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拈来的夸赞对小妖怪不起作用,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追问道:“名字是什么?”
“名字是——用来呼唤你的声音。”阿黛想了想,换了个问题,“你的族人怎么呼唤你?”
“大天狗,他们呼唤我为大天狗,原来这就是我的名字。”大天狗的翅膀快速扇动了几下,显然是在高兴。
可阿黛却发现,他的小脸上依然没有表情。
是族人们都带着面具的缘故,所以他不会用笑容来表达开心么?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日子着实有些残忍。
阿黛叹息一声:“能知道你的名字我很高兴,不过,我能不能叫你阿天?”
“为什么?”大天狗凝视着阿黛。
“因为……”阿黛轻而浅的笑了,“我想在阿天的心里不一样呢。”
大天狗的翅膀拍动得缓慢起来。
面前人类的眼眸中,映照的都是他影子,她的嗓音轻柔得像微风,在他的心脏处,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而她的脸——
为什么现在他会想一直看着她的脸呢?难道是因为她的嘴角向上弯曲的缘故?
“随便你。”大天狗回应的同时,别过脸轻轻牵起唇角,不着痕迹的模仿起阿黛来。
他的小动作太明显,阿黛的心一下子柔软的一蹋糊涂。
倒不是阿黛有多么喜欢小孩子子,她只是觉得,大天狗这样的时候,非常可爱。可爱到,她忍不住想逗一逗。
于是她皱起眉头,露出忧伤的神情说:“可是阿天……你是不是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你不问问我的名字呢?”
“没有。”大天狗飞近了阿黛,伸出小手摸上她的眉头。做出这么亲近的动作,他也没觉得不妥,只下意识想把阿黛眉间,让他不舒服的忧愁去掉,“我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太好了。”阿黛任他的小手抚摸作怪,又笑了,“我是阿黛,要记住哦,阿天。”
“阿……阿黛。”大天狗不太习惯的叫了她一声,忽然紧张的偏头。
阿黛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
从他取食物的山顶处,正飞下来几个身影。为首的一位拿着一把长刀,大声呼喊着:“大天狗大人,您又躲起来了吗?到了练习羽刃风暴的时间了,大天狗大人,快出来。”
“可恶,又到时间了!”似乎不太想去做那只妖嘴里说的事情,大天狗的小眉头皱起来,“不能让他们看到你。”
他抬手在阿黛周围划动了两下,便迎着那几只妖飞去。
阿黛目送着他,可还没一会,他又调头飞回来,伸手从自己的翅膀上拔下一根羽毛。
“阿黛,带上我的羽毛离开这里。”他郑重的,宣誓般的说,“等我像族人要求的那样强大,就到天狗山外面去找你。”
“噗。”阿黛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笑,但已经笑出声来,也就算了。她没想接过那根羽毛,便安静的看着大天狗,无言的拒绝着他。
大天狗的小脸蛋立马因气愤而染上红晕。
他飞低了一些,强硬的掰开阿黛的手,将羽毛塞进去:“我会很快去找你的,你是我见过的笃一个人类,我会护着你,还能满足你的心愿。像那些帮助过天皇的前辈一样!相信我,阿黛!”
听到心愿这个词,阿黛怔了一下。
要说心愿,她希望能知道自己的过去,不过显然不太可能了。
阿黛接过那根羽毛,笑着说:“那我等着你,等你来实现我的心愿。”
大天狗这才满意的舒展开眉头,戴上面具,展翅飞向天空。
第3章 银发犬妖
走出天狗山,阿黛依然挑了个方向笔直前行。
山间小路生机盎然,绿草繁花。最主要的是,这里有一条小河。
身上的衣服还是脏的,阿黛脱下外衣洗晒,碰到位来挑水的和尚。
和尚双手合十对她施了一礼,挑着水离去。
阿黛看见,有只紫色的蝴蝶跟在和尚身后。看得久了,那蝴蝶竟回转过来,盘旋一圈后再次跟上和尚的步伐。
……又是妖怪吗?
没多在意,阿黛在山林中找了些野果充作晚餐。等到天黑,她悄悄洗了个澡。随后顺着和尚离去的路线行走,想在他的寺庙里休息。
可是山间的岔路太多了。
她正徘徊不定,不知走哪边时,那只蝴蝶竟再次出现。它在她的头顶回旋一圈,随后飞向左边的路,带着她很快找到目的地。
这下子,阿黛确信,那只蝴蝶真的是妖怪。
她向蝴蝶躬身行礼以示感谢,靠在小庙的外围休息。第二天,她与和尚和蝴蝶告别,再次出行。
在路上靠双腿行走很容易累,阿黛不由得想起与人见阴刀相识后过的日子。他是个合格的恋人,总能想她所想,忧她所忧。
不过,为什么他会突然杀死她?
后怕的摸摸脖子,阿黛拒绝再想人见阴刀。反正也不会再见面了,他身上的秘密,也没有探究的必要。
认为从此不会再和人见阴刀有纠葛,阿黛挑了处草地休息。
突然,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伙身穿盔甲的男人驱着马儿飞奔过来,为首的那位停下马,看着阿黛哈哈大笑:“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大美人。要是献给将军,我们一定会得到赏赐。”
阿黛起身,警惕的看着这群兵士。她不爱这些人的模样,当然更拒绝他们的碰触。
沉默了一会儿,她笑了。兵士们被她的笑容迷惑,失了神。
就在这一瞬间,阿黛向着与马儿相反的方向奔跑。她身后的兵士们反应过来,上马调头来追。
慌不择路间,她被石头绊倒了。身后的头领立时大笑,驱马挡住了她的去路。
知道逃不掉被抓的命运,阿黛认命的要起身,前方的头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冷冽的命令:“让开。”
“你是什么东……”头领转头要骂,身躯瞬间被不知名的东西分成两截。
陡然看到人类的死状,阿黛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
没了主人的马儿撒蹄跑远,剩下的兵士愣了片刻,竟蜂拥而上。
惨叫声登时不绝于耳,凭想像就能知道画面的恐怖性。
等到一切安静,从一地污秽中走出位身穿白色和服的男子,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从阿黛身旁经过。
他额生月印,神情淡漠,银发不染尘。凤眼狭长,金瞳贵气逼人。红色的眼影色与脸颊两侧的红纹,给他完美的容颜增添了丝惑人的妖异。
这男人太好看了!
阿黛不由自主抬脚追逐他的步伐,可没走几步,一根奇怪的双头杖忽然拦在了她身前。
“喂,人类,不要跟过来。”拿着木杖的是个绿皮肤的尖嘴妖怪,两只黄眼睛圆滚滚的。它很矮,只到阿黛的膝盖。
“为什么?那位大人救了我,我想报答他。”阿黛蹲下身跟小妖怪交流,目光透着一丝好奇,“还有,你能跟着他,我为什么不能?”
“哼,杀生丸大人只要我邪见一个随从就够了,可不会要你。”
“哦,可是你的杀生丸大人已经走远了,并没有等你呀。”阿黛伸出手,示意绿皮妖邪见回头看。
“哈?杀生丸大人?!等等,等等我!”邪见的双眼大睁,抱着手里的人头杖奋力追去。
看他没功夫再来拦住自己,阿黛抿嘴偷笑,再次跟上去,不一会儿就走到邪见身边。
邪见有些生气,声音都变大了:“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是不是见我们杀生丸大人俊美无双,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再跟,小心我杀了你!”
“你说了不算,这路又不是你的。”阿黛并不把邪见的威胁放在心上,“不如你去问问杀生丸大人咯?不然,哪有下属替主子决定的道理。”
“我没有替杀生丸大人决定,你这女人,好伶牙俐齿。”邪见说着,到底是怕猜错主子的心意,没再提要杀死阿黛的事情。
正是明白邪见的心理,阿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要总是女人女人的叫我,我有名字,我叫阿黛。”
“哼,我对你的名字不感兴趣。”邪见低声恶狠狠的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杀生丸大人对你另眼相待,哼哼,等着吧。”
阿黛无视邪见的凶恶,只看着杀生丸的背影。走着走着,树林里有阵雾气散发开来。
雾中,杀生丸的身影逐渐模糊。
怕就这么跟丢了,阿黛小跑着前行。
等到雾气散了,离她不远的邪见张大了嘴说:“你……你居然能从杀生丸大人的妖气里走出来!”
“妖气……”听到邪见这么说,阿黛一下子明白过来。
杀生丸想用这样的方法,让她迷失在林间,一如天狗山外的那道雾气。
好在这些对她不起作用。
阿黛浅浅一笑,以此回应邪见的惊讶。
这时,前方的杀生丸忽然一跃而起,不知去了哪里。
而邪见则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擦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呼,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们正待在河边的草地上,虫鸣声不绝于耳。白天是好天气的缘故,天上的弯月纯洁无瑕。
阿黛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拿出僧人送的干粮饼,就着河水吃。发现邪见一脸渴望,她掰开一半,分给了他,同时问道:“杀生丸大人是去找东西吃了吗?”
“不知道。”有东西吃,邪见变得好说话了些,“没见过杀生丸大人做这些事。”
“哦。你是怎么遇到杀生丸大人的?”
也许是跟着位不爱说话的主子,邪见有些憋坏了。
阿黛一套话,他就自豪的讲起了他与犬妖杀生丸大人的相遇与相知。中间有没有添油加醋阿黛不知道,不过听起来,还是邪见的死缠起了功效。
阿黛又是一番好话哄着,邪见便又讲了些杀生丸的事情,都是些路上碰到拦路妖的小事。至于为什么要这样一直赶路,邪见什么也没说。
听得出来邪见在避开很多事,阿黛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过了一会,见邪见睡着了,她起身借着月光,估摸着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颗巨石上看见了杀生丸。
微风拂过,他仰望着明月,银发飘扬。
阿黛远远的看了会儿,转身回到河边。
遇到那些兵时,杀生丸没有杀死他们的马儿。对于不会挑衅他的生物,他好像会完全无视。
这是属于强者的高傲。
担心主仆二妖早起赶路时会丢下她,阿黛只闭上眼假寐。果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邪见便“哎哟”一声捂着头跃起。
听到动静,阿黛睁眼,锲而不舍的跟在两妖后面。偶有休息,她会跟邪见一起找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天晴到下雨,从草原到沼泽,本以为就这样一直跟下去,能一直注视着那位俊美的男妖,突然的妖怪袭击改变了一切。
那是只贪心的蟒蛇妖。
以为能吃掉杀生丸获得妖力,大言不惭一番后被杀生丸一爪腐蚀断了头颅。
“邪见,果然杀生丸大人好厉害!”阿黛对着邪见夸给杀生丸听,杀生丸却径自走了。
他的眼里还是没有她。
阿黛心底闪出一丝难过,又很快消失不见。她笑着跟上前,越过已经死掉的蟒蛇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蟒蛇的那颗头忽的睁开了眼睛,像活着的时候那样,张着嘴高高跃起,目标正是背对着它的杀生丸。
它想偷袭。
没有多加思考,阿黛上前两步,挡住了蟒妖的攻击。
正侧身的杀生丸瞳孔微缩。
愚蠢!
区区人类,竟然妄想着他杀生丸需要拯救?
杀生丸抬起手,现出一条光鞭,将阿黛背上的蟒妖击得粉碎。
“疼……”阿黛痛呼出声,摔在地上。
蟒妖的毒已经进入她的身体,瞬间扩散,给她的五脏六腑带来巨痛。
不堪忍受,阿黛抠紧了地上的泥土。
邪见瞪大眼睛叫道:“啊!杀生丸大人,阿黛为了救你被蟒蛇妖给……”
听见邪见的大喊,杀生丸的脚步微顿,隐含薄怒喝道:“闭嘴!”
邪见捏住尖嘴巴,再不敢发出声音。
……邪见你看,你还是因为擅自揣测主子的意思而惹主子生气了吧。
阿黛想打趣邪见,却只是徒劳的张了下唇瓣。她还想说她不会死,不过看杀生丸的态度,也不会带着她了吧。
算了,也算是还了恩情。
这次要多久才会醒来?一天?一个月?一年?好不容易,算是安定下来了呢。
好遗憾。
完全没有感知前,阿黛这么想着。最终,还是任意识坠入深渊。
第4章 那把妖刀
重新醒来,看到了草地,阿黛还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或许是便于拖运,有人把她放在了一匹黑马背上,还是趴着的。
没感觉的时候还好,恢复过来后,这姿势非常不舒服。阿黛从马上滑下,看向前方。
她本来都做好了看到奇怪的人或妖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杀生丸那颀长的背影。
“啊……阿黛!你,你居然活过来了!”邪见的大叫声就在跟前,但阿黛没空理他。
她满心满眼,都是止步转过身来的俊美男妖。
他金眸璀璨,优雅伸手将耳边扬起的一缕发丝撩至耳后,轻启淡樱色的薄唇,问了句:“你是什么?”
第一次被杀生丸认真的注视,阿黛很高兴,笑着回答道:“我是人类。”
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十分好看。
杀生丸微怔了一下,蹙眉语气冷然:“竟用这么明显的谎言来欺骗我杀生丸,想再死一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