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锅放在烤架上，倒入矿泉水，不想搭理周瑾臣。
周瑾臣挨着樊欣站着，小声说：“我总感觉自己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就跟，就跟有个背后灵似的……”
“你说，会不会是商场三楼上的那些人死不瞑目……所以就跟出来了？”周瑾臣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逐渐惊恐，仿佛真有个背后灵趴在他背上。
樊欣的手中出现两个纸皮核桃，塞进周瑾臣的嘴里：“多吃核桃，补脑。”
周瑾臣咬着核桃，瞪大眼睛，嘴巴被两个核桃撑得发疼。
“唔，唔唔。”
他的视线快在樊欣身上戳出一个洞了。
樊欣就跟没看到似的，拿出一把木签把钟毅叫过来：“把这些肉块串起来，会吗？”
钟毅点头：“会，以前我也帮妈妈窜过！”
樊欣摸了摸他的头：“真厉害，小心一点，别把手戳到了。”
钟毅拉着樊欣的衣角，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樊欣一顿，微微弯腰，侧耳靠近钟毅。
钟毅有些不安，他咬着嘴唇说道：“哥哥，妈妈真的会好起来吗？”
周瑾臣对待徐燕的态度，让钟毅隐约明白了什么，他刚才就一直在观察徐燕，越看他越发现，妈妈越来越陌生了。
而且，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路，他无意识地远离了徐燕，更加亲近樊欣一些。
樊欣沉默地盯着钟毅不安的眼睛。
钟毅抓着樊欣衣角的手松了松，他眼中水汽弥漫，飞快地低下头，小手抓起一块肉块就往签子上串。
樊欣蹲在钟毅的面前，拿出纸巾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轻声说：“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别人说的，不一定是对的。”
钟毅闷闷地嗯了一声。
樊欣拍拍他的脑袋，起身走了。
钟毅在樊欣走后，眼泪大滴大滴落下，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可是没用，越擦越多。
周瑾臣好不容易才用舌头抵出两个核桃，看到掉眼泪的钟毅，他揉揉自己酸疼的腮帮子，蹲在钟毅面前。
“嘿，小孩，你哭了啊？”周瑾臣凑过去，瞪大眼睛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
钟毅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要你管！”
周瑾臣摸摸鼻子，盘腿坐在钟毅对面，抽出一根木签开始串肉：“嗨，哭就哭呗，男子汉大丈夫，流泪也正常，要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别藏着掖着的，发泄出来比闷在心里好。”
他说得太复杂，钟毅听不懂，但他听懂了男子汉大丈夫，流泪也正常。
钟毅吸吸鼻子反驳道：“你骗人，妈妈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周瑾臣呲牙笑了：“是吗？那你怎么还哭？”
“不要你管！”
“我没管你啊，就觉得好奇，问问你嘛。”
…………
樊欣一边熬排骨汤，一边看着周瑾臣和钟毅，嘴角勾了勾。
。
如果她重生回来，不是丧尸，那该多好？
樊欣往后面看了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周瑾臣和钟毅串好肉串就拿过来。
樊欣拿出调料摆放好，放了一把五花肉在烤架上。
炭火很旺，五花肉一上去就滋滋冒油，油掉在炭火上，明火瞬间腾起。
樊欣措手不及，烤串被明火一烧，黑了。
周瑾臣看得肉疼，忍不住出声：“大佬，这种简单的活儿真不适合你，你旁边休息休息，让我来，行不？”
樊欣扭头看着周瑾臣，这家伙是在嫌弃她烧烤技术吧？但是有长进，会说人话了。
周瑾臣被看得背脊发毛，他咽了咽口水，露出纯正无邪的笑：“我就觉得，您太辛苦了。”
樊欣让出位置：“你来。”
周瑾臣松了口气，连忙接下烧烤的工作，眉飞色舞地说：“樊欣啊，我给你说，杀丧尸我不如你，可这烧烤你还真不如我，这东西也是有学问的！想当初……”
樊欣翻了个白眼，她就不该对这家伙有所改观。
钟毅看周瑾臣那得意的劲儿，鼓着腮帮子：“我也会！”
周瑾臣一脸鄙夷：“你？小孩，你还没烧烤架高呢。”
“我站在椅子上就可以了！”钟毅昂着头。
周瑾臣摆了摆手，嫌弃道：“别了，你要一个没站稳，摔到烧烤架上，我们今天是吃烤猪肉还是烤小孩？”
在他们斗嘴的时候，樊欣无声无息地朝着后面走去。
没走多远，樊欣就看到靠在树干站着的随镜，之前樊欣才给他的衣服上烧出大大小小的洞，下面的皮肤血肉模糊，他的一条手臂耷拉着，显然是断了。
樊欣看着他这样，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去刀山火海走了一圈？”
随镜眼帘低垂，唇瓣轻轻地抿着，有点可怜。
樊欣沉默得看着他这姿态，有点眼熟。
这不是，刚才钟毅难过时候的样子吗？樊欣表情诡异地盯着眼前这个装可怜的男人。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重新拿出一套衣服给他：“诺，换上吧。”
随镜没动。
樊欣扯了扯嘴角：“是不是还要我给你穿？”
随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你不是说，想要我的晶核？我同意了，给你吧。”
樊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着浑身萧瑟气息的随镜：“我现在不想要了，现在，穿上衣服，马上离开，明白？”
随镜慢吞吞地转头，看向周瑾臣他们那边：“为什么他们能跟着你？因为他们是人类？你喜欢人类？”
他暗红的瞳孔里，像是沉浸着无底的深渊：“人类那么恶心的东西，你为什么会喜欢？”
他转过头看着樊欣：“我看到了，你对他们笑了。”
樊欣面无表情：“别忘了，你变成丧尸之前，也是人类。”
“是的。”随镜催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我曾经，也是那种恶心东西的同类——呵。”
樊欣真没想到，这家伙，对人类居然有这么大的恶意，他明明和她一样，拥有人类的记忆以及感情。
她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还真不能让这家伙离开她的视线，不然……
“你真想跟着我？”樊欣问道。
随镜偏头看向她，瞳孔里涌动的情绪缓缓归于平静，他点头：“嗯。”
樊欣拿出一对美瞳，走过去问他：“会戴这个吗？”
随镜的目光落在美瞳上，缓缓摇头：“不会，没戴过。”
樊欣取出美瞳，靠近他，随镜往后一躲，被樊欣一手按在肩膀上，呵道：“别动。”
第25章 条件
随镜僵住。
她手指上粘着美瞳，脸距离他很近，慢慢地给他戴上。
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柔。
随镜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她皮肤很白，很细腻，根本不像是丧尸。
头发很短，看起来像个男人。
近距离的接触，让他脑子里那不断撕扯拉拽的疼慢慢平静下来，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终于潜伏。
戴好美瞳，随镜闭了闭眼睛。
樊欣退后一步打量着他，他脸上的黑色纹路依然存在，像是纹身一样攀附在他的皮肤上。
暗红的瞳孔被黑色取代，感觉，更好看了。
樊欣喜欢好看的人，摆在面前多看两眼都能让人心身愉悦。
“衣服换上。”樊欣说着，转身背对着他。
随镜眼底的眸色越来越深，目光凝视着她雪白纤细的脖颈。
那里看起来很脆弱，一捏就能测底断掉，她的晶核就是他的了。
他手里抓着樊欣给他的衣服，另一只手缓慢地伸出来，慢慢靠近樊欣的脖颈。
樊欣站着没动，像是没有察觉。
随镜的手却停住了，他慢慢收回手，换上新的衣服。
等他换好，樊欣就转过身看着他，掐的时间刚刚好，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随镜。
“你想跟着我，也不是不可以。”樊欣说：“不过我条件。”
随镜点头：“什么条件？”
樊欣：“第一，不能在没我允许的情况下，伤害任何人类。”
“第二，抓住之前从实验室逃跑的那个人，带活的给我。”
“在我进去之前，那个人就在你身边，你应该没忘记那个人的气息吧？”
提到实验室，随镜眼底浮现一丝疯狂，他没有忘记，他在那个地方都遭受了什么。
那些拿他做实验的人，他也都记得！
他眼底的情绪很快收敛：“好。”
“我会去S市的市中心，抓到人，就带到过来。”樊欣补充。
“知道了。”随镜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樊欣的视野里。
樊欣皱眉，不能放他一个人在外面太久，毕竟这人是她救下来的，他要是发疯攻击人类……
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目前，她必须先把他支开，她得想办法赶快升到四阶。
留随镜这么个危险品在身边，樊欣有了危机感，迫切想要升阶。
就怕她升阶时，他给她使绊子。
他可不是一般的一阶丧尸，徐燕不是他的对手，至于钟毅和周瑾臣，可以忽略不计。
周瑾臣要知道她是丧尸，那铁定跑得比兔子还快。
樊欣不知道随镜为什么会想留在她身边。
要说随镜被她救了之后产生依赖，她是不信的。
樊欣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到答案。
她回去的时候，周瑾臣正在大快朵颐，末日降临后，他很久没这么痛快地吃过东西了，尤其是樊欣还提供了烧烤调料，加上他的手艺，那是色香味俱全。
周瑾臣吃的特别满足。
“兄弟，快来，我给你留着呢。”周瑾臣一看樊欣回来了，笑嘻嘻地招手，把给樊欣留的一大把烤串递过来。
“还有这小孩的份，你没回来，他说什么都不吃。”周瑾臣指了指钟毅。
钟毅在清楚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妈妈之后，就特别没有安全感，心底对樊欣的依赖更重了。
之前他和周瑾臣斗嘴的时候没发现樊欣不见了。
等他发现时，他就慌了，如果不是周瑾臣拉着，他早就跑去找樊欣了。
钟毅害怕樊欣觉得他烦，捏着自己的手指，紧张地解释：“我，我就是想等哥哥回来一起吃。”
樊欣摸了摸钟毅的头，没说什么。
钟毅太依赖她了，这可不行。
樊欣假装吃烤肉，肉块被她直接丢进空间里放着，吃饱喝足，她从空间里拿出一辆面包车，继续往市中心走。
远离樊欣的随镜眼前慢慢蒙上一层血色的雾气，他的耳边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声音。
有弟弟的哀求哭泣声，还有，那些人猖狂大笑的声音。
有人类的惨叫声，还有丧尸嘶吼咆哮的声音。
和之前一样，他都快怀疑，他是不是被樊欣下蛊了。
随镜闭了闭眼，背脊紧紧贴在一棵树上，大脑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发泄出来。
只有在她身边时，那声音才会消失，眼前的血雾才会褪去，脑子也不会在疼。
为什么？
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
随镜抬手，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
他之前身上的伤，就是返回去找樊欣时，刚好遇上炸弹炸响，他被炸得很远……
*
周瑾臣满足地坐在后座，拍了拍肚皮，没忍住打了长长的一个嗝儿。
樊欣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发觉这人的神经挺粗的，之前那么害怕徐燕，这会儿就跟忘记了似的。
“你会编程？”樊欣忽然问道。
周瑾臣点点头，咧嘴笑了，掐着手指尖说：“一点点，一点点，比我小舅舅差远了！”
说到他小舅舅，周瑾臣就忍不住吹嘘：“我小舅舅，那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自学c语言就能吊打一众大佬的人！”
樊欣看他说得兴致勃勃，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哦是什么意思？你不信？”周瑾臣不满意她的反应，坐直身体：“你可别不信，说不定你还听过我小舅的名字，他末日前经常上各大学术网站杂志的！”
学术网站可不是别的网站，她没事不可能逛这种网站。
樊欣掀了掀眼皮，配合道：“叫什么名字？”
“沈长年！”周瑾臣一脸得意。
樊欣愣住，她看着后视镜里的周瑾臣，心情就，有点复杂。
她没想到，她在路上随便捡了个人，居然就捡到了沈长年的侄子。
樊欣知道沈长年，不是在什么学术网站杂志上。
因为沈长年就是前世s市的曙光基地的基地长。
樊欣曾经和沈长年见过，非常佩服这人把曙光基地建立得那么好。她听说，沈长年一直在找他侄子，一直没能找到。
很多人都说，他侄子要么死了，要么变成丧尸了。
樊欣想到周瑾臣傻缺的样儿，估计前世也只有死了或者变成丧尸这两个结局了。
周瑾臣被樊欣看得发毛，身体往后缩了缩：“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樊欣摇头：“不，没有。”
这一世，周瑾臣阴差阳错遇上她，保住了一条命，等他回到市中心，以后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几乎性命无虞。
前提，是他能平安到市中心。
天已经黑了，周瑾臣感觉越来越冷了，他的手都僵硬了。
身边的钟毅裹着绒毯窝在座位上已经睡熟了，看他睡得那么香甜，周瑾臣露出艳羡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