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一敌二
从妖怪的宫殿回到女妖那里没用多长时间。
收到铠甲，女妖道谢后，取出了针线和布料，开始缝制衣服。
好奇女妖的原形，阿黛趁她缝制的时候问了她。
“我是小袖。”穿针引线间，女妖回答道，“要说是什么妖……自衣服而生？还是自针线而生？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一直在等弟弟回来，穿上新缝制的铠甲。”
小袖话语里满是久等不来的哀愁，阿黛感同深受的叹息一声，转而问起狐妖巴卫与恶罗王的事来。
依小袖所说，狐妖巴卫与恶罗王是结拜兄弟，为祸一方。恶罗王是自行诞生的大妖，本体不明，残忍暴戾嗜杀。而狐妖巴卫有160岁妖龄，桀骜不逊，与恶罗王一同杀了很多大妖。
更有传言，他们因杀了神明，已经上了神明的通辑录。
讲完两位妖的事，小袖静静的看着阿黛一会儿，笑着说：“你是为了那位大人而问的吧？人与妖相恋听起来不可思议，倒也不是没有先例，200年前就有哦。”
阿黛注意到，小袖说到后面时，眼睛一直看着屋外。
所以说，那位取了火鼠裘的大妖……果然和杀生丸有关系吗？
她也抬眸看向守候在屋外的杀生丸，定下心直接说：“这件事也请你给我讲一讲，行吗？”
“那位大人，名叫斗牙王，在400多年以前平复西国战乱，是一伟大的犬妖。200年前，他与一位人类公主相恋。不久后，公主便怀上了他的孩子。”
“公主不愿住在妖怪的城池，选择住在人类的段。听说公主的父亲会在公主生产之时将她烧死，所以斗牙王大人在我这里换取了火鼠裘。那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到公主分娩当天，斗牙王大人不顾未养好的伤赶到人类的城池。守护公主的将领因爱恋公主而憎恨他，向他发起了挑战。”小袖缝制完最后的衣袖，剪断丝线，“重伤的斗牙王大人杀死人类将领，在大火里救出公主与他的孩子，赠送火鼠裘给他们后离世。”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听到斗牙王死去的原因，阿黛眸光微闪。
“火鼠裘是我亲手缝制出来的宝衣，50年前听说它的主人死了，我前去想要收回，结果那家伙却只是被封印住。想着不能白去一趟，我便从火鼠裘上得知了这个故事。”讲着这些的时候，小袖正换了红色丝线，给衣服绣上花纹。
她抽空看了眼不远处端坐的人类少女。
似火鼠裘记录的画面里那位人类公主一样，这名名为阿黛的女孩，也有着不输于任何女人的美貌。倘若有一天她死了，衣服上记录的故事，应该更加精彩才是。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了，阿黛起身，走到小屋门口。
“杀生丸大人。”喊出杀生丸名字的时候，阿黛特地在后面的尊称上拐了个弯儿，然后在他回望的时候，很快的跑到他身边。
例来，从美丽柔弱的女人身上透出的依赖意味，能满足男性的部分虚荣心，从而让他们愈发珍视依赖他的女人。
阿黛深深的明白这一点。
她站在杀生丸身前，问道：“斗牙王——就是杀生丸大人的父亲，对吗？”
“嗯。”杀生丸轻声回应。
从他惯有的淡漠神情中中，阿黛没有找出任何别的情绪。但阿黛知道，在他内心深处肯定还有某个地方，藏着对斗牙王这样轻易死去的不满。
否则……他不会在带着天生牙的同时，又拒绝使用它，反而寻找起斗牙王的另一把妖刀。
想到这里，阿黛悲伤的看着杀生丸，然后扑到他怀里。
“阿黛？”不明白阿黛为什么突然这样，杀生丸有些发怔。
结果在他怀里的女人抬头，竟以十分可惜的语气在说：“要是我能把杀生丸大人整个抱起来就好了。”
“为什么？”
“这样的话，杀生丸大人也会觉得非常暖和吧？”阿黛松开手比划了一下，又怀念似的说，“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这种感觉。”
“可惜……后来也没有了呢。”
——她想把她觉得好的，也给他。
看着身材姣小的女人再一次环住自己的腰，杀生丸的金眸中忽然就有什么软了下来，想要回应她的心情致使他将她揽紧：“现在就很好。”
他的语气柔软得不可思议。
当小袖做好衣服送到杀生丸手里以后，阿黛才从杀生丸的怀里退出来。
然后，杀生丸把衣服递到她面前。
想到这行为的含义，阿黛情不自禁的红了脸，低着头接过。而杀生丸也侧过脸，低声说：“阿黛，穿上它。”
“好。”阿黛小声应了句，才走进小袖的小屋。
新衣服以白为主色，点缀了黄紫色做为间格。袖口处，还有与杀生丸一样的红色梅花。
不是十二单那样繁覆的款式，却简单好看。
在小袖的帮助上穿好衣服，阿黛跑到杀生丸身边轻轻转了一圈。她笑颜如花，腰间的系带像翻飞的蝴蝶。
当她停下来的时候，杀生丸将她脸侧的发丝绕到身后，说了句：“走了。”
阿黛不太满意杀生丸的反应，便追问了句：“杀生丸大人就想说这个吗？没有别的了么？”
杀生丸没有回答，只沉默的抱着她飞行。
“哼。”阿黛有点气，一路上都没再讲话。
停下来休息时，她甚至跑到了小黑的身边，挨着它闭上眼睡觉。可因为太不高兴了，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实在没办法，阿黛起身，学杀生丸先前那样，找了个高高的岩石，站着专心看天空的月亮。
结果，杀生丸竟然直接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搂紧她，贴上她的唇轻吻了一下。
喜欢的妖主动的亲密行为让阿黛很高兴，不过她依冷着脸问：“衣服是杀生丸大人送的诶，杀生丸大人真的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知道阿黛想听的是什么，杀生丸静默半晌。就在他要说出口的时候，天空的弯月忽然被一抹黑云包裹。
突如其来的黑暗与压迫之意毁掉了阿黛的期待，她抓住杀生丸的衣袖，耳边听到他略带冷意的嘱咐：“阿黛，待在我身后。”
黑云中跳下来来两个高大的影子。
从他们出现的方式来看，阿黛一下子明白，这两人都是妖。
其中一个气势狂傲，倚在旁边的妖的肩膀上大声说：“看到了看到了，这就是那个把铠甲取走的犬妖？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另一位妖将什么掩在脸前，语露诧异：“哦……他身边竟带着个人类。”
“让我看看。”其中一位前进了一步。
天空黑云在这时散开，阿黛站在杀生丸身后，稍稍看清了两妖的样子。
前面的那个一头红发，头上有两支尖角。后面那位与杀生丸一样，披散着漂亮的银发，两只狐耳立在头顶。
——是小袖说的狐妖巴卫和恶罗王。
阿黛担心的皱起眉，抓紧了杀生丸的袖子。
“很漂亮嘛，这个女人。巴卫，把她送给你怎么样？”恶罗王咧嘴笑起来，锯齿状的牙齿看起来骇人极了。
杀生丸在这时冷哼出声，垂落在一旁的手现出光鞭，朝那位恶罗王挥去，“闭嘴，杂碎。”
恶罗王闪身躲过，不忘调侃道：“巴卫，他生气了啊，哈哈哈。他交给我，你正好和小美人培养感情。”
他说完这话，杀生丸冷冽的眸光立即转到巴卫身上，微敛金眸再挥出一鞭。
巴卫拔出腰间的剑，挡住光鞭，唇角带笑：“你想以一敌二？有意思，那就试试吧。”
三只妖怪在岩间交手，阿黛紧张的看着。
毕竟是一对二。
她担心杀生丸会受伤，非常的担心。可身体是完全的人类缘故，她根本没办法给杀生丸帮忙。
在战斗期间，名为巴卫的狐妖依然会抽空看看阿黛，那是对能迷惑妖怪的女人所有的好奇之心，也是对杀生丸的轻视。
在发现了这一点后，阿黛故意在巴卫看过来的时候，突然笑了。
巴卫愣了一下。
然后，他手里的剑被杀生丸的鞭子卷落，插入岩石之中。
“阿黛！”杀生丸带着冷意呼唤了一句，命令道，“安静的待着。”
他也发现了阿黛的笑容，并因此而恼怒。
明白他的意思，阿黛垂眸应道：“好。”
她没再弄小动作，但杀生丸的毒爪还是击中了巴卫，并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伤痕。
兄弟的受伤让恶罗王的进攻更加凶残，眼看杀生丸要被打中，阿黛的惊呼溢到唇边后戛然而止——
在她背后出现了位身穿狒狒皮的男子，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入紫色黑雾之中。
阿黛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身体已因黑雾的侵蚀而麻痹，最终完全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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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在怨我
“阿黛，阿黛……”持续且深情的呼唤就在耳边，声音听起来分外熟悉。阿黛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白雾袅袅，流水的声响闷且沉。
这是哪里？
疑惑间，阿黛试着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泡在温泉水中。暖暖池水的包裏下，四肢百骸都透着舒适之意。
阿黛想，她知道这是哪里了。
——人见城的温泉池。
被人见阴刀带回城内之后，他特地建造出来，好让她每天都能洗上澡的地方。
“阴刀殿下……”阿黛垂眸低声唤了句。
“阿黛……”她身后的男人，伸手捻起她湿润的一缕发，缠绕在指间，“醒来了吗？”
他唤她名字时，似乎在叹息。好像她能醒来，是一件令他感慨万千的事情。
当然了。
他曾经亲手杀了她，又看到她好好的活着。
阿黛看着波纹渐起的水面，万般思虑倾刻间凝成了一个念头。
“为什么殿下还要把阿黛找回来呢……”她颤着羽睫，幽幽的说，“不是已经……把阿黛丢弃在又脏又臭的地方了么？”
说话间，阿黛向前走了几步。那缕长发挣脱了人见阴刀的束缚，垂落在水中。
人见阴刀摩挲着空无一物的指间，面无表情的问：“你在怨我？”
听他这么问，阿黛皱了下眉头，自顾自往温泉边缘走。雾气蒸腾，水珠自她发间滴落，在她白皙圆润的肩上翻滚着入水。
她走得很快，带着决不会回头的坚决。而这样的行为，恰好表明了她的确是在怨恨着的。
人见阴刀怔在池水中央，眸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俊美的脸蒙上一层阴翳。
——是了，他亲手杀了她，让她在掌间凋零。
人见阴刀垂眸，撩起些池水。
明明是为了永远跟阿黛在一起，才会跟妖怪奈落定下协议。
他让它使用身体，它助他与阿黛相守一生。
然而肉体相融之后，他愈发分不清自己的想法。
一面冷笑着看阿黛远去，一面又嫉妒她在傀儡身边欢笑。
交叠的情绪扭曲成邪恶的念头，清醒时，原本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少女，已经成了乱葬岗里的一具尸体。
回想起阿黛冰冷的身躯，人见阴刀立刻感到，存于胸腔里的心脏开始抽痛。
他没能与她相守一生，甚至亲手杀死了她。这样的怨恨，逐渐化成了入魂的执念。
哪怕是尸体……哪怕是骸骨……怎么会找不到？
……
她竟自己离开了乱葬岗！
为什么？
为什么花朵凋落之后，竟然还有重新绽放的一天？
为什么……竟是在别的男人怀里！
“我的衣服呢……”就在人见阴刀陷入嫉恨情绪中时，阿黛柔而委屈的问话声自他身后响起。
听到声音的他转过身，凝视着仅披了件白色外袍的少女。她蹲在池边与他目光相对，秀眉紧蹙的小脸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已经扔了。”人见阴刀踏上水里的台阶，裸着身体走到地面上。常年练剑的原因，他的身材并不似外表的柔弱，反而肌理分明，匀称好看。
促不及防看了一眼的阿黛移开目光，追问道：“你把它丢到哪了？那是我最喜欢的衣服！还是新的！”
人见阴刀慢条厮礼的擦净身上的水，披上绣有紫色草叶的和服：“你会有更多好看的新衣服，忘了它。”
听见这话，阿黛很生气：“你说忘就能忘的？我忘不了，你把它还给我。”
她凶起来的语气已经完全没有以前小鸟依人的样子，造成这样的改变，都是因为——他让她遇到了那只犬妖！
想到这里，人见阴刀直白的命令道：“就像你忘了我们以前相爱那样，忘了他！”
“我！不！要！”阿黛仰起纤细好看的脖颈，一字一句的拒绝。
她语气冲得不行，本以为人见阴刀会生气，但他居然笑了，笑得阴冷又妖异。
那笑让阿黛一下子回忆起窒息死的痛，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移开目光。
她在害怕。
人见阴刀一步步向阿黛靠近，惹得阿黛不断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
退无可退，阿黛哀怨的说：“……又要杀阿黛了吗？阴刀殿下……明明是您先忘了我们的过去，为什么现在却怪罪阿黛呢？”
这番话让人见阴刀垂眸。
她的语气和神态都带着控诉意味，好似她仍深爱着他。
“我没有忘记。”放缓语气，人见阴刀斟酌着措辞，“嫁给我，阿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