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口气没能松太久，当天下午就出事了。
裴青时正睡午觉，听到有人疯狂擂门。
她刚爬起来，就听到秦舜已经打开门了。
敲门的是宋狄，声音都带着哭腔。裴青时听他们的对话，大概知道是于雪受到惊吓，动了胎气，村里救护车来得慢，宋狄想借车送她去医院。
裴青时想了想，还是祭出自己的本体，又割了一片灵芝下来，然后才去隔壁。
秦舜已经将车开到门口了，季西池跟宋狄一起扶着于雪上了车。
于雪整个人脸色煞白，大汗淋漓，已经见了血，情况非常危急。
裴青时将灵芝片化进水里，塞给于雪：“先喝点水，补充体力。”
于雪对裴青时有种本能的依赖，本来痛得已经不行了，裴青时一到身边，她就感觉轻松了一点，听话地将水喝了下去。
“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裴青时任由于雪抓着自己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渡给她一点灵气，问另一边同样满头大汗的宋狄。
宋狄心慌意乱，也说不出个具体原因来。只说跟于雪出门去便利店买了点日用品，回来于雪就开始肚子疼，至于路上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和人，他一时都想不起来，懊恼不已。
这种情况也不适合追问，裴青时只得将疑团压下去。
好在村里离镇上不太远，很快就到了。
因为前期摔过一跤，受了影响，于雪的肚子比普通孕妇要小点，现在其实已经八个月了，医生检查后决定剖腹将孩子取出来。
于雪被推进了手术室，宋狄脑袋顶着墙壁，整个人都在颤抖，不断自责。
秦舜在旁边安慰他。
裴青时冷眼看着，一点也不想安慰他，她其实一直都觉得，宋狄有点不负责任，只是怕影响于雪的情绪，没敢在她面前提。
今天的事先不说，哪有让八个月孕妇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挣钱有那么重要吗？
也不知道该说年轻没经验，还是男人真的对生孩子这事没办法感同身受。
一生气就感觉有点累，裴青时想找椅子坐坐，不想转过身忽然眼前一黑，身体发软，直接朝地上栽倒。
一只手臂伸过来，揽住她的腰，用力一带。
裴青时就落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她睁开眼，视线有点模糊，轻飘飘地问了句：“季哥？”
“你没事吧？”季西池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我叫医生过来看看？”
“没事。”裴青时摇摇头，“坐一下就好。”
季西池迟疑一下，还是依言扶着她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裴青时闭着眼睛，深呼吸两口气，总算是缓过来，世界慢慢清晰了。
一抬头就看到季西池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有明确的担忧。
“真的不用看医生？”季西池看她似乎好了点，问道。
“真的不用。”裴青时确定，她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刚才的情况看着有点吓人，其实不过是因为她最近连着割了两片灵芝，又给于雪渡了灵气造成的。
直白点说，就是有点虚。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别说两片灵芝，就是直接切一半下来，她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最初开始修炼，她学习的第一项内容，就是自我修复。在这一点上，裴青时一直是同类中的佼佼者。
所以，她也习惯了割灵芝救人，因为这样最快捷方便，适合她的咸鱼模式。
习惯养成了就很难改，加上她也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她的能力减损会如此厉害，才切了两片薄片下来就受不了，虚弱成这样。
但这都是小事，她到底还是灵芝精，不需要看医生也能自动修复。
现在让裴青时担忧的是于雪的情况。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两人相处这段时间，已经有了感情，而且于雪已经用掉了她两块“肉”，裴青时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付出打水漂。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假如于雪出事，是不是就证明，她其实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以裴青时本来的能力，像于雪那种只是脉象不稳的胎儿，根本都不用喂灵芝，闻闻味道就能救下来。
可这一次，她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结果还是如此不受控。
假如于雪的结局跟书中一样，那岂不是，她的结局也会跟原主一样？
如果真的不能改变剧情发展，按照目前的进程，她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两年，会比季西池还先死。
那她肯定来不及修复本体。
她该怎么办？
裴青时一直都知道，书中世界，作者的设定就是天命。
逆天改命很难，但裴青时从来不怕，因为她做过逆天改命的事情太多了，灵芝精一族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抵抗天命。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会如此艰难。
“喝点东西吧。”一瓶水忽然出现在眼前，耳边是季西池的声音。
裴青时抬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买了水过来，而宋狄似乎连自责的力气都没有了，缩在墙角，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秦舜也正在给他递水。
“谢谢。”裴青时接过水瓶，看到盖子已经拧开，直接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下去。
季西池在旁边坐下来，侧头看着裴青时。
他自己因为身体不好，皮肤一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冷白，而现在裴青时的脸色，比他的皮肤还要苍白。
她最近确实瘦了很多，整张脸还没他巴掌大，下巴尖尖，身形单薄清瘦，完全找不到过去的影子。
季西池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裴青时真的是个谜一样的姑娘，她很多行为，他都觉得难以理解。
就说于雪，她俩以前都没见过，满打满算，最多也就认识一个月而已。
可于雪怀孕这事，裴青时看起来比宋狄还上心，今天更是担心得差点晕倒。他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那真不是演戏。
裴青时要是个男的，只怕别人都会怀疑，她才是孩子亲爹了。
这跟她平常总是懒懒散散的性格大相径庭。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刀子嘴豆腐心？
对一个刚认识的邻居都能如此上心，她大概，也许，可能……真的会为了自家老板吃斋信佛？
裴青时或许只是菩萨心肠，可对季西池来说，还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上心过。
第9章 009 惊喜
于雪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医院先来了两位老人，是宋狄的父母。
老两口是来探望于雪的，之前宋狄出国都没跟父母说，他们得知消息就急忙赶过来，结果还在路上于雪就出事了。
这一见面，老两口气得劈头盖脸骂了宋狄一顿。
宋狄垂着头，一个字都没敢说。
裴青时冷眼旁观，总算高兴了一点。但大家心情都一样，到底还是担心于雪更多，两位老人很快就停了下来。
好在到天擦黑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走廊和病房。
万幸，母女平安。
小家伙虽然早产，但目前看来发育良好，精神头也足。
于雪躺在病床上，因为是局麻，人是清醒的。只是之前折腾太狠，整个人面无血色，仿佛大病一场，憔悴得惊人。
宋狄只看了女儿一眼就跑去找于雪，他半跪在病床前，刚开口喊了声“老婆”就哭得稀里哗啦，看得出来是真吓坏了。
裴青时一直远远站着，见状对宋狄印象稍微好了点。
老两口欢喜得不行，对着裴青时他们千恩万谢一番，然后商量着出去买婴儿用品了。
事发突然，两个小年轻什么都没准备。
季西池走到裴青时身边，问她：“你不去看看孩子？”
裴青时摇摇头：“不用了，平安就好。”
不管怎样，母女平安，已经跟原书剧情不一样了。
这就说明，虽然很困难，但她确实有能力改变剧情，这就够了。至于那个孩子，裴青时不是很关心。
别人都说，灵芝一族生来柔软，医者仁心，感情细腻。然而裴青时并不是这样的，她有时候感觉像设置好程序的机械，很多感情她都体会不到。也不能说完全不能体会，就是很淡，像一场爆米花电影，看过即忘。
她救过很多人，偶尔自己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旁人看着都感动得不行，裴青时内心却不会有太大波动。她救人不是因为对病人有多少感情，只是单纯觉得这是她该做的事情而已。
就像于雪，因为她帮她说话，裴青时觉得自己应该回报她。加上也想测试一下自己的能力，所以出手帮她保胎，哪怕自己会因此受伤。
她当然也喜欢于雪，也会因为宋狄的不负责行为有点生气，但也仅此而已了。
认真算来，前几天跟季西池生气，应该算是裴青时情绪起伏最大的事件之一。
那天之后，她自己都挺惊讶。换做是以前，她应该会心平气和地问他是不是自导自演，然后拿行李走人，才不会生气，更不会动手，多累啊。
后来裴青时也仔细分析过，这大概是因为她穿到普通人身上，多少受了点原主的影响，所以情绪变得比原来敏感。
但影响非常有限。
比如现在，她只想睡觉：“走吧，回去了。”
季西池看着裴青时纤细的背影，心脏微微一缩。
危险麻烦的时候一直守护，平安团聚的时候绝不多打扰，这是一种怎样的大爱？裴青时明明比他矮了一个头，此刻在季西池眼中，却无比高大。
“小裴，等一下。”两人刚走到门口，宋狄追了出来，“雪儿想见你。”
裴青时进了病房，于雪麻药还没过，这时候不觉得多疼，精神状态还不错，一看到她就笑着招手，不住道谢。
“感觉怎么样？”裴青时拉着她的手，顺势把了下脉。
挺好，没什么问题。
“感觉她好丑，不像我生的……”于雪看了眼旁边的女儿，嘴上嫌弃，眉角眼梢全是藏不住的喜悦。
裴青时安安静静听她絮叨了一阵，于雪忽然说：“我知道是谁了。”
“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裴青时有点懵。
“今天我出门，碰到梦里那个小偷了。”于雪看了眼门口的宋狄，低声道，“这事我感觉别人不会信，所以只能告诉你……”
裴青时总算明白她为什么会被吓得动了胎气了：“那人长什么样？”
一个小时后，裴青时他们回到四合院。
“小裴，我让人送了饭菜过来，先吃点东西再休息。”季西池看裴青时直接回房间，急忙喊住她。
“马上。”裴青时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还是回了房间。
大约十分钟后，她拿着一张纸出来，递给季西池：“季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原来是一张画像。
画上的男人三十五六岁模样，寸头，耳后有道疤，面相凶悍，画得栩栩如生。
季西池不认识，旁边的秦舜探头看了一眼，惊道：“这不是沈年的前助理赵华涛吗？”
“沈年的人？”季西池瞬间明白过来。
之前他从裴青时那里得到灵感，改了调查方向，但一直在查沈年现在的关系，倒是没注意以前，还是大意了。
“对，不过沈年红起来他就辞职了，你们应该不认识。”秦舜也恍然大悟，“赵华涛也住在鹭泉村，而且离钰哥家不远，我也只见过一次，下意识忽略了他。赵华涛辞职的事闹得挺不愉快，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和沈年分道扬镳了，原来只是烟～雾～弹啊。”
季西池和裴青时对视一眼，季西池说：“先吃饭，剩下的事交给我。”
裴青时也饿了，不再多说。
倒是秦舜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小裴你怎么知道是赵华涛的？还有，这画像是你画的吗？你画画的技术也太好了吧，专业学过？”
“于雪说的。”裴青时也不瞒着他们，“她今天碰到赵华涛，被他给吓得动了胎气，总感觉他是坏人，我也只是画出来碰碰运气。”
至于画画的技术，她毕竟也算是个医生，对人体结构还是熟悉的，比着特征画像不难。
“赵华涛是很凶，不怪于雪害怕。”秦舜也没多想，还有点得意，“我们这是不是就叫好人有好报？警察都查不到的线索，竟然这样意外得到了。”
裴青时笑了笑：“于雪的话可不能作为证据，还要有证据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季西池说。
裴青时有点奇怪，这事她又不是受害者，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我相信你。”裴青时想了想，补上一句。
季西池是谁呀？心狠手辣的大反派，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赵华涛？
闻言，季西池眼睛微微一亮。
第二天早上，裴青时起床时感觉身体好像轻了一些，急忙跑到穿衣镜前，对着镜子认真检查了一遍。
没有缺胳膊少腿，面色还红润了不少，这才松了口气。
她是妖精，穿进普通人的身体后，有诸多不适，其中一个便是这身体不如以前轻便灵活。
现在看来，情况竟然好转了！？
裴青时祭出自己的本体，惊喜地发现，割下两片灵芝的地方已经长好了。而靠近边缘的两道裂痕，也已经修复完成。
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自动修复？
她昨晚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裴青时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不妨碍她心情大好。
哼着小曲打开门，裴青时看到季西池刚好从外面回来，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面有倦色，眼中有几缕红血丝，像是一整晚都没睡。
“赵华涛招了。”季西池看到她，微微一笑。
裴青时还沉浸在自己本体自动修复的喜悦里，暂时忘记了赵华涛是谁，有点懵：“啊？”
“不过，他不承认是沈年指使。”季西池面色又沉了沉，“只能先将他送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