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实用主义者,她实在搞不懂若霏为何要执意耗费半年,炼制这么一件“首饰”。
是的!这就是一件毫无用处的首饰。既不助攻,亦不添防,更无辅助。之所以还能勉强称之为“器”,不过是因其有着拓脉武者的气息烙印。
她不是没劝过若霏刻一个更为有用的阵法。可若霏偏偏就对这个只能震慑低阶武者的鸡肋阵法情有独钟。
好吧!挑的阵法鸡肋也就算了。对器物的外观还那么吹毛求疵,又是怎么回事?
这半年,至少有三分之二是废在这骰子的雕琢上。
这是一件器物!一件器物做得那么华美精致干嘛?
该慎选的阵法偏随意,不该讲究的外观却细琢,这不是本末倒置吗?确定真的不是在做首饰?
事实上,云若霏还真的是在做首饰——一件可寄存她心头血的精美容器。
至于那被柳如暮嫌弃到不行的气息烙印恰恰就是心头血的接引桥梁。
她要做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牛逼哄哄的器物,而是一件传递心意的信物。
此刻,这件信物就只差最后一步即可大功告成!
小心肝激动得砰砰直跳,云若霏一瞬不瞬地盯着玲珑骰,有点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梨白,可以了吗?”
据说,取这心头血的动静会有点儿大。为了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需要梨白在旁掩护。
“霏霏。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迟疑地看着云若霏,梨白再三确认道,眼底闪过一丝心痛。
心脏乃人之重要命门,而心头血更是凝聚了武者的本原精髓。这心头血啊,仅取一滴,就已伤身损气,轻则虚弱无力,重则修为减退。
不过,梨白倒不是在担心这什么虚弱期啊修为减退啥的。试问有它在,这儿还有谁能动得了霏霏?
它只是在心痛霏霏,心痛她为星尘那混蛋遭这么一回罪。
“梨白,开始吧!”扬起柔柔浅笑,云若霏不假思索地回道,脸上是深情的不悔。
无奈地叹了口气,梨白愤愤地瞪了昏睡在榻上的桃红一眼,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扑腾着羽翼,飞至上空。
而在此上升的过程中,它已完成了形态切换,化作一匹威武华丽的大飞马,额上的小初角也随之变成纤长笔直的大长角。
双翼轻扇,角尖泛光。顷刻,柔和的银白光幕如雨帘般罩在了云若霏身上。
光幕沐身,温暖怡人,云若霏脉脉看着榻上的桃红,浅笑嫣然,情愫缱绻。
突然,笑容犹在,匕首乍现。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执起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自己的心窝儿扎去。
刹时,鲜血飞溅,落染轻纱,星星点点,宛如梅花。
“玲珑骰子安红豆……”忍着剧痛,云若霏憋着气把匕首摁得深一点,更深一点。
“入骨相思知不知……”刃抵心尖,云若霏咬着牙轻转手腕,生生让刀尖剜出一滴血儿来。
而就在刀尖触及心头的一瞬,古朴的血相思骤然现出华美的真容,绽放出强烈的星光。紧接着,一个强大得吓人的防御法阵迅速降临至云若霏身上。
看到星光出现的那刻,梨白真心想骂娘,可情况的紧急却不容它墨迹。
当机立断地咬破舌尖,梨白以血为引,卯足全力压下那不断向外扩散的星光。
靠!那一刀居然惊动了星尘?星尘那家伙要不要这么敏感?
好吧!星尘紧张霏霏也没错。可……放个毫无用处的防御法阵出来又是怎么回事?就不能给霏霏注点能量,滋养滋养她的心脉?整这么个防御法阵出来,它还得帮他屏蔽气息呢!
拜托!它现在只是被压制修为的小小兽!让它去屏蔽神的气息?那不是要它老命吗?
可……能不拼吗?若是他们俩任一人的气息被冯筱溪察觉了,他们这伙人都得完蛋。
结界之内,形势转危;而结界之外,同样炸开了锅。
本以为器物已成,柳如暮还大安旨意地坐等云若霏收器出关。谁想异变突生,云若霏竟自捅了一刀?
然而情况危急,已不容她多想,刚一回神,便立马急急上前救援。可人才至光幕处,就被结界给挡下来,无法再进寸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若霏继续自残。心是焦急的,却又无可奈何。
而与此同时,童靖瑜也恰恰赶到。眼看着刀尖子无情地扎进云若霏的心窝,他整颗心都停住了,噬骨的惊恐掐得他差点无法呼吸。
“若霏!”在本能的驱使下,他疯了似地朝云若霏那儿冲去,可惜依旧难逃被结界无情挡下的命运。
心爱的人儿在滴血,而他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何等的煎熬?
悲愤地拍打着结界,童靖瑜抛却了一贯的温文,激动地吼道:“梨白,放我进去!若霏是你的主人!她要出了什么事,你也活不成!”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是一片璀璨的星光及更加厚实的结界。
看到这架式,他便知破界无望了。颓然地跌坐在地上,他继续锲而不舍地对云若霏痴痴劝道:“若霏,你出来好不好?师兄给你疗伤。你知道的,夏辰不会希望你受伤的……”
本来,他是赶来迎接若霏出关的,没想到迎来的却是若霏的自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骰子,若霏耗时半年所炼之器;红豆,若霏鲜红炽热的血。
哈!若霏炼器,若霏自残,为的不过是给夏辰做一件传递心意的信物。可若霏心心念念的夏辰呢?他,又在哪?
这一刻,他真的忍不住要恨起夏辰来。非因他占据了若霏所有的爱,只因他的迟迟不归……
而不管梨白有多艰辛,不管童靖瑜有多难受,也不管柳如暮有多焦躁,云若霏全都不知。
锥心的疼痛已麻痹了她的所有感知,星辰之力的抽离已掏空了她的全部力量。之所以还未昏倒,不过是靠过人意志强撑罢了。
因为,心头血仍未取出,相思玲珑骰尚未完成。她,不能倒下。
“以血化豆寄相思……”紧咬银牙,云若霏狠心抽出匕首,脸白如纸。
“藏于骰心诉君知……”一甩匕首,云若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心头血甩向骰子。
“哐啷”一声,匕首落地,她亦随之跌坐在地上,气喘呼呼。
抬头仰望,目光灼灼,她紧张地注视着心头血的变化。
血下生花,花托红珠,星光绽放,晕晕微暄。在骰子烙印的牵引下,圆滚滚的血珠子正朝着骰子缓缓飘去。
终于,血落骰子,凝为红豆,骰子红豆,融为一体。真正的相思玲珑骰,成!
似有灵性般,被银色流光包裹着的骰子化作项链,径自往桃红的脖子套去。
晕晕莹光,跃跃火焰,一银一红,争相辉映。看着桃红脖间的骰子,云若霏的心终于安了。心一松,眼一黑,人便失去了意识,然嘴角仍挂着甜蜜的笑意。
而在骰子认主的同时,耀眼的星光亦随之消散,让虚脱的梨白终于得以松一口气。
结界消失,梨白“噗”的一下,缩回了茶杯马。“童靖瑜,保护好霏霏。失去心头血,霏霏至少陷入一个月的虚弱期。”才刚作完叮嘱,它便昏了过去,如破布般摔落在地。
没了结界的阻隔,童靖瑜立马飞扑至云若霏身边,急急为她输灵力,护心脉,眼中尽是难言的痛。
至于慢了一步的柳如暮只好退而求次,管一管被晾在一旁的梨白了。
在给梨白输送灵力的同时,她偷眼瞧了瞧童靖瑜那头,不由得感慨万分。
目睹了童靖瑜的失态与疯狂后,她便知道,童靖瑜是不可能对烟儿动心的了。因为,他的心早已遗落在她的主人身上。
而她主人的心,似乎又在那只昏迷的妖兽身上?折腾得这么惊悚,就是为了给这只妖兽弄一个护身器物?
哎!这关系真复杂!但愿,烟儿最终能全身而退……
而在门外,一双带着恨意的美眸正死死盯着童靖瑜怀中的云若霏,阴冷怨毒。
她,看到童靖瑜眼中的情愫了。原来,并非幽兰心如石,只是对她不动心罢了。
她可以接受童靖瑜不爱她,却不能容忍他爱上别的女人。
云若霏!童靖瑜的心上人!她,要她死!
至少一个月的虚弱期是吗?好!很好!
原来,不知何时,柳如烟已追到了隔间门外。许是她藏得够好,又许是屋内之人无暇理会,她的到来竟无人察觉……
神域星空神殿
星光云雾,氤氲闪烁,回忆泡泡,盘旋萦绕。为了能尽快与云若霏团聚,星尘正摒除一切杂念,疯狂疗伤。
突然,正专注运功的星尘心头猛地一窒,浩瀚的双眸陡然睁开,瞳仁中尽是惊恐。霏霏!
而就在这睁眼的瞬间,他已透过血相思的羁绊,给云若霏布设了一个强力的防御法阵。
尽管已有法阵加持,他依旧不能安心。借助血相思,他反复感知着云若霏的状态。
霏霏受伤了。很重很重的伤。而他,却不在她的身边。若是霏霏……
他,真的慌了。
站起,启步。他正想不顾一切地赶至云若霏身边,一道身影却挺身挡在了他身前。“主人,不可。”
星尘没有说话,仅一个眼神便把天命定在了原地。
搞定了拦路者,他才要再次动身,云若霏那头竟又出现了新变化。只是这次的感知并非源于血相思,而是桃红……
手不自觉捂住发热的心口,星尘抬眼遥望着窗外的梨花境,百感交集。
心头血!那是……霏霏的心头血!为了向他传达思念,霏霏竟生生剜出了心头血!
他,等不下去了!他要立马炼制□□,尽快离开神域,回到霏霏身边!
手一挥,星尘撤去了天命的禁制,“天命,护法。我要炼制□□。”
“主人,三思!您重伤未愈,此刻实在不宜炼制□□啊!”闻言,天命惊了,连忙规劝道。
以未愈之身炼制□□?□□的实力可是会大打折扣的啊!
若这具□□只作守护暖霏大人之用,倒也无所谓。可偏偏这具□□却是用于神域镇守的。
留一具实力有损的□□镇守神域?是不是太冒险了?
要知道,冯筱溪那女人可是天天盼着把主人拉下神坛。特别是在近日,暗云的小动作已越来越频繁。瞧那势头,随时都有可能攻上神域。
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主人竟还作此决定?实在是太任性了!
淡淡地扫了天命一眼,星尘没作回应,径自坐回蒲团,炼制□□。
“主人!”被华丽丽地无视掉,天命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地当他的护法大使了。
哎!暖霏大人果真是主人唯一的死穴啊!
静谧神殿,星光再起,璀璨耀眼,淹没神踪……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以血化豆寄相思,
藏于骰心诉君知。
霏霏,你的情意我收到了。
而我,将不会再让你久等……
第142章 姜家来人 谁想要若霏的命,都给他去死……
许是梨白的结界太给力, 又许是知情者捂得够紧,云若霏受伤之事竟瞒过了整个苏家。就连同住东院的苏蔓亦毫无所觉,只道是云若霏仍未出关。
也正是因为苏家的这个不知, 已然生变的东院才得以继续保持一贯的平静。
是夜,与苏翰斗得正酣的苏航又一次被他的老父亲请去下棋。
灯光晕晕, 薰香袅袅。静谧的房间中,唯有你来我往的下子声。
这种无言持续得越久, 苏航就越忐忑。因为苏陵的沉默时长往往代表着事情的棘手程度。
未知的等待总是煎熬的。不知过了多久,苏陵终于发话了。“航儿。姜家派人来了, 于三日后抵达。目标是云若霏这对师兄妹。”
闻言,苏航心一沉, 准备下子的手不自觉顿了顿。不过这一顿却很短暂, 短暂得让人难以察觉。
泰然自若地下完这一子, 他仰头看向苏陵, 沉着地问道:“那父亲之意是?”
姜楫终于坐不住了?也对!憋了近一年,这阴险的姜老头也该爆发了。
不过无妨,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他姜家来什么,他就为若霏挡什么。他就不信,这姜家人还能在他苏家的地盘上翻出什么浪儿来。
他唯一担心的只是父亲的态度。若是父亲选择站在姜家那边,这事儿就变得不好办了……
静静地看了苏航好一会, 苏陵才慢条斯理地道:“姜家既是我们的盟友,那我们就如姜楫所愿,全力配合他们的暗杀行动。”高深莫测的利眼始终紧盯着苏航, 似乎想从中探出点什么来。
锐利视线,如芒在背,然苏航却不能退缩。因为, 他要取得父亲的信任,继而把事情往他想要的方向导去。
暗稳心神,双目微敛,他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直视苏陵,冷静提醒道:“请恕孩儿无礼。父亲,可还记得藏影林之危?您确定真的要配合姜家?姜家,真的值得?”
“为父当然没忘。正因为没忘,才更要配合他们。航儿。你,懂为父的意思了吗?”扬起温和的微笑,苏陵话中有话地说道,如深潭般的双眸暗藏冷光。
原来……“父亲英明。是孩儿狭隘了。”听出了苏陵的言外之意,苏航露出了意会的微笑,总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
“航儿,这事儿就交予你了。好好配合,一个不留。记着,我们只是配合。干得漂亮点。”信任地拍了拍苏航的肩膀,苏陵换上了慈父的笑容,微弯的双眼隐隐闪烁着狐狸般的狡光。
“孩儿明白。孩儿定必不负父望,予以姜家最好的‘配合’。”勾起狼狈为奸的笑容,苏航对苏陵如是承诺道。
哈!借刀杀人!真不愧是父亲,从来都是这么狠!姜楫那老家伙是惹错人了。
居然还想动他的心上人?很好!姜家人,他会好好送他们上路的。一个,不留!
“航儿,为父累了。这棋就先下到这儿,你且先回吧!”把事情交代完了,苏陵便开始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