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以在空闲时光里躲入影子里。在如此不安的环境里,短暂地同“它”相依为命。
……
或许是因为你在同真人拥抱的过程中,不小心沾到了他的咒力,而那气味在你浸泡在牛奶玫瑰浴盐里一个多小时后仍未完全散去。
重逢后的它态度显然没有之前友善。
似乎早就在影子里等待了许久,不待你主动呼唤,那些手臂便主动缠了过来。
不像之前宿傩本人还会兴致勃勃地听听你的辩解,作为身体的它更直接也更粗鲁。仿佛是一只发现主人去别的店铺偷\\腥的大猫一样,面无表情地用前足将你按在地上。
肩头、脖颈、腰部以及脚腕,它检查过你曾被真人视线或者皮肤触及过的部位,并企图留下通过摩挲重新覆上自己的气味。
指跟的茧子蹭过娇软的皮肤,这种被人热烈需求的感觉并不讨厌。
但不公的对待仍让你不满地皱起了脸蛋。
明明是宿傩自己要你跟着诅咒的提示前往工厂的。
完全是他的错。是他识人不清、有眼无珠。天知道你在认出真人的那刻承受了多大的精神伤害!
它怎么有脸生你的气,还这么粗鲁地对待你呢?
察觉到它本身没有带什么恶意后你的胆子大了不少。恼怒于它的不解风情,你趁着它用掌心拂上你面颊的功夫,主动侧过头,张嘴咬住了它大拇指的指节。
“太过分了……怎么能一不小心把我交到别的男人手上?”
趁它愣神的那会儿功夫,你甚至转动脚腕,用裸\\露的脚掌慢慢地碾上它手臂的肌肉,沿着肌肉起伏的线条由下而上滑动。
如此一边控诉它那糟糕的决策,一边同它撒娇,企图索取些“爱”的安慰:
“我当时都跟你说过了,如果我生前遇到你会是什么样……我已经选择你了,才不会傻到主动见他呀。”
不轻不重的一咬之后,你含着它的指跟,可怜巴巴地发出呜咽。诉说着心中的爱意,然后后悔于方才的粗暴,依依恋恋地用舌尖拂过留下的一小圈齿痕:
“我好想你……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真的太可怕了,那个人不仅要去挑战你,还想再次把我杀死。”
“明明我们已经说好要一起活下去了。”
像是畏惧于那种可怕的未来,你瑟瑟发抖地蜷缩身体,把它的手臂紧紧地抱紧怀里——
那柔软且毫无防备的小腹只呈现给它一人。
“但你会保护我的吧?”
“如果那个咒灵真的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就把他……”
真人是个没用又讨厌的的男人。
可他到底是存活了百年之久的特级咒灵,在战斗力上你还是差了真人一大截。
稳妥起见,最后能够真的对他做点什么的只有宿傩——
这具肉身作为咒力的凝聚体,本身并没有灵魂存在,在相性上正是是真人的天敌。如果能顺利地将真人的灵魂囚禁在酒盒里,不仅能吸收他的咒力化为解除它封印的血酒,还能把他当作钥匙离开别墅的结界。
所以想想办法啊宿傩。
保护妻子是丈夫的义务吧?
毫无保留的示好终于获得了它的谅解。半空中的红眸端详了你一阵,被你放在脸颊一侧的掌心皮肤骤然开裂,以一个深长的吻回应你方才的挑\\逗。
柔软的嘴唇亲昵地挤压而上,互相摩挲,尖锐的虎齿恶劣地啃咬的嘴角,给予细密的疼痛与连绵的愉\\快。
像是打算将你吃到肚子一样吮吸舌头,在榨干你最后一口气前紧追不放。
然后它搂抱着化为一汪春水、再也提不起反抗劲儿的你,用实际行动回复了你“把真人怎么样”的问题。
本想获得“式神”的认可,暂时将它的手臂搬出影界用以自保的举动,却让你获得了更加意外的收获。
它打开了你的手掌,聚积咒力,将两把刀交于其中——
解和捌。
不是酒盒里你仿照他术式具现化出来、仅仅类似形状的血色匕首,而是蕴含了他咒力,可以将所触及之物一刀两断、在死亡之前给予对方连绵不断斩击的特别咒具。
手掌别开你脸侧凌乱的鬓发,亲昵地贴上你的耳畔。
没有灵魂的它并不能说话,只能用一些简单的动作表达自己的心情。
它亲吻你的耳垂,发出如同野兽般低沉的嘶吼,明明只是些毫无意义的气音,却让你莫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在那些结伴同行的日子里,神色慵懒的男人将脑袋搁在你的肩头,微笑着叮嘱说:
【好啊,就给你了】
【拿去杀吧,把一切都弄得乱七八槽。】
届时他会站在离你最近的位置,好心地为你清出一片自由施展的场地。
……
驱动这种自带效果的攻击性咒具,就好比驱动一台高功率杀伤机器,需要付出足够的咒力。
但好在你在真人面前表现得足够顺从,所以作为恋人的他基本上对你有求必应。
最近你在真人面前捡起了打发时间的爱好,会像个普通全职主妇那样整理房间,然后做些点心手工之类的小玩意端到真人面前。
对这类过家家似的举动,保留了大部分生前习性的人之诅咒感到十分受用,作为回报他会带不少咒灵回来作为你的食物,也会抽出点时间陪你看看电视。
你们像是一对随处可见的夫妻般平静地生活着。波澜不惊的生活下包含着七年之痒、无\\性婚姻同床异梦、平日昼颜妻等多重要素。
一个月后真人在晨曦微凉的时候出了门,同他一起的除了不听劝告的漏瑚,还有森林诅咒花御以及海洋诅咒陀艮两个狠角色。
对于只有三根手指的宿傩来说,这可真是个下了血本的阵容,也难怪临别前真人能对你露出灿烂的笑容,叮嘱说:
“我出门啦,大概下午就可以回来。”
今天是个十足的大日子,连别墅周围结界的气息都猛然浓烈了不少。
啊啊啊、心跳的好快。
就像你头一次从神乐听说“两面宿傩”这个名字一样。在这种大事件发生之前,因为太过紧张你从昨晚开始就没能入睡。
现在为了麻痹真人的警戒心,顺便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你在真人离开后束起一头长发,埋头走进了厨房。
火灼和牛、厚蛋烧、罗宋汤、红丝绒蛋糕……
像是守候在家中为了“丈夫”默默祈福的主妇那样,你将脑子里想到的菜式做了个遍。
麻烦的事情的确很能消耗人的精神力,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后,瘫坐在沙发上的你终于感受到了疲惫。
——怀抱着宝贵的咒具、蜷缩在“丈夫”所在的影子的怀抱里,短暂地从那种跃跃欲试的亢奋中恢复平静。
暂时眯一会儿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在双眼后,不知不觉竟然从中午一觉睡到午后。
傍晚习习凉风吹开了客厅奶白色的窗帘,将天边绯红的霞光一并送入了室内,那柔嫩的橘红如水色蔓延而开。
此般温柔又宁静的景色,使人在恍惚间想起无从追忆的过去。
那些个好似被封存在蜜色琥珀里的午后,刚刚做完任务的你同他坐在从郊外返回市中心的电车里,因为知道他会认真地留意到站信息,所以疲惫的你总能依靠着他的肩膀安心入睡。
耳边仿佛还残存着他轻唤你名字的声音。
睡太久了么?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他呢?
头好晕。
将你吵醒是大门前叮铃不断的铃声。
有人正站在你家的大门前。
是真人回来了么?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那粘稠又冰冷的气息,是真人特有的标志。
这个时候会回来的只有他,得给按照计划给他开门才行。
你沉默地凝视着紧闭的大门,忍不住抓紧了手里的咒具,但双腿却如同灌满了水银,怎样都无法迈开步子。
因为你迟迟没有动静,代替门铃声再度响起的是男人沉稳而温和的声音:
“我回来了。”
“为什么不开门呢?”
难怪你会突然想到那个男人。
门口处那个声音、那个咒力分明是——
包裹住别墅、结界的气息越来越强了,那样古怪的咒力甚至同你小腹上的漆黑诅咒产生了共鸣,无声地蛊惑你走向房门的位置。
【快过去】
【打开那扇门吧】
【去迎接他,像过去那样说声‘欢迎回来’】
如此同时,你太阳穴处的宿傩留下的咒印也跟着发热了起来,它与“渴食”想抗衡,提醒你——
【不要开门】
脑袋好痛。
在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来者倏地发出一声愉快的轻笑。
“啊,是在午睡么?”
“那我自己先进来了。”
……
“吱呀——”
在对方推开门扉同你四目相对的那刻,你脚下的影子沸腾无声地沸腾起来。
第91章
你曾经拥有一位咒术师丈夫。
第一世的时候他英年早逝、二十岁出头就死在了战场。第二世他叛逃时还没读完高中, 不过是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但因为你的“不通世事”,他就硬生生装成要照顾你的大人模样。
停留在记忆最后的,总是是一张年轻却忧郁的面容。
直到今天, 十年后他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看着二十八岁的他,你终于知道了“如果能相濡以沫到白头”, 那时候他会是怎么样的外表。
忽略掉额头怪异的缝合线,他还是非常好看的,鸦黑的发、细长的眼、薄而柔软的唇, 和你曾幻想过的样子并无差别——
青年露出轻松而喜悦的表情,踏着暮色来到你的身前, 告诉你想要逼迫你的人之诅咒已经被他收服,说道:
【我来接你了, 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的巫女。】
只可惜人却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寄居在在他脑内的东西, 披着那副你曾经恋慕过的皮囊, 喋喋不休地讲述着歪理,将那些将你和夏油杰引向悲剧的真正原因在此刻终于显露于世——
你的确很适合做一个巫女。
只可惜不是用武力斩妖除魔的那类。
正如平安时期为了封印杀人的恶妖, 攫取他们的灵魂, 融入自己灵魂制成四魂之玉的巫女翠子,作为固魂酒的巫女, 你最大的价值其实是用自己的生命囚禁其他灵魂。
尽管由于没能得到正确的引导, 你对术式的使用还存在很多瑕疵。
但好在作为存活百年的术士,他很擅长“引导”后辈。
给你们安排些特别的任务,你自然会为了夏油杰的心愿不断地救人,加深对术式的理解。然后用特级咒具“渴食”把你的灵核整个剖开,便可以留下容纳其他灵魂的位置。
只要收集四种诅咒、作为辅料的千只咒灵、以及作为容器的巫女的灵魂,利用咒灵操术极之番“旋涡”, 将吸收的咒灵融为一体,就可以合成一颗新的“诅咒之玉”,在虔诚地向它许愿后以获得想要的一切。
“成为玉,将此世最为邪恶的诅咒封印在灵魂里。”
“你一定是为了这个时刻才一直作为巫女存活至今吧?”
“而且你也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他早从夏油杰的记忆中“摸清”了你的实力,确信于你的羸弱,可怜于你的无助,“渴食”的主人以温和的声音如是循循善诱,面带慈悲的笑容向你伸出了手掌。
躺在“他”掌心是一颗漆黑的玉石。
已经融合了在大交流会上重伤的四位咒灵的它正是“恶意”的集合,宛若完全浓缩的黑洞,正持续不断地吞没周围的咒力。
你无言地注视着眼前的咒玉。在“他”说话的功夫,不断从你心间涌出的怨恨的毒火几乎要将你的灵魂吞没了。
作为亲手接触过“四魂之玉”的巫女,你很清楚同玉融合的下场——
完全失去作为人类的意识,只是凭借生前的执念,永无止尽地镇压玉内的妖怪,机械地回应持有者的愿望。
所以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只是在以一个体面的方式劝你去死罢了。
他们总是这样。
以爱为名你关进笼子,用鞭子、用贬低的话语劝你成为“口嚼酒”的巫女。
以大义为名要将你囚于玉中,在那漫长的苦夏里杀死了你的爱人。
从来都没有给你任何选择机会。
“他”进屋的那一刻,便发动了“渴食”留下的诅咒。随着时间的推进,你能清楚地听到腹部灵核不断崩碎的声响。
这疼痛啃噬着你的灵魂,争夺着你对身体的控制权,令你只能被动地“聆听”他的“教导”。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凭什么你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如果真要我作为巫女封印邪灵的话……擅自利用他人尸体的你,不应该第一个被封印么?”
“从来只有守护玉的巫女,而不是你这样的怪物吧?”
琥珀川的神明选择的是你!
当初四魂之玉回应的也是你本人的心愿!
去死、去死、给我去死。
你决不允许再有人夺走你的一切。
灵核上曾经鲜红的“花朵”因为腐蚀化为漆黑,舒展的瓣叶干枯地向内蜷缩。失去了咒纹的修饰后,它化为了曾经的样子,“爱情”留下的伤口,空洞又丑陋。
如果它已经不再美丽,注定只能带来痛苦,还不如由你亲手把这颗烂疮挖出体内。
你将手指埋入了自己的小腹。
察觉到了你的意图,被污染的肉块宛如有生命那般不断蠕动,伸出无数黑色的血管,想要重新连上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