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有宝珠——月下蝶影
时间:2021-05-12 10:58:30

  母亲夸女儿,怎么能算是撒谎,那是爱。
  “既然连母亲都说好,那女儿就放心了。”玖珠把画挂起来:“等画干了,我就把它送给宸王殿下。”
  沈氏:“……”
  虽然都说宸王殿下不喜诗书,但应该还是有正常赏画能力的,女儿这画送到宸王府,宸王会不会以为,女儿在故意侮辱他?
  “不可以吗?”玖珠见母亲沉默不言,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当然可以。”沈氏开口:“只是女儿家笔墨珍贵,不可轻易对他人示之。”
  “请母亲放心。”玖珠喜笑颜开:“除了自己人,女儿谁也不送。”
  沈氏扯着嘴角艰难微笑,但愿宸王能如当年她哄夫君一般,哄玖珠开心吧。
  未时三刻,礼部尚书李恩携圣旨踏入明侍郎府,与他同行的,还有宫廷身着金甲的卤簿。
  “明兄。”李恩看着盛装打扮,等候在中门的明敬舟一家,对他笑道:“今日我奉陛下圣令,前来宣旨,明侍郎听宣。”
  “陛下万岁!”明敬舟看着李恩身后的金甲卤簿,心里十分疑惑,陛下怎么把宫中的仪仗兵都派来了?
  “……忠君爱国,心载百姓……”
  “朕心感明卿忠贞,以伯爵待明卿之诚,封号宁康。”
  明敬舟愣愣地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爵位?
  陛下竟然给他封了爵位?
  多少名臣将相,一生的理想就是得封爵位,死后配享太庙。可是大成历朝皇帝,轻易不会封外臣,所以爵位显得格外珍贵。
  即便明家一门两状元一探花,也不敢去想封爵的事,现在就这么把爵位给他了?
  玖珠跪在地上偷偷看明敬舟,向来风度翩翩,进退有度,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竟然露出既惊又喜的表情,有些好奇这个爵位究竟有多了不起。
  “恭喜宁康伯。”李恩把圣旨交给明敬舟,眼神中有感慨与担忧。两人既为朋友,又是同僚,陛下把这个爵位给明敬舟背后的用意,他自然也明白。
  “宸王殿下与令千金的婚期定下了。”李恩扶起仍旧跪在地上的明敬舟:“明年开春后的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
  明敬舟猛地低头看跪在地上的女儿,低声呢喃:“二月初二……”
  “父亲。”玖珠扶着沈氏起身,朝明敬舟眨眼,悄悄提醒他还没给陛下谢恩。
  “微臣谢过陛下厚爱。”明敬舟捧着圣旨朝皇宫方向跪下:“身为臣子,臣自当为陛下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紧紧握着这道重逾千金的圣旨,他把头磕了下去。
  “父亲。”玖珠陪着明敬舟跪下,稚嫩的手,扶住他的手臂,温软却有力。
  明敬舟看着女儿犹有稚气的脸,起身送走李恩与金甲卤簿,坐到玖珠面前:“玖珠,你可喜宸王?”
  玖珠点头,宸王殿下善良,苏贵妃娘娘体贴,她都很喜欢的。
  “为父明白了。”明敬舟沉默许久:“你是明家掌上明珠,无论何时,我与你母亲,都不会看着你受委屈。”
  “女儿知道。”玖珠搂着沈氏的手臂:“你们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与娘亲。”
  她被人丢那么远,那么久,他们日复一日地找着她,念着她。从未放弃,从未遗忘。
  天已入冬,宸王身披晨雾,坐在马车里靠着软垫,满脸的麻木。
  马蹄声哒哒,也赶不走他内心的疲惫,就连他也不愿相信,自己大清早地起床,就为了去礼部学做事。
  “殿下。”马车停了下来,长随在马车外小声汇报:“前方有人拦车。”
  宸王挑起马车帘子,看着雾气中的人影。
  “殿下。”玖珠转过身,原地蹦跶两下,朝马车里的宸王挥手。
  这傻姑娘怎么在这里?宸王连马凳都未用,直接跳下马车,大步走到玖珠面前:“外面雾气这么大,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殿下呀。”玖珠把藏在身后的画筒拿出来:“娘娘寿宴那日,我见殿下很喜欢我眉间的鲤鱼花钿,所以特意作了一幅锦鲤图送给殿下。”
  接过尤带着玖珠掌心暖意的画筒,宸王叹气:“晨间雾浓露重,平日什么时候都可以送来,何必大清早等在这里?”
  “公事为重,殿下平日为礼部事务烦忧,我怎能打扰?”玖珠笑靥如花:“画已送到,臣女回家啦。”
  宸王看着玖珠被雾气打湿的发梢,被寒风吹红的鼻尖:“等等。”
  “殿下怎么了?”玖珠抬头看他。
  掏出手帕,宸王动作僵硬地擦着她发间的水雾,擦了几下,把手帕塞到玖珠掌心,扭过头粗声粗气道:“头发湿了,你自己擦擦。”
  说完,他回马车上取了个小小的暖手炉,塞到玖珠手里:“你早些回去,礼部有些事离了本王就办不好。”
 
 
第20章 清香 站外面的这两个女人,能不能……
  前朝的六部官署,建在皇宫正大门内两侧,原本是为了方便各部门办公上朝,谁知有位暴躁皇子突然逼宫,把六部官员一锅端。此后皇帝便吸取了教训,把六部衙门在宫外分散而建,形成守卫之势。
  今朝礼部官署建在皇宫南墙外的街巷旁,隔壁邻居就是比他们还穷的翰林院。
  官署修得最好的是户部,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比其他部门气派。即便如此,每次大朝会,户部尚书都嚎啕着哭穷,简直厚颜无耻。
  天越来越冷,礼部官员围着火盆,抖着手处理政事。
  “今日雾大天冷,宸王殿下应该不会来了。”
  “好像没见宸王府的人来道假?”
  明敬舟腿上放着暖手炉,那是他出门前,女儿特意塞给他的。听着同僚们的闲聊,他抖了抖手里的卷宗,拿笔在页脚作了备注。
  “明大人,你可清楚?”
  明敬舟看了眼说话的人,笑道:“王大人说笑了,尚书大人尚且不知,明某身为下臣,自然就更加不清楚了。”
  问话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谁不知道明敬舟的爵位是怎么来的?
  按照旧例,只有皇后的父亲,才有资格因姻亲加封爵位。宸王连太子都不是,陛下就为他未来岳父加官进爵,几乎把偏心放在了明面上。
  “诸位大人来得都挺早。”宸王走进屋,脱下身上的大氅递给长随:“本王好像听到有大人提及本王,不知是何事?”
  “拜见殿下。”众官员齐齐站起身,向宸王作揖行礼。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宸王走到明敬舟身边,扶起他的手臂:“本王尚有一些事情不清楚,还请大人教我。”
  “殿下客气了。”明敬舟看着一身华丽锦袍的宸王,转身拿起桌上已经作了备注的卷宗:“殿下眼下若是无事,先把这些拿去背熟练。微臣相信,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一定很快就把内容全部背熟。”
  “有劳明大人。”宸王接过卷宗,转身回了礼部专为他准备的办公屋。
  “明大人,你让宸王殿下背的是什么?”等宸王走后,相熟的官员多嘴问了一句。
  “十届科举考题,一甲名单,近二十年各国使臣来访名单及重要礼物清单。”明敬舟微笑着开口:“礼部事务琐碎繁杂,殿下当从最基本的地方开始了解。世间万物虽总是千变万化,但终究是万变不离其宗,只要理清开头,日后做事就能简单许多。”
  其他官员:“……”
  明敬舟真的是宸王未来岳父,而不是死对头?
  历届考题跟进士名单,朝廷都对外公示过,背下来除了浪费时间,还能有什么用处?
  难怪今天一大早,他就把尘封多年的卷宗翻了出来,原来在这里等着宸王。
  不愧是宁可被发配边疆,也不愿屈服的明家人。
  宸王等礼部散职才回到王府,看着放在桌上的卷宗与画筒,他懒洋洋地往软榻上一靠,对近侍太监道:“福贵,把画取来。”
  福贵小心翼翼地打开画筒盖子,把画取出,解开画卷上的系绳,把画打开。
  瞅了一眼画,宸王瞪大眼,不自觉坐直身子,朝福贵招手:“把画拿近点。”
  “殿下,这画有问题?”福贵把头探过去,想看看画了什么。
  “把眼睛闭上。”宸王站起身,把画拿到自己手里:“你先出去,本王要独自赏画。”
  福贵闭上眼睛:“殿下,小的去给您泡热茶。”
  “去吧。”把画放到桌上,宸王皱着眉头看画。
  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锦鲤在哪?
  莲在哪?
  拿起画卷正看倒看斜着看,也只能勉强认出画中间的墨团,可能是只胖乎乎的鲤鱼。
  忆起小姑娘红彤彤的鼻尖,亮晶晶的眼睛,宸王叹息一声,把画收起来:“来人,取画盒来。”
  待下人取来画盒,他把画放进盒中锁上。
  “明姑娘……画技卓绝,本王甚爱之。”宸王收好钥匙,“府中其他人等,不可擅动。”
  “是。”近侍们敬畏地看着装画的木盒,不知未来王妃的画技是何等惊艳,竟让殿下如此敬之重之。
  收好画卷,宸王这才想起被他遗忘许久的卷宗。随手拿起卷宗,他再次往软榻上一靠,翻开了卷宗。
  十届科举题目及一甲名单?
  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宸王对明敬舟的敷衍态度毫不意外。加快速度翻了几下,在他准备把卷宗扔到一边时,他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小字。
  一甲进士策论之主旨。
  李恩、周瑞、明敬海、明曾笙、赵伯申、孙永、林仲龄、陈之行……
  细数这份名单,朝中大半重臣的名字,都在其中。
  看完明敬舟对几位重臣当年科举策论答题主旨的注解,宸王捏着卷宗的手越来越紧,连窗外天色已黑,都不曾注意。
  “殿下。”福贵把屋内的烛台点燃,见王爷神情严肃,忐忑问道:“天色已晚,您还未用膳。”
  “知道了。”宸王看着烛台上闪耀的火苗:“摆膳。”
  饭桌上,玖珠给明敬舟舀了一碗汤:“父亲,请喝汤。”
  热汤散发着淡淡的药味,是明敬舟最不喜欢的味道。
  女儿舀的汤,再难喝也要咬牙喝下去。
  见明敬舟乖乖喝了汤,沈氏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最近天气越来越冷,我让人给你新做了几件夹袄,保暖又轻薄,穿在官袍里,也看不出什么,明日上朝前,记得换上。”
  “夫人放心,近来礼部的炭例很足,不会冻着我。”自从宸王殿下来了礼部后,不仅炭例比往日足,就连茶叶跟公厨里的食材都比往日讲究。
  “对了,今天下午明月宫派了人来,说明天上午接玖珠进宫陪贵妃娘娘说话。”沈氏又给明敬舟添了两勺汤:“我同意了。”
  明敬舟苦大仇深地端起碗一饮而尽:“听闻苏贵妃喜欢玉器,库房里有个琼枝玉雕摆件,明日让玖珠带上奉于娘娘,免得这么好的东西,落在库中蒙尘。”
  沈氏看了女儿一眼,笑着微微颔首:“好。”
  玖珠看着二人,明明自己一字不落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为什么还是觉得他们的笑容高深莫测,难道这就是长辈的智慧?
  “殿下,宸王到礼部后,众臣皆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无人敢与其近交。”
  “明敬舟是何态度?”烛火下,齐王俊美的容颜上,毫无表情。
  “他只给了宸王一份历届科举考题及进士名单,让宸王背下。态度十分敷衍,对宸王十分冷淡,甚至有刁难之意。”谋士道:“明敬舟此举,只怕是把女儿当作了弃子,全然不顾女儿日后嫁到宸王府,会遭到何种对待。”
  “是吗?”齐王翻着手中的佛经:“若真是如此,苏贵妃为何还要拉拢明玖珠?”
  “苏贵妃向来宠爱宸王,便以为天下父母对子女皆是如此。”谋士面带讽意:“如今陛下给明敬舟晋封爵位,但凡他不想在文人中落下卖女求荣,谄媚奸妃的恶名,就不可能襄助宸王。”
  “难道他就不怕触怒父皇?”齐王合上经书,起身拿起剪刀,剪去一截灯芯。
  “殿下怕是忘了,十六年前,明家三兄弟为了陛下,被发配边疆受尽苦难。”谋士解释:“陛下仁德,即使因这些事对明敬舟不满,也不会过多加罪于他。”
  “所以明家即使不支持宸王,牺牲的也只是一个女儿。”谋士笑了:“得到的,却是无数美名。”
  齐王想起那个笑起来天真无知的明家少女,放下剪刀,微微垂下眼睑:“嗯。”
  可惜了。
  “娘娘。”玖珠看着桌上厚厚一摞经书:“您喜欢抄写经书?”
  “明姑娘,这些可不是娘娘抄写的。”香绢端着茶进屋:“都是宫里其他娘娘,感念上苍仁德,才日日抄写,以报天意。”
  玖珠目瞪口呆,宫里的娘娘们对上苍可真敬重。
  “若不是您今日要来,她们今日也要来抄写的。”
  “感念上苍为重,臣女怎能影响娘娘们的大事。”玖珠对苏贵妃道:“娘娘,还是让其他娘娘继续抄写吧,臣女在旁边陪着您就好。”
  “既然玖珠这么说,那就按她的意思办。”苏贵妃笑盈盈地开口:“我们家玖珠真是懂事又体贴,怪本宫想得不够周到。”
  “不怪娘娘。”玖珠连忙摇头:“是臣女来得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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