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明冉大概明白了胤禛的意思,她也听说了,大阿哥近日张狂得很,大福晋也处处和太子妃打机锋,连带着她们都难做。
“嗯!爷您放心,臣妾会小心侍奉太子妃的。”明冉保证道。
“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只要不待别人越过太子妃去就好。”胤禛说道。
明白了,这就是说必要时刻,宁可得罪大福晋,也要让太子妃满意了。
“是~爷您放心,太子妃最和善了,待咱们这些兄弟妯娌都是极好的。”明冉说道。
“太子妃素有贤名。早前皇阿玛就说过,太子妃是可堪母仪天下之人。”胤禛道。
听完这话,明冉心里一跳,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打岔道:“爷,这百叶得赶紧捞,再煮就老了。”说着装作着急的样子,就把筷子往锅里伸。
“明冉觉得呢?”胤禛问道。
他问完这话明冉彻底崩溃了!什么叫我觉得啊!?我能觉得什么呀!?
“啊?这...臣妾与太子妃接触不多,但也觉得...觉得太子妃端和大方、温柔贤淑,额...是...”明冉磕绊道。
她不知道胤禛现在是不是已经起了争位之心,这话怎么说都不合适,她被难为的够呛,只顾着思索怎么答话,刚去捞百叶的手一不小心就贴在了铜锅上。
“啊!”明冉惊叫一声。
“怎么了!爷瞅瞅!”原本白嫩的小手上留下一大块红印,“苏培盛!取冰来!传太医!”胤禛急道。
太医还没赶来,烫到的地方就已经肿起了一个大泡,明冉用另一只手捧着受伤的手,眼泪汪汪地盯着门口,疼的只抽气,看上去好不可怜。
好在太医来得还算快,而且原也不是什么大伤,处理起来很简单,上过药又叮嘱一番,就退下了。
因为得忌口,锅子也不能吃了,好在明冉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而且手上还疼着也没了胃口,胤禛也没了心情,就让厨房给自己下碗面,草草吃过也算饱了,两人靠坐在软榻上消食。
“多大人了还这么不小心!吃个锅子都能把手烫了!”胤禛语气严厉,手上动作却轻柔,小心地把冰帕子往伤处贴。
明冉没忍住撇了撇嘴,心说要不是你没事问我这种问题,我能烫到吗。
胤禛抬头见她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笑了下说:“爷就随口一问,你也至于?”
其实胤禛那一问,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就是说到那儿了,又想任太子妃再贤良稳重,最后登上凤位的,还不得是眼前这个。
而这一切都是他给的。心里突然有种隐秘的自豪感,不由得想逗逗她,这个真正的未来皇后。
谁知就这点玩笑心思,竟把她吓成这样。
胤禛摇摇头,点了点明冉的脑门说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在爷跟前儿还这么小心,皇阿玛自是万岁,但太子是储君,总有登基的一天,太子妃是他正妻,可不是要母仪天下的。”
胤禛只以为明冉害怕是因为所议之事牵扯到了皇上百年,倒是没往其他地方想。
“臣妾哪儿敢议论太子妃啊,可不是要吓一跳的...”明冉赶紧借坡下驴,只说是不敢议论贵人。
“咱们关上门闲聊天罢了,不用多想。”胤禛安慰道。
明冉乖巧地点点头,心却渐渐沉了下去,她直觉胤禛没说实话,不知为何,即使胤禛话说的再自然,平日里对太子表现得再恭敬,她都觉得他不是能甘于人下之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早知道结果,所以才影响了判断,总之不管现在胤禛有没有那个心,这些事都不是她该置喙的。
反正最后都是他赢~明冉想到这儿也不再纠结,拿起胤禛抄给她的《诗经》慢慢翻了起来,看得津津有味。
“别光看,你那二十篇字写完了吗?”胤禛问道。
“爷~~~”明冉捧着受伤的手,可怜巴巴地往胤禛眼前凑。
“伤在手背不影响握笔。”胤禛看了一眼,淡定地说道。
“影响影响!”明冉赶紧道,“就这么搁着还疼呢,再一动更得牵扯伤口了!”
说着故意做出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逗得胤禛笑了起来,又执着她的手反复看了看,说道:“也成,等伤好了补上就是了。”
“啊...哦。”明冉苦道。
“诶?对了,半夏~我的信呢?”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封信没看呢,明冉连忙问道。
“主子...奴婢这就给您拿过来。”半夏道。
半夏脸色太好看,但明冉也没发觉,还跟胤禛兴致勃勃地商量着要选什么添妆,她说的都是些布料首饰等女人家的东西,胤禛不太了解,但看她说的高兴,也偶尔附和两句。
冬日里的太阳渗进室内,只能添些光亮,带不来几分暖意,但好在四下角落都燃着炭盆,烤得屋里暖融融的。胤禛倚在塌上一边看书,一边听自己的小福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因为担心明冉中午用的不好,左手边的炭盆上还炕着几块红薯,到现在估计是熟了,香甜的味道散的满屋都是。不似檀香清幽典雅,也不如花香沁人心脾,但这味道...胤禛想了想,轻声道:“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话音很低,不过屋子里实在太静了,是以明冉听的很清楚,也不说话了,轻轻吸吸鼻子闻了闻,又抬头看他,慢慢笑开了,星样的眼眸在盛放的笑容下显得格外灿烂。
“主子...”半夏犹豫道。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把这封信呈上去,毁了主子难得的好心情。
果然明冉接过信后,还没拆开,只瞧了一眼信封上的府名,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明冉拿着信,在手里转了两圈才打开,许是之前气氛太好,胤禛一下就发现了明冉的不对,放下手中的书,等她看完问道:“怎么了?可是完颜氏那边出什么事了?”
明冉笑笑摇头道:“不是,不是彤沛,是我额娘...”
不是完颜氏倒是乌拉那拉氏...
胤禛一愣,问道:“岳母有事儿?”
“信里没说...只说明日要来拜会...”明冉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随手把信撂在了小炕桌上,懒得再看。
“嗯,你看着办,有什么事儿就同爷说,别让自己为难。”胤禛嘱咐道。他也知道乌拉那拉家待明冉不亲,如今费扬古夫人主动找上门来,绝不是会仅是探望女儿这么简单的。
明冉大概也是想到这了,所以才忧心忡忡的,全然没了刚才的好兴致,胤禛不欲让她为难,特意叮嘱道。
胤禛并不喜乌拉那拉家,前世夺嫡之争斗最后几乎卷进了大半个朝堂,而乌拉那拉家却始终置身事外。
可骑墙也不是那么好骑的,更何况连女儿都嫁进了自己府里,那就相当于已经站进他的阵营,却仍要往外瞧,妄想两头买好,注定是竹篮打水。
更何况,前世先福晋可没跟着弘晖去,反而安安稳稳地当了皇后,在她掌管内宅的时候,可没少搭补乌拉那拉家,拿着他的好处却不愿意为他办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要说前世胤禛对乌拉那拉家只是不满,而今生,出了先福晋那档子事儿,费扬古一言不发的态度,算是把他彻底得罪了。
然而谁成想因为德妃所谓的解围之策,这费扬古又重新成了他的岳丈,三朝回门那天胤禛表现得不算客气,略坐了坐,连午膳都没用就走了。
好在明冉不曾怨怼,反而没事儿人一样地同他一道回府,但胤禛觉得,丈夫和娘家不睦,她夹在中间必是为难的。
如今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看明冉甚至比嫡亲的五妹还重,自然不愿再想当初一样让她为难。
明冉听了胤禛的话,感激地朝他笑了笑,说道:“爷您放心,臣妾有分寸的。”
自己父亲的种种行事明冉也略知一二,至于胤禛是什么态度,从那天回门就能看出个大概,是以明冉心里明白,胤禛今天能这么说都是为了自己。
但她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收下这番好意,没得白白便宜了外人。可不就是外人?他们既然不曾把自己当女儿对待过,现在又何必再来谈什么儿女孝道。
只等她见过额娘,看看他们究竟所为何事,再做打算,横竖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个任她拿捏的二小姐了。
明冉打定主意也就不烦了,让半夏收了信。
又突然来了兴致,开始缠着胤禛学棋,她不喜欢练字,却格外喜欢让胤禛教她下棋,可胤禛不爱教她,这丫头忒能耍赖,总要悔棋不算,连输赢都能转脸不认。
明冉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气馁,叫人摆了棋盘,自己取来棋谱,一手执黑,一手执白,左右互搏玩的开心,她自己玩着,嘴里却还不消停,只把黑子按在他头上,每走一步都要抬头跟他说一句“爷~您这一片都被我围拢了~”“爷~您这步可走错了!”
......
胤禛开始时候还能径自看书,不去理她,可她越玩越起劲,反复欺负那黑子无人执掌,难以还手,屡屡给他安排一些蠢到令人发指的棋路。
胤禛都让她气笑了,放下书,抚乱了她那盘棋,说道:“越来越没规矩,别胡闹了,来,爷跟你下。”
“爷您干吗啊~臣妾就要赢了~”明冉不依道。
胤禛没说话,点了她脑门一下,算是惩戒,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分拣开来。
胤禛一边下,一边指导着明冉,也还算有意思,小丫头虽然爱耍赖,但人很聪明,有什么关窍一点就通,而且没什么落子无语的君子作风,一直叽叽喳喳地同他说着话。
直到晚上胤禛一人躺在床上时,夜静的深沉,他却好像还能听到女孩开心地说笑声,无声地勾了勾唇角,慢慢睡去了。
第二一早,明冉洗漱后,半夏问她用不用现在叫膳,她却问道:“爷用膳了吗?”
引得半夏窃窃发笑,直打趣她越来越粘人,明冉不好意思起来,不依地与她打闹一番,才听说胤禛今儿起得早,在正屋略用了些就出去了。
明冉点点头开始盘算自己早上用什么好,一会儿额娘要来,甭管她愿不愿意总是要留她一起用午膳的,想来是这顿饭吃的也不会有多舒服,那她早上可要用点好的~
这样想着便敲定了今早的菜单,羊杂汤配麻酱烧饼~反正胤禛嫌羊杂膻气,今儿正好趁他不在,自己吃个痛快。
半夏想起她手上的伤想劝两句,谁知还没开口,就被明冉拦下了,一副不接受任何反驳的坚定样子,半夏笑着摇摇头,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伤,没再多说,就下去传膳了。
明冉心里期待着一会的“大餐”,眼巴巴地坐在桌前等,没一会就有小太监拎着食盒进来了,给福晋请安后就开始摆膳。
焦黄酥脆的麻酱烧饼,迎着她的喜好没沾芝麻,麻酱的醇香混着发面特有的谷物的香气,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还有麻仁金丝、甜酱八宝菜等小咸菜色泽鲜亮、酱味浓郁,用这个就小米南瓜粥,明冉一次能吃两碗。
等会~怎么改小米南瓜粥了?不是羊杂汤吗!
明冉又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她心心念念的羊杂汤,开口问道:“可是忘拿了什么?我要的羊杂汤呢?”
“额...回福晋的话,今儿个早清儿苏公公特意来咱们走了一趟,说...说这几天甭管您这边叫什么,腥发油腻之物一概都不能给上...”
一听这话明冉一下子就泄了气,见小太监为难的样子,也不好再坚持,摆摆手叫他下去了。
明冉这边兴趣缺缺地吃着南瓜粥,半夏和甘草她们倒是开心,挤眉弄眼的,还不时传来两声低笑。
明冉故意清清嗓子,她俩才重新安静下来,用完膳,左右无事,明冉打算盘盘账,让丫头们取来账册,自己将一只花梨木碧玉算盘扒拉地叮当作响。
手底下有事儿做,就感觉时间过得快了,等甘草来禀报说夫人已经到正门了的时候,明冉才反应过来,这都快中午了,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起身去迎。
不过她也没迎出去太远,就带着人在自己的东院门口等着,门房那边自然会有人把她带进来的。
等了一会远远瞧见门房太监领着大约四五个人往这边走,都是女眷,为首的妇人有些年纪了,穿着件青色缎平金绣福寿团纹对襟褂,正是她额娘。
明冉看清来人,又往外迎了几步,等至近前,恭敬地叫了声额娘。她额娘倒是没忘了规矩,也向福晋请安,明冉亲自上前将她扶起,一路扶进了屋里。
二人坐下,明冉忙叫人上茶,她额娘神色有些难看,既不说话,也不用茶。
明冉知道她这是为什么,以往她来贝勒府大姐姐都是要到门房去迎的,如今换了她,连院子都没出,她自然会觉得受了慢待。
可明冉却不想再惯着她,也不开口,自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茉莉花香充斥在鼻端,熏得人心情都好了不少,明冉笑笑,拿起桌上一个橘子,又剥了满室果香。
明冉一个橘子下肚,又开始捻盘子里的冬枣吃,这时她额娘坐不住了,喝了口茶,开口道:“福晋,如今可真是自在啊。”
她这话说得很不中听,但明冉却像没听出来似的,笑盈盈地说道:“可不~女儿如今过的很是舒心呢~”
费扬古夫人被她噎得楞了一下,又冷哼一声道:“还没给福晋道喜呢~听说府里要添丁了?”
“可不是吗~也是那钮祜禄氏有福气,别看身份不高却是个好生养的。”明冉笑的自然,倒像是真盼着钮祜禄氏怀孕一般。
费扬古夫人见她高兴的样子不似作伪,又想到明冉说钮祜禄氏身份不高,心下一沉,这是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就抱给她养?
明冉看着她那晦涩难言的表情,心中冷笑,天下竟还有这样的额娘,生怕自己的孩子过得好呢。
费扬古夫人可不就是怕明冉过得好吗?若是她过的得意,那自己死去的一双儿女又算什么!她的儿子连个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取就被她克死了!
还有她的明宜,那样贴心孝顺的明宜!这皇子福晋的身份本该是她的!是她抢了她的宜儿的!
明冉察觉到她眼中的恨意,笑的更加灿烂,伸手拿起一颗栗子仁放进嘴里,说道:“额娘别干坐着呀~尝尝这糖炒栗子,以前都说怀柔的栗子甜,尝过这迁西的板栗,才知道什么叫香甜软糯呢~”
“谢福晋赏”费扬古夫人硬邦邦道。
明冉也不理她,自顾自吃着零食,横竖不是她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