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颜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揭穿:“你的脸?你的脸早就丢光了。”
明笙帮忙摆着碗筷,听着俩人的吵架声,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漫长,为了庆祝明笙的到来,一向好酒的林父特地开了一瓶自己的珍藏。
林天盛的酒柜,除了周颜能碰,就连林述言这个儿子都没资格靠近半分。
“谢谢叔叔。”明笙端起酒杯,“我敬您。”
林天盛有些喝多了,乐呵呵地拿起酒杯:“笙笙啊,别客气,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
周颜坐在旁边,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想要提醒他,能不能一喝酒就是一副傻样。
只是等拍了两下,没得到回应,她就放弃了。
反正坐在这的都是自家人,丢脸就丢脸吧。
晚饭过后,周颜就指挥还没醉透的丈夫去厨房洗碗了。
快过年了,家里的阿姨都放了假,所以最近厨房里收拾的活大都交给了这对父子。
只是今天,周颜有意想要儿子多陪陪笙笙,所以洗碗的活,就只能扔给半醉的林父了。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明笙想进去瞧瞧,被周颜按住。
她说:“就当碎碎平安了,也正好让他醒醒酒。”
明笙担心:“我只是怕叔叔伤到了手。”
周颜不以为意:“他皮糙肉厚,流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笙:“......”
她忽然无话可说了。
网上有一句话,明笙觉得说得很对。
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对你好,那都是上天予你的馈赠。
明笙觉得自己好像收到了很多份来自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
是夜,周颜带着明笙来到了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清一色的粉色被褥和窗帘,很是惹眼。
周颜解释:“我本来啊,是想按照你的喜好来的,可是阿言那小子,非说要弄成一屋子粉色的,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再帮你换了。”
明笙望着满屋的粉色,笑着摇头表示:“不用换的阿姨,我很喜欢。”
周颜缓下心来,也笑了:“你喜欢就好,这个家里啊,还是我那个儿子最了解你了,我和他爸都不及他。”
明笙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其他含义,认同地点头:“哥哥当然是最了解妹妹的了。”
周颜挑眉:“只是哥哥妹妹吗?”
明笙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
明笙在这里待了一周之久,林述言带着她,将整个城市逛了个遍。
“喜欢这里吗?”林述言靠在栏杆上,站在桥上,背后是无尽的河流。
“喜欢。”
明笙哈了一口气,吐出来的都是白雾,这里真的比青市要冷多了。
她身上穿的是周颜买的羽绒服,粉色的。
周颜本来没打算买粉色的,她知道明笙一向喜欢浅色,这种稍微有些明丽张扬的颜色,明笙是不喜欢的。
但林述言却否决了她的建议。
有时候,一个人的喜好并不是从他的表面就能全部探知到的。
在林述言眼中,穿上粉色羽绒服的明笙,比往日要活泼了很多。
没有谁从一开始就想做大人。
既然自己做不到彻底改变她,那就尽可能地让她再快乐一点。
“那你有想过换一个地方生活吗?”林述言突然道。
“换个地方?”明笙停下搓手的动作,抬眸看向他,疑惑,“什么意思?”
林述言往明笙那边靠近了几分,开口解释:“我妈把后面那栋别墅买了下来,打算以后按照你的喜好装修。”
明笙听懂了,但好像又没全懂:“按照我的喜好?”
林述言温柔地笑了笑,温声道:“对啊,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过下半辈子在这边生活。”
桥上的风徐徐地吹着,雪花很细,缓缓落在地上。
过往的行人很少,明笙抬头望望天,眼底有些发热。
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
只是那座城市,有太多的人和事,早已浸入了她的骨髓里,不是一句简单的‘愿意’就可以割舍下的。
她在那里出生、长大,认识了她这辈子最珍贵的人。
她舍不得。
*
林述言是在腊月二十八那天下午,遇见了本该在青市的沈朝渊。
那时,距离除夕就只剩下两天了。
林述言打开门,就看到他这个意外之客,不由得有些意外:“沈总?你怎么在这?”
沈朝渊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直接越过他望向里头,企图想要看到谁。
奇怪的是,外人眼中城府极深的沈朝渊,林述言却一眼猜中了他的心思。
“她不在里面。”
沈朝渊定定地望了林述言一会儿,确定他不是说谎,才哑声开口:“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
那么骄傲的沈朝渊啊,开始像另一个男人弯下了腰。
林述言沉默地注视着他。
半晌之后,他温声开口,回答沈朝渊的问题:“笙笙回国了,现在应该到南市机场了,她今年会在南泞镇过年。”
像是有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沈朝渊愣了片刻神。
“谢谢。”说完这句,他随即转身,步履匆忙。
林述言却叫住他:“沈朝渊。”
男人闻声回头,林述言才继续:“好好对她。”
“我会的。”
话落,沈朝渊钻进风雪中,快速离去。
第55章 别赶我走,我自己会走的……
沈朝渊走后, 林述言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凝望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颜端着自家丈夫刚切好的水果, 走到林述言的身后。
视线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外边。
除了满地的雪, 以及几道不轻不浅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儿子,你在看什么呢?”
周颜踮起脚, 身子顺势探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林述言关上门,回道。
周颜叉了块水果放进嘴里, 含糊不清问:“刚刚有人来吗?”
“嗯。”林述言回身,“有个来问路的。”
周颜眼神奇怪地瞅了一眼自家儿子, 这边的房子都有路标,除非是瞎子看不见,要不然根本不需要问路。
撒起谎来, 也不知道选个好一点的理由。
不过周颜也没打算拆穿他, 她咽下嘴里的水果,重新开口:“对了,笙笙应该下飞机了吧,她有没有和你报平安啊?”
说来也巧, 在周颜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林述言的手机就响了。
他点开屏幕,正是明笙发来的报平安的信息。
而林述言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他点头:“笙笙说她已经下飞机了,现在正坐在初叔的车回镇上。”
“让我看看。”周颜夺过自家的儿子的手机,待看到那条报平安的信息才真正放下心来。
将手机还给儿子, 周颜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不多劝劝笙笙留在这里过年?”
林述言解释:“年后,笙笙手里有个艺人有一个试镜提前了日期,在这边过年,那边她就来不及了。”
周颜不以为意:“你不也是她手底下的艺人?再说了,一个试镜而已,其他人不能陪吗?非要笙笙一个女孩子家过去。”
说到底还是心疼了,大过年还要去忙工作,周颜叹了口气。
“妈,那是笙笙的工作。”林述言颇有些无奈。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明笙对某一件事产生很大的热情了。
如果明笙真的喜欢上了经纪人这份工作,林述言忽然就觉得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没有错。
周颜回怼:“好,这件事我不说了,那我问你,你和笙笙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述言面对着自己母亲严肃的面容,失笑:“什么什么关系?您一直不都是想认笙笙做干女儿吗?”
周颜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又不能说什么,她了解自家儿子,心里住过了人,很难再去接受另外一个。
只是明笙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了。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小姑娘自以为情绪掩藏得很好。
这些情绪瞒一瞒阿言还好,但像他们这些过来人,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隐藏得严实。
见儿子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周颜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不能说什么。
她是个急性子,可在这件事上,只能硬生生憋着。
“算了,不和你说了,等下你爸约我去看演出,晚饭你自己在家里解决。”
周颜端着果盘走远,林述言也停下了嘴角的淡淡笑意,眼底露出了周颜从未见过的深沉和复杂。
*
明笙这一趟去国外,就是本着去看望一下周颜和林天盛两位长辈的想法。
她原本就没有打算在那边过年。
叔叔阿姨身边有林述言,但干爸干妈只有他们自己。
所以明笙今年想陪陪他们二老。
林述言正是知道她这个想法,所以才没有过多地挽留。
明笙回到南泞镇,初母脸上的笑容显然多了不少。
自从杳杳走了之后,家里就只剩下她和丈夫,平常日子还好,可一到了节日的氛围,如果明笙不过来,比起那些邻居,他们家里不知道要冷清多少。
今年明笙选择在他们这里过年,初母还是有些意外的:“怎么想着回南泞镇了?我和你干爸还以为你要在述言家过了年才回来呢。”
明笙简单解释:“本来就打算回来的,年后会有些忙,可能抽不出时间去看叔叔阿姨,所以就趁着放假去探望一下他们。”
初母不以为然:“那也不用这么来回折腾啊,今年忙,那就等明年空闲了再去,时间还长着呢,干嘛非得挤在一起。”
明笙笑笑没说话,而是继续帮忙择菜。
这个年,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初母买了许多好吃的菜。
南泞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加上初家在镇上算是有点名声,明笙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在她回来的这两天,家里上门的人也多了起来。
大多数都是打着唠嗑的幌子,来打探明笙的情况。
问得还都是情感方面的问题。
都是邻里邻居,初母也不好拒绝得太过,每次只能打着呵呵将人送走,只是有时候在听到一些条件不错的人选时,她也会稍稍留心,等人一走,便开口询问明笙的意思。
“我觉得那个许医生不错,才27岁,长相还是那几个里头最好看的。”初母一边洗着茶碟,一边思考。
明笙在一旁用干净的抹布擦净茶杯上的水渍,顺带笑着回道:“干妈,我还不急的。”
初母叹气:“明天一过,就25了,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明笙点头:“我知道的。”
嘴上虽然答应得快,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都不选。
初母见明笙就知道应付她,不免有些无奈。
她并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觉得女人必须嫁了人才算完整,初母只是不想明笙后半生都是自己一个人。
明笙和别人不一样,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多少亲人了。
等自己和丈夫入了土,就真得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如果她愿意跟着述言去国外生活倒也还好,就怕她固执不愿舍弃这边的过往。
“你就知道敷衍我和你干爸。”对于明笙,初母到底舍不得说重话,只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了事。
*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一天,南泞这边要比青市落后很多。
在青市,除夕除了固定燃放烟花的地方,其余的只能玩一些小型的烟花棒,但是在南泞镇,明笙回来的第一晚,镇上就已经有开始燃放烟花的了。
今年因为有明笙在,初父嘴上没说什么,可每回去街上,总是会顺点烟花棒回来。
南泞镇这边的习俗,年夜饭一般安排得比较早。
基本上,天还未黑的时候,家家户户的佳肴便上了桌。
初母也赶在了天黑前,将所有的菜准备好了,初父在院子里点烟花,明笙穿着初母织得红色围巾,站在不远处捂着耳朵,眯着眼往烟花的方向看。
大红色的围巾,衬的明笙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将菜端上桌的初母洗了洗手,也走到院子里,这时烟花刚好点着,一簇一簇地往天上飞。
五彩缤纷的,炸满整片天空。
只是这种美好又绚丽的东西,总是消失得太快。
不过十分钟,烟花就燃尽了。
初母站在门口,适时喊道:“好了,进来吃年夜饭吧。”
冬日里,白天很短,一箱烟花燃尽,天也黑的差不多了。
明笙和初父应声,转身往屋内走。
初母做了一桌很丰盛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快尝尝这道鱼,就是昨天李势送来了的那桶,我特地跟着网上的教程学的新做法。”初母边说,边从鱼肚上夹了块放进明笙跟前的盘子里。
初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笙笙丫头自己会夹,又不是客人,你搁这和谁客气呢!”
初母白了他一眼:“喝你的酒,话怎么这么多。”
年前体检,医生说初父有点三高,所以初母减了他好些酒量,这好不容易到了过年,才松口允许他多喝两口。
明笙看着他们斗嘴,心情却更愉快了。
年夜饭吃到一半,院子大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初父初母各自家里都没什么走动的亲戚,而且现在还是大年夜的,谁会开着车,特地跑到他们家来。
“我去看看吧。”初母放下筷子,打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