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战战兢兢的你不同,神乐倒是很开心,她说着:
“真可怜,怎么能让宿傩喝这种垃圾呢?还是快点回去把真正的美酒献给奈落大人吧。”
咬字清晰,奈落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所为,神乐起飞时狂风还卷起了你掩面的黑纱。
原本面目狰狞的男人望着你的面庞短暂地陷入了呆愣。
但是满心悔恨的你并没有留意到这点。
你只晓得神乐这招拉满了宿傩对奈落的仇恨值,也极大提升了你的修炼热情。
如果你不能在宿傩上门前做出比酒吞遗产还要上乘的“口嚼酒”,不说奈落被打爆,你的脑袋怕是也会被宿傩直接拧下来。
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
奈落把神乐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从神乐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沫的伤势来看,问题十分的严重。
总之在奈落口中,两面宿傩是个很闲的存在。他喜欢酒也喜欢和强者畅快淋漓地殊死搏斗,谁也不知道他哪天会打上门。
奈落有点头疼,你觉得他可能也想揍你一顿,但看着你面如死灰,仿佛受了巨大惊吓已经生无可恋的样子。奈落的阴阳怪气被硬生生堵回了喉咙,他还得作为老大,耐心性子给你做点思想工作,安抚道:
“你不用担心,当我吸收四魂之玉成为完整的妖怪,绝对的强者……”
奈落安慰的话只说了一半,毕竟他还没有成为真正的妖怪。
也就是打不过。
奈落开始收拾东西,而你开始拼了命得提升酒的质量。
你们俩忙忙碌碌居然有了一丝两颗心拧成一条绳的奇妙和谐感在里头。
奈落对你刮目相看。
你希望奈落好自为之。
……
那一夜终于来了,那是血与火的狂欢夜。
污浊浓厚的瘴气铺天盖地而来,如同沉沉乌云笼罩在整座城池之上,又被熊熊燃烧的紫蓝烈焰吞噬,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血肉被烧焦的臭气。
到处都是妖怪,是诅咒,是前来讨债的宿傩令手下布下天罗地网。
无处可去的你只能在后宅深处瑟瑟发抖,等待胜者的来临。
最先回来的是奈落。
他被一枚炎弹直接砸到了你的眼前,足足撞碎了三面墙壁才堪堪停下身形。这个面容清隽的男人此时完全展现出了半妖的模样,有力的手臂变成了虬结的丑陋触须,而白皙的半边脸也被烧的血肉模糊。
……真是太惨了。
因为不屑于人类羸残破的躯体而转化为妖怪,现在却被人类的诅咒之王打得抬不起头……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奈落引以为傲的计谋失去了发挥的机会。
从奈落的表情来看,你十分确定他现在所感受到的屈辱甚至比遇到杀生丸还要更胜几分。
而就在奈落聚集妖力恢复伤势的时候,出手将奈落伤成这样的男人,则闲庭信步地跨入了门扉,拍动双掌发出鼓励的声响。
与奈落殊死一战同样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损伤,深紫色的瘴气侵蚀着他渗血的伤口,又被他本身的火焰所阻,此消彼长发出滋滋的声响。
这一切都令享受着厮杀的男人感到愉快。
“加油啊,快站起来啊奈落。”
“难道着就是你的极限了么?真可惜,真可惜。虽然你只是个半妖,但我还是难得找到了点乐子。”
“我还想着你要是再努力点的话,我说不定会原谅你抢走我的东西这件事呢。”
他那十分具有磁性的声音里带着染血的兴奋感。
……
这就是你和宿傩的初见。
你是神社的巫女,出生以来就一直为了父母、为了信徒、为了自己向那虚无缥缈的神明祈愿。
【神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想做什么?他真的会回应我的愿望么?】
无数的疑问至死仍在你的心中盘旋不去。
今日,你终于有幸亲眼目睹了神明的具体形态——
两面四臂,明明应该怪异无比,仅在画卷中出现的姿态,却奇妙的……
美丽。
变成了某种具有神秘意义的奇妙图腾,是暴力血腥与强健□□的完美结合。
这个被称为两面宿傩男人面容威严而俊美。漆黑不详的咒纹覆于他精壮有力的躯体之上,它们从颈侧下沿,虔诚地亲吻他小麦色的肌肤,沿着每一寸曲线优美的肌理,四散而开。
浴血而立的他是名副其实的诅咒之王。
就算凶神。那也是传闻中的神明的一种……
自那夜冰冷疏远的梦幻之月后,那似乎可以将地面万物焚化为灰的灼灼烈日如今也在你面前。
你头一次知道极致的恐惧有时会化为强烈的渴望,让人甘愿像飞蛾扑火那样拼上一次。
红色的,真漂亮啊……
凝视着宿傩身体的你没来由地发出感叹。
可惜现在绝不是你安然观瞻凶神尊荣的时候。
对再起不能的奈落失去兴趣的男人,不满地撇了撇嘴角。他“啧”了一声,转而将冰冷的视线投向了你,兴致缺缺地发话说:
“哦?这不是那位做酒的巫女么?”
“把你最好的酒呈上来。代替你那没用的主人,好好招待一下客人吧。”
“既然已经在酒吞那里放下了那种豪言,不拿出点真功夫可不像话啊……”
就在宿傩发话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压力化为实体将你猛得压倒在地。
好重。
好可怕。
这个男人比你遇到的任何人都要凶暴和残酷。
宿傩注视你的时候,他那无差别的恶意与杀意便化为沉重的咒力恶劣地压在了你的身上,几乎让你俯身在地喘不过气来。
你整个人如坠冰窖,牙齿在打架,身体也颤抖个不停。
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必须动起来才行。
于是跌落深渊于淤泥中存活的卑贱之人,挣扎着向深夜里的漆黑太阳伸出了双手——
“如,如您所愿大人,这是我最好的酒……“
那一刻,来自奈落那寂静的四魂之玉终于回应了你的愿望。它纯碎气息为你的咒术所牵动,缓缓融入清冽的酒液之中,让甘美的陷阱凝固成型。
“不赖嘛。”
男人发出了一声愉快的轻笑。
第10章
“四魂之玉”是传奇巫女灵魂与鬼怪结合的产物,其本质自然是灵魂的力量。
你那禁锢灵魂的术法恰巧与这枚宝玉同源,完美地驱动了潜藏其中的力量,将它的增幅效果利用到了极致——
四魂之玉像是轮形状诡异的满月,猛得散发出莹莹辉光,昙花一现的奇景之后,原本晶莹透亮的宝玉陷入了沉寂。
而经它照耀过的“口嚼酒”则散发了动人心魂的异香,和酒吞遗产那饱含纯洁少女怨恨之情的血酒不同。
这酒液更像是传说中的清冽的神酒,暗藏着无瑕的处子为神明献上一切的寓意,甚至带上了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怪诞的景象令人心生防备,却阻止不了那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凶神。不如说反倒勾起了他一探究竟的兴致。
“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东西啊……的确是巫女才会做的酒。”
“那我问你,你是献给我的小羊么?”
宿傩嗤笑了一声,他身上的杀气淡了一些。
没有杀意。
但这是个决定你生死的问题,他的话语中甚至有咒力流动的迹象。
你是献给神明的小羊么
你应该是的,你应该保持纯净,像你的父母说的那样,把一生献给村落供奉的神明。于是——
“我是您的。”
虽然仅是口头的对话,但加上咒力后这就成了某种以灵魂作抵押的誓约。在旁人看来这种回复相当于你为了一时活命把整个人都献给了两面宿傩。
于是风中传来奈落幽幽的一声辱骂——
“蠢女人……”
……
两面宿傩接过了被你端举于头顶的木盒,将你精心酿造的“美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是决定命运的是时刻,你听到男人吞咽时液体淌过喉管的声响,心脏跟着一阵狂跳。
——他到底喜不喜欢呢?
宿傩并没有给出直接的评价。
没有肯定,有没有否定。男人只是沉默地伫立在你的身前。
你能感觉到他在看你,打量的视线正落在你的身上,从头顶缓慢地划至发尾。也能感受到他因习武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指腹,正轻轻摩挲着木盒的边缘。
——跟着你一起复活的木盒是你作为咒灵的本命咒具,是你灵魂的核心。抚摸它就好像在触碰你一样。
真是太奇怪了,让本来就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你陷入了更糟的感觉里。
索性宿傩很快便大发慈悲地结束了这沉默的折磨,他以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把头抬起来,女人。”
你不敢造次,慌不迭地抬起了近乎埋进土里的脸庞。
“好,好的。”
是风。
风带来了不祥的火焰。
你感觉脸上一阵发烫,视线里是一片耀眼的火光——
突然出现的火舌舔尽了你面上的黑纱。
强光造成的短暂失明后,你再次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和面对奈落时流露出的暴烈、扭曲的神态不同,凶神正垂下眼眸安静地凝视着你。
四目相对,宿傩端详了你一阵,无情评价道:
“……让人想吐的脸。”
他撇了撇嘴角,带着兴致全无的表情率先移开了视线,甚至朝你抬起了指甲尖锐的手掌挥了下来。
这肯定是什么死刑判决吧?
……你的心彻底凉了下来,面对绝对无法反抗的实力差,只能挂着两泡眼泪水,可怜巴巴地呆望着宿傩。
你眼前一黑,甚至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你觉得肯定是宿傩直接把你送下了地狱。
也没有,宿傩只是干脆利落地一记手刀揍晕了你。
最强诅咒将你从奈落身边夺走了。
生前就是诅咒师的宿傩可以轻松解读出你术式中的愿望——
它是活下去,也是想要被爱。
前者实在太好理解了,但爱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它可能与人类有关,与妖怪有关,却唯独与杀戮了百年的诅咒无关。
是叫人觉得恶心的东西。
是更为扭曲的誓约。
神明应当爱怜他的小羊。
……
你醒了。
可是身体好重。
和你被真人一刀送进地狱再复活重新睁开双眼时一样。利用四魂之玉酿造“口嚼酒”这一行为抽空了你储存的咒力,将你一朝送回解放前。
四肢就像是灌满了水银那样无力。还好在还有知觉,能被你所驱动确认现在的情况——
脑袋还在脖子上,小腹上生前的致命伤也没有裂开,
你一阵迷茫地东摸摸西摸摸之后确认了一件好事——
你活着!
这可真是好耶!
……
“嗤,你这蠢货在干什么呢?”
你声旁不远处传来一声男人的嗤笑。这意味着这片黑暗中除了你,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继无力的四肢后,你涣散的双眼也慢慢聚焦,你逐渐了解了你现在的处境。
你现在正处在宿傩的居所中,跪坐在他的床上。
而深渊中的凶兽则懒洋洋地侧卧在你的身侧,趁着酒饱饭足凶性较弱的那阵功夫,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你这只羔羊聊天。
……
“你的术真的很有趣。刚好我也很无聊,陪你过家家也未尝不可……”
他的心情是真的还不错,甚至能打着哈切夸你一句。
“所以呢?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又打算付出什么?”
“我可以给你点时间。”
傲慢且敷衍的亲切,仿佛真的是神明因一时兴起而开恩望向人间。
距离喝下四魂之玉制成的“口嚼酒”已经过了一阵子,或许“爱情的禁锢”已随着时间逐渐消失。那种与奈落对战时,游刃有余,宛若戏弄猎物的猎手那样恶劣的态度再次出现在了宿傩身上。
又或是“口嚼酒”的效力终于在宿傩的身上显现,他现在眯着眼睛等待你的回复,至少没有觉得你恶心就直接把你揍晕的迹象。
宿傩那张大床是用妖兽以及人类的骨头达成的,上面随意的铺着几张兽皮。你坐在上头感觉硌得慌,也凉的狠。
——是担心自己也会不会被拆了做小装饰品的心凉。
为了再活得久一点,你开始努力思考——
你在过去都是怎么获得爱的呢?
最开始的时候是用可以为村落换取金钱和声望的“神酒”,向父母祈求一个安居之所。
再后来以谄媚的舞蹈、以柔软温热的身体,向恋人乞求可以依赖的怀抱。
复活后将已死之身的怨念凝成“口嚼酒”,用术式向他人换取保护和爱意。
……这就是你生存的方式。
你能呈上的最好的酒已经被宿傩喝掉了,咒力也消耗的一干二净,甚至无法再次唤醒酒盒。
剩下的只有这具穿着巫女服的身体了……
你不确定这是否能让宿傩感到愉快。
但好像也别无他法了。
你白衣如同从枝头飘落的花瓣,
男人以手掌拖住自己面腮,慵懒地侧卧于你的身侧,饶有兴致地用垂下眼眸,以视线捕捉你的每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