接触蛊毒,所以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有的时候师父也会教我用这种方法来练习控蛊和解蛊的技巧,所以被蛊毒所伤再正常不过,身体本身也会产生一定的抵抗,一般情况下即使中蛊毒后,我也能在短时间内解蛊,解不开也能控制身体将毒素排出来。”
今日的巫辰似乎是额外的有耐心,在楚笑的询问下详细的为她解释着这些。
她突然想到了那天她遇到巫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闭着眼养神,一整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都呆在同一个地方不怎么动,直到第二天地上出现了那摊血迹,而后第二天早晨他就变得行动自如了。
这样来看的话楚笑认识他的那天,他的确是受伤了,只不过不是内伤或者外伤,而是蛊毒之伤。
她现在总算是知道巫辰为什么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太怕她,也不怎么把她的毒当回事了,因为他知道自身的情况,也因为他接触的蛊毒太多了,所以在很大的程度上确定能够对她的毒产生一定的免疫,不会有太大的危害,所以才会如此。
楚笑虽然放心了些,但想到巫辰从幼年的时候就要经受这种苦处,心中不免暗自叹气。
“你从小就跟在你师父身边了么?那你的家人呢?
他的家人怎么舍得他从小受这种苦……
“我没有亲人,历代巫师都是从部落中父母双亡的孩子中选出来的。”
回想起她跟巫辰回到寨子之后的这些时间,的确是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亲人,也没见到除了送饭和有事前来找巫辰的人之外,有其他人过来陪他,原来是这样……
他怕不仅仅是没有父母亲人,或许是连朋友也没有的。
又想到他住的树屋距离寨子的核心地带那么远,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虽然这样做一方面可能是因为担心他养的那些蛊毒对其他人造成伤害,但另外一方面却也将他和所有的人隔绝开来……
小的时候或许还有师傅可以为伴,现在他就只剩下自己了……
在这个寨子里,他虽然很受敬重,地位也非同一般,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孤独似乎是在如影随形的伴随着他,或许从来没有人想过,大巫也是个正常人,可能也需要朋友和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