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西池安静了几秒，没跟母亲说话，只是看向沈年：“难为你们等到这么晚。”
沈年看起来也很疲惫，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张开嘴隔了几秒又闭上：“你们走吧。”
“去看看医生吧。”季西池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拉着裴青时转身走了。
秦舜急忙跟上。
走出好远还能听到季西池妈妈的哭泣声。
裴青时转动手腕，挣了挣。
季西池突然回过神来，急忙松开她：“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吧，我……”
裴青时没有说话，但反手拉住了他的手。
季西池后半句一下子卡壳了。
他的手很凉，裴青时的手却很暖和，又小又软，握在一起冷热交替，让人不由自主有些微颤栗。
谁都没有再说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墓园。
来时走了很久的一段路，出来却像是瞬间就走完了。
路过门岗的时候，大叔正在着急，看到他们松了口气：“刚才好像有人闯进去了，你们有看到吗？没伤到你们吧？我正准备叫人过来看看……”
“没事。”季西池顿了顿，说，“叔，他们一会儿就出来，就别叫人了可以吗？”
大叔像是想起什么：“是，是……”
“是。”季西池点点头，“谢谢叔。”
秦舜急忙上前，给大叔塞了个红包。
季西池则拉着裴青时上了车。
看这一连串操作，估计今晚的事情经常发生，所以连看门大叔都知道了。
裴青时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冒了上来。
她很想骂人，却不知道该骂谁。
甚至她感觉自己都没资格管这事。
她跟季西池，还什么都不是呢。
“刚才那是我母亲。”季西池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主动开口。
裴青时想问他为什么，但她心里其实是知道原因的，所以也问不出口。
“她觉得我是个怪物，是我害死了我爸。”季西池继续解释，“所以不喜欢我。”
这事季西池之前说过，他说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拿他当怪物，却没说是自己妈妈。
裴青时瞬间心疼得不行，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她抬起手想再次去拉季西池的手，又看到自己的手腕已经红了。
刚才在墓园里天黑看不到，季西池没发现，要是他发现肯定会自责，裴青时只得缩回手，磕磕巴巴地说：“她只是迁怒，这不是你的错……”
“都是沈年的错。”秦舜这时候才上车，闻言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怎么是沈年的错？”裴青时不解。
“叔叔刚离开的时候，阿姨并不是这样的……”秦舜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季西池没有不悦，也没有阻止他，才继续道，“曾经阿姨对季哥非常好，还把我从福利院领出来。沈年爸妈那时候刚好离婚了，没人管他，他就跟着姑姑住，天天跟季哥争宠。后来，阿姨为了照顾他，还搬回娘家住，对季哥的态度也突然变了，说是季哥害死了……要不是他家里人乱说话，阿姨态度怎么会变？”
“现在明白我跟沈年的矛盾了吧？”季西池没有跟秦舜解释，转头看了裴青时一眼，“我怪他抢走了我妈妈的爱，他觉得是我害了她姑姑。”
“可是……”裴青时还是不解，“你不是说沈年不信……”
沈年身为原书男主，在原书并没有鬼怪设定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信季西池是个怪物这种理论？
“因为如果我妈不嫁给我爸，她就不会年纪轻轻就丧偶。如果不是我这个拖油瓶，她要再婚会更容易。”季西池说，“这才是主因。”
裴青时想了想，说：“不，我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没有母爱，想霸占姑姑的爱，给自己找的借口。说的次数一多，他自己都信了。”
“对！”秦舜激动得差点打滑，“我一直觉得他心怀不轨，就是这个意思！裴姐你点醒我了！”
裴青时顾不得他，对季西池道：“是他们有私心，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季西池点点头，像是怕裴青时不信，又补充说，“我以前不明白，长大后就真的想明白了。所以，我现在也不跟他们联系，偶尔碰到一次，不理他们也就是了。”
他说得轻巧，裴青时却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
否则，他不会那样跟门岗大叔说话。
否则，他不会瞒着秦舜他小时候的事情，因为秦舜是他身边唯一的亲人了，他怕秦舜也跟妈妈一样害怕他。
从秦舜的描述里能知道，季西池妈妈曾经是很好的。
所以季西池才放不下吧。
毕竟他父亲去世那么早，那时候估计他都还没什么记忆，能有多深的感情？
肯定是更依赖妈妈一些。
可是，也就是这样的反差，更伤人。
童年的阴影，真的可能一辈子都治愈不了，哪怕季西池已经成长得如此强大。
裴青时能救任何外伤，却治不好心病，除了难过和心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反倒是季西池看起来很淡定，车子开到别墅附近，他还记得让秦舜去打包饭菜。
语言行为都跟平时差不多，好像真的不伤心。
但饭菜他没吃几口就推说吃饱了，然后借口累了，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裴青时又跟秦舜聊了一会儿天，才上楼去敲季西池的门。
没有反应，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不想开。
裴青时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听到里面在放音乐，应该是没听到。
裴青时试着拧了下门把，没锁。
她直接推开门，喊了声“季哥”，没有人回应，音乐声是从阳台传来的。
裴青时走过去，看到季西池背对着屋子，席地而坐，正在喝酒。
没有开灯，今晚月色好，月光照在他身上却更显孤独。
裴青时直接走到他身边，准备坐下。
季西池这才发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抬头道：“你怎么来了？”
裴青时动作一顿。
季西池还穿着白天的白衬衫，领口撒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段锁骨；因为仰着脖子，喉结格外突出明显，下颌线条拉出凌厉的角度；肌肤瓷白，可能是喝了酒的关系，眼底有一点浅浅的红，微长的头发胡乱搭在眉尾，显得不羁又性感。
裴青时忽然就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喜欢用花瓶来形容颜值高的人了，季西池真是像瓷器一样精致，每一处都诱人。
好看得要命。
裴青时心里一动，身体快于思想，已经弯腰低头，在他脸颊“啾”了一下。
第57章 057 “我这样算不算小三？”……
季西池愣住了。
裴青时自己也愣住了。
她怎么能这样, 还耍上流氓了呢？
月光轻柔地洒下来，周围只能听到舒缓的音乐，谁都没有说话, 有种异样的安静。
直到一首音乐放完, 停顿的间隙, 两人才回过神来。
季西池摸摸被亲过的脸颊，有点不敢置信地问：“你是在同情我吗？”
他本来想说“那我还挺惨的”，可还没来得及说，裴青时已经先回答了：“我纯粹就是见色起意……”
说完自己也觉得害羞, 双手捂着脸, 转身想跑。
季西池这次反应很快, 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这下用的力气不小，裴青时没有防备，直接跌进了他怀里。
季西池不想显得自己在占她便宜, 等人站稳就松开了手，怕她再跑, 马上又道：“来都来了, 陪我坐一会儿吧。”
他语气里示弱的味道很明显, 裴青时顿时便有点不忍心。
幸好是晚上，还没开灯，裴青时给自己洗脑季西池看不到她脸红，还是在旁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
音乐又重新响了起来，还是刚才那首。
“你单曲循环啊？”裴青时没话找话，问了句毫无营养的废话。
“嗯, 以前我妈很喜欢。”季西池微微仰头喝了口红酒，“干活的时候就喜欢单曲循环。”
还说不在乎呢，这像是不在乎的样子吗？
裴青时有点心疼, 但是想必季西池这样的人，应该不喜欢别人直接安慰他，同情他。
所以裴青时只淡淡“哦”了一声，低头去找自己的手机。
等着她来关心的季西池：？
怎么回事？
现在的他跟刚才的他，颜值差在哪里了？怎么突然就没吸引力了？
“你怎么来了？”得不到回应，季西池只好自己开口找话题。
裴青时找到之前跟戴萱的聊天记录，直接递过去：“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季西池微微有点意外，虽然裴青时不承认，但他真以为她是来安慰他的，原来她真的没有同情他吗？
不过，等他看清楚手机上的内容，就顾不得去想别的了，瞳孔骤然一缩，转头去看裴青时：“这是什么意思？上辈子？”
“是的，上辈子。”裴青时看他还算淡定，也稍稍松了口气，“重生，听说过吗？”
季西池点点头：“听说过，但没想到是真的。所以，戴萱是重生的？”
“对。”裴青时点点头。
季西池又看了一眼消息，眼神转为心疼：“下午很难熬吧？”
那时候他只觉得裴青时焦虑不安，还以为她担心的是手术本身。可实际上，等待一个已经的不好结果，过程中的煎熬不是语言能描述的……季西池都没有办法想象，裴青时当时心里有多难受。
手指不自觉缩紧，季西池微微呼出一口气，才道：“可是，结果和戴萱说的并不一样，会不会是她骗了你？”
“不是。”裴青时摇摇头，“她确实是重生，上辈子傅老应该也真的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蝴蝶效应知道吧？”
季西池当然知道，他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裴青时看出他的疑惑，问道。
“是。”季西池承认，“这对戴萱来说，应该是极大的秘密，她不可能轻易告诉别人。”
万一泄露出去，会引起什么后果，谁也不好说。戴萱跟裴青时还是敌人，总不能单纯为了气她吧，这不合逻辑。
“没错，但我跟她一样，也有类似的秘密。所以我们都不担心，因为秘密一旦泄露，对我们谁都没好处。”裴青时说。
季西池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意思是……你也是重生的吗？”
“你看我像吗？”裴青时反问。
季西池一口将酒杯里剩下的酒全喝了，然后才道：“不像。”
不等裴青时再说什么，他紧接着又道：“如果是重生，就算性格大变，跟原来也总应该还有一些相似之处。可我看你跟之前判若两人，更像是另一个人……当然，也不排除你上辈子后半生经历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导致性格能力都大变，你重生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变得完全不像从前的你。但是，我的直觉，你应该是另一个人。”
裴青时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对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接受底线，不想一次说太多，怕吓着他。
没想到他所想的，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你早就怀疑我了？”裴青时震惊地看着季西池，声音微微有些发干。
他明明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她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不该用怀疑这个词，但我确实早就看出你跟原来不一样。”季西池放下酒杯，看着裴青时，认真道，“不过，我知道这些事情不由自己掌控，所以不关心那些变化。也不能说是不关心，而是对我来说，现在站在我面前这个人更重要。我喜欢的是现在的你，不管你是经历过重生也好、穿越也罢、或者是灵魂互换等等，过程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很开心，此刻在我面前的灵魂是你。”
裴青时是来给季西池揭秘的，先前还怕吓到他，想着慢慢说，结果是自己被震撼了。
也是，她之前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季西池又不傻，怎么可能不起疑？
他肯定去查找过很多资料，进行过无数次猜测，才会知道这么多，今天也才会这样淡定吧？
可是他一句都没有问过她，就因为她说有秘密不想说。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跟她表白，季西池真的好温柔好强大。
“你这样……”裴青时轻咳一声，“我好像都没什么能告诉你了。”
“怎么会？”季西池马上道，“那我直接问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重生吧？”
裴青时本来还想一点点告诉他，让他慢慢接受，现在倒是没这个顾虑了，他接受能力真的超强：“穿书。这里是一个书中世界，你害怕吗？”
“穿书？”季西池这次沉默了几秒，然后才道，“不能说害怕，但还真有点意外，原来书中世界真的存在？”
看来他连穿书都了解过，裴青时点点头，直接道：“每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无论文字漫画还是别的什么，从创造出来那一刻就真实存在，只是轻易不会和别的世界有交集。在我们现在这个世界里，戴萱是女主，沈年是男主……”
她大概将书中内容和戴萱的事情讲了一下，包括她现在做的那些事情，以及为什么那样做。
季西池对戴萱不怎么关系，沉思一瞬，问道：“你刚才没有提到我，想必我在书中是个反派吧？那个最后被沈年打败的大反派就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