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野留鹤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良久没有动静。
与梦境阴天相反的明媚阳光照进窗棂，稻置捧场地扬起碎小冰晶在光辉中散舞，阳光带来的热感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清凉。
辻野留鹤彻底清醒了，起身看了看钟表，五点半，还有时间，准备去浴室泡个澡。
昨天说完基本常识后，七海建人与她约定今天见面传授更多更深奥的咒术知识。
七点半，辻野留鹤走进横滨大酒店的大厅等人，没想到迎面碰上刚从电梯出来的七海建人。
双方都有半秒的怔愣。
这么早他/她就到了。
早到总比迟到好。
今天七海建人有任务在身，所以出门有辅助监督接送。
一辆低调的豪车恰好停在大门口处的他们面前。
好车，好司机。
咒术师的待遇不错嘛。
辻野留鹤敏锐地察觉到咒术师的富有，和潜在的危险性——她上一份工作也是如此。
工资高，风险也高。
需要一级咒术师出手的咒灵都不简单。那地方在码头附近，废弃的船坞上盘着一只一级咒灵，鳄鱼的身体上长者一张奇怪的脸，秃脑门没鼻子大牙齿。
污秽浑浊的气息扑面而来，辻野留鹤琉璃红的双眼观察它，低声向七海建人形容，末了问道：“我没形容错吧？”
“嗯。”七海建人肯定道，然后对她说，“下次可以把眼镜戴上，直视咒灵会刺激到他们。”
特别是她体内有冰神，身上气息强大，咒灵对她的目光会很敏感。
那只一级咒灵已经扑了上来，七海从背后抽出一把由带斑点的布包着的短刀，嘱咐道：“我先去祓除它，辻野小姐，请你先暂时退后。”
辻野留鹤正把挎包放到地上，闻言一愣：“我不用战斗吗？”
“你是刚入门的新人，今天带你来的目的不是让你战斗，只是为了让你提前见识一级咒灵的存在和一般咒术师的战斗方式。”七海建人不带任何情绪地解释，“在我可以保证安全的前提下。”
有些东西只有在现场才有切身体会，单纯的上课比不过亲眼所见。
“我明白了。”辻野留鹤重新把挎包背好，穿着运动鞋的脚一点，踩着凸出来的金属借力，轻盈地跳至高处，视野宽阔的地方更能好好观察战斗。
七海建人转头瞥了她一眼，对她展现出的与外表不符的熟稔体术感到讶异。
看来她的才能不止契约冰神，体术方面也有研究，这么有天赋的人，难怪五条先生看重，说不要让她被港口黑手党算计，被迫走上诅咒师的道路。
港口黑手党眼馋咒术人才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想要拥有属于自家势力的咒术师。
不过二级以下的他们看不上，二级和二级以上的看不上他们。
只要有安稳的日子可以过，大多数人是不会选择加入黑手党，何况咒术师高薪高危，忍受自家高层时不时的抽风已经是看在钱和待遇的份上，哪里还会想打第二份工。
而且同样是在横滨做任务，出差有上层打招呼，黑手党也要客客气气。直接成为人家的员工，那就是咒术师看黑手党脸色了。
不行，不干。
至于直接招诅咒师？
了解到堕为诅咒师的都是什么品种的人类后，五大干部里没有一个赞同招收诅咒师的。
黑手党尔虞我诈是没错，可至少都是可以用利益、感情、金钱等捆绑的人类，诅咒师那群人的行事太疯了，物理层面上的精神病不在少数，稍微脑子正常的夏油杰一派，人家看不起非咒术师。
非咒术师的普通人在他眼里，就是没进化完全的猴子。
异能者比普通人好点，算猿人吧。
总之不是可以和他们咒术师平起平坐的同伴。
港口黑手党面向咒术人才的招聘公告挂了好几年，依旧虚位以待。
所以，可以想见那位黑手党首领收到冰雹异象的情报和对引发异象的人的能力猜测后，他是如何震惊狂喜。
一位很可能成长为特级的咒术师幼苗！
他已经盯上辻野留鹤，对她能力的渴望一如六年前对15岁的中原中也战力的渴望，为了组织的发展，他暗地里不知道在谋划什么阴谋。
这位首领算计得到异能许可证的阴谋始末被叛逃的太宰治卖得一干二净，好心的横滨本地人.AKA森首领的前学生，在邮件末尾贴心地附上森首领的性格分析、思维猜测和可能对辻野留鹤引发暴击的牌。
昨晚五条悟连环夺命叫醒七海建人，五条悟没说其他的，直接把太宰治给的情报转发给他。
七海建人深夜被叫醒，想掐死五条悟的心都有了，一看邮件，那口气又没了。
原来他在西餐厅看见的与辻野留鹤交谈的男性，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尽快让辻野成长到特级。”
“不用担心揠苗助长，只要解开她母亲对她的诅咒，她会飞速变强。”
回想起五条悟的嘱托，七海建人叹了口气，收刀甩了甩血，走向已经跳下杆子，站在地上愣愣看着他的辻野留鹤。
能够成长为五条先生一样的英雄的年轻人，不该被见不得光的阴谋拖入泥里。
她更适合站在高远处，接受同伴信赖的目光。
第21章 引导其三
辻野留鹤的第一课是学习如何稳定地从自己的负面情绪中提取咒力。
在七海建人讲解完要点之后，辻野留鹤若有所思。
感觉和呼吸法的锻炼方式相差不远，一个是锻炼肺部，一个是锻炼脑部？
毕竟虽然人们常把情绪等同于心情，但科学证明人的喜怒哀乐是由大脑控制的。
双手合掌拍出响亮的巴掌声，辻野留鹤闭上眼睛，精神集中，尝试按照七海建人教的方法修行。
在鬼杀队，柱的必备技能就是在睡觉时也能保持呼吸法修炼的全集中·常中，辻野留鹤自然也会，这项技能已经融入她的骨血，到了现代也没丢。
现下学新的力量，她的身体依旧没有停止习以为常的运转，只不过从肺部汲取氧气变为从脑部提取咒力。
与此同时，稻置感知到她的意愿，收回了对她体内咒力运行的抑制。
砰——！
淡蓝色火焰在辻野留鹤外表轰然炸起，狂暴的能量形成小型飓风，以她为中心向外扩散，刮得灰尘呼呼卷起。
“？”七海建人愕然。
本来只有丝丝缕缕咒力的辻野留鹤身上爆发出不同寻常的、堪称磅礴的咒力，仿佛被压抑多年的火山第一次爆发，迫不及待地宣泄出来。
然后很快熄灭，变成涓涓细流。
七海建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最初的爆发说明她在冰神的辅助下拥有相当雄厚的咒力，可她当她使用咒力的时候，她不直接让咒力流出，而是多了口水井，还要费力打上来，多了好几个步骤。
她还是下意识压抑自己啊……
七海建人偷头痛，连他这个认识不久的人都能看到这点，那工于心计的港/黑首领筹备的阴谋应该也是攻心之计，难怪五条先生说难搞。
人心变化莫测，可太难把控了。
感觉体内多了一股新的力量后，辻野留鹤下意识按照全集中·常中的要求保持对它的控制，琢磨着第一次做到这种地步应该差不多了，她睁开眼，从修炼中清醒过来，打算和七海先生说明学习进度。
再次张开视角，她目光范围内的七海建人原本打理整齐的三七分金发已经乱成一团，看向她的眼神有点一言难尽。
辻野留鹤一脸茫然，走过去打算询问。
一抬脚，就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依旧是码头附近的废弃仓库，趁着能隔绝视线的‘帐’还在，他们才进行初步教学。
废弃仓库，没人打扫，实在干净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仓库里一粒灰尘也没了，干净得反常。
“敌袭？”辻野留鹤窥着七海先生脸色，试探着说出猜测。
七海建人指了指角落，一道熟悉的冰蓝色身影蹿来蹿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七海建人简单说明了一下状况。
初次提取咒力，辻野留鹤不小心把功率弄高，惊起一摊灰尘。本来如果按照最开始的力量，这堆灰尘以她为中心震到与她无关的地方，结果她很快就用全集中·常中平静下来，那堆聚在一起的灰土恰好迎上一股强劲海风，眼看着就要糊她一脸。
一团冰突然出现，将灰尘冻成球状，无聊的冰神变成幼童大小，自己跟自己踢起球来。
辻野留鹤：“……”
只知道憨吃憨玩的熊孩子！
唉，丢人啊！在狐狸眼森鸥外面前丢人也就算了，在七海先生面前还这样，辻野留鹤感觉脸有点烧。
“你学得很快，效果也很不错。”七海建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加深她的尴尬，而是相当认真地夸奖她在咒力学习上进步神速。
辻野留鹤不易察觉地站得更直了。
怎么说呢，虽然七海先生只比她大六岁，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稳重，有一说一的成熟人士。
而且他难得夸人。
他给予的肯定在她心中就很有分量，让辻野留鹤想起到当年被病榻上的蝴蝶香奈惠指导的过去，同样的温和有度，指点犀利，对她的成长抱有十足的期待和鼓励。
见辻野留鹤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七海建人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免犹豫。
他们说到底才认识两天，谈及她的家事其实有违人际交往之道，不符合一向懂分寸的七海建人的处事。
“辻野，第二堂课，我们来学习怎么运用术式。”先铺垫一下吧。
七海建人的术式是十划咒法，方才她已经见识过了。
“据五条先生所说，你体内有两种术式。一种是冰神在你体内刻下的术式，这里建议你和祂好好沟通，问祂怎么用。”
“这对你来说应该比较简单。”
稻置闻言停下正在玩的杂技抛球，飞到辻野留鹤身边听他讲。
祂沉睡太久了，不了解现在的咒术世界怎么玩的。
以前祂相中的人类基本都是贵族出身的巫女神官——那会儿只有贵族阶层才有机会接受教育，创造艺术与美，平民饭都吃不饱没有力气想这些。
巫女神官对祂的请求也大多是是祈祷冬日天气不要太冷，来年风调雨顺之类的，制冰的匠人们祈求冰神保佑他们制冰、存冰更顺畅，再偶尔的就是对祂求姻缘求生子的乱入信徒。
但留姬是不一样的，常人祈求的东西她都没求过，反而一直给祂写故事、弹曲画画，用灵光、信仰和感情供奉祂，叫祂帮忙也只有她快死了的时候。
平常的修行、比武、杀敌，留姬都没有请祂插手过。
稻置等辻野留鹤开口说帮忙等了许久，如今祂终于有机会大显身手了！
他等啊等，已经等了三年没睡觉了，就是怕祂还没为留姬做什么就睡了，然后一觉醒来留姬人没了。
【都可以用！】
稻置大方的宣言顿时让祂形象高大起来，辻野留鹤非常感动。
“所以你打算教我啥术式？”辻野留鹤很好奇稻置的真实能耐，她以前让祂做得最多的就是在夏天的时候给他们降降温。
再不然就是卖萌，所以被五条悟等人几次三番强调冰神是特级是强力式神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实感。
在她的潜意识里，稻置还是那个给她治好伤后就力量不足，容易犯困的小雪妖。
【……？】
稻置一下就懵了，祂的能力属于自然天象类，性格不爱惹事，属于贪玩爱漂亮的和平神。不常打架，偶尔打架也是纯靠力量就能赢的碾压局。何况使用力量对于祂来说就是本能，不经思考就能用，现在问祂能不能教辻野留鹤使用术式？
对不起，术式是什么？教又是什么？怎么教？
冰神可怜巴巴地望着心爱的留姬。
以往的巫女神官，还有冈田家的祖先，都是直接告诉祂请求，祂看心情给点神力就好了。
要祂系统地阐述招式？不可能的，太为难神了。
辻野留鹤了然，对七海建人耸了耸肩：“看来第一种简单不到哪里去。”
稻置：QAQ
别、别这样！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让她想想属于她本身的术式。
“至于我本身的术式？”
辻野留鹤苦恼地敲敲脑袋，这个她更搞不明白……
稻置立马抖起来，这个祂知道！
【好吃的灵！】
“什么？”
完全听不懂……
为什么平时理解稻置的意思无障碍，到了交流正事的时候就很难理解了呢？
辻野留鹤向七海建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冰神眼中的世界与你眼中的世界不一样，所以祂对术式的描述你听不懂。”七海建人建议她和冰神再努力交流下，毕竟她俩过了十来年了。
不过他也有些纳闷：“听冰神的意思，你过去好像用过自己的能力啊？”
而且次数不少的样子，为什么辻野留鹤一点印象都没有。
“嘶……”辻野留鹤走来走去，冥思苦想。
好吃？
最近她好像经常从稻置那里听到这两个字啊。
到底是什么呢？
辻野留鹤忍不住搓了搓下巴，离真相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却不能堪破，那滋味可不好受。
好吃，好吃？灵？
稻置咻的一下拉开她挎包的拉链，指了指电脑。
“稻置，”辻野留鹤灵光一闪，一把薅住祂，“你的意思是‘灵’是我写文章的时候弄出来的吗？”
【嗯……嗯！】
算是吧！
叮咚咚——
在辻野留鹤意识到的一瞬间，废弃仓库变成黑色空间，传来悦耳的演奏声。
钢琴、小提琴、竖琴、竖笛、横笛、架子鼓、尺八、三味线……
她曾经学过或只是用过的乐器都有相应的冰雕出现，自顾自地吹拉弹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