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黄咽下饺子,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容玉,然后冲两人叫唤了两声。
容文文笑,“你知道了是吧?”
她开心地摸了摸奶黄软暖的脑袋,夸奖道:“奶黄真聪明!”
然后又将碗递到了容玉跟前,眼巴巴地看着他。
直到容玉将碗里的煎饺都喂给奶黄吃完了,她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眼睛弯弯如一轮皎洁的新月。
容玉觉得,要是她身后也有条尾巴,这会儿一定和奶黄一样,摇得很欢快。
秋风徐徐,两人在台阶上并肩坐着,金黄的夕阳透过疏枝密叶,细碎地撒在二人身上,星星点点的。
奶黄蹲在两人跟前惬意地摇着尾巴。
容玉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见她低着头,乖巧地对着手指,头上的两团珠花泛着光泽。
容玉缓缓伸出手,轻轻扣在了她小巧的肩上,然后往自己这边一压。
容文文抬起头来,眨着眼睛有些呆萌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容玉正想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小碧就从外面回来了。
她一把推开了大门,手中拿着一本册子,兴奋地挥舞着,“小姐,这一期的八卦小册出来啦!消息好劲爆啊!王侍郎家的七小姐和她的侍卫私奔了啊!”
“不是吧!”容文文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就挥开了容玉搭在她肩上的手,朝小碧跑了过去。
容玉的手臂在空中停了片刻,默默地收了回来。
容文文和小碧站在门口,翻阅着薄薄的小册子。
两人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眼中散发着八卦的光芒。
容文文迅速翻到了私奔那一页,一边看一边问道:“她那个侍卫你见过吗?俊不俊俏呀?”
那王七小姐她以前也在花宴上见过几次,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和侍卫私奔。
那侍卫也很有胆量啊——他要是被抓回来,按大楚律法,主家能直接将他杖毙的。
“奴婢记得七小姐身边有个侍卫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就白净白净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他?有空奴婢去问问小桃!”
小桃,正是那王七小姐的丫环。
容文文点了点头,然后道:“你看!这上面说,王七小姐是因为府里把她的名字报上去了,她为了逃婚,所以才和侍卫私奔的!”
“不是吧?这不是还没入选吗?怎么这么着急啊?”
“对啊,她急什么呀,等真入选了再跑也不迟啊!”容文文不解道,同时又有些替他们担心,“你说他们会不会被抓回来啊?”
“这就得看他们逃到哪里去了,”小碧挠了挠头,“如果逃到秦国的话,应该就不会被抓回来了吧。”
毕竟秦国和他们楚国是敌对国,秦国的犯人要是逃到他们楚国这里来,按楚国律例,还得收留保护他们。
“可是从我们这里去秦国好远啊,”容文文皱着眉道,“也不知道他们路上有没有带够盘缠。”
容文文话本儿看多了,看到这种私奔的事自然是希望两人能成功逃到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隐姓埋名,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容文文忽而想到,“你说我二妹妹不会为了逃婚也和人私奔吧?”
小碧讪讪道:“大小姐,二小姐能和谁私奔啊?”
“哦,说的也是……”
被冷落了许久的容玉慢吞吞地踱着步过来了,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如既往的高冷,“今晚,奴婢准备做炙烤……”
“哦对了!”小碧忽地想起了什么。
容文文正想问容玉他在说什么的时候,注意力便猛地被小碧接下来说的话吸引了去——
“刚刚奴婢听说了一件事,有人上门和二小姐提亲了!”
容文文惊讶问道:“真的吗?是谁啊?”
“听说是一位秀才,以前家里是当官的。”
“那现在呢?”
被冷落的容玉:“……”
“现在?”小碧抓了抓脑袋,“现在就在当秀才啊!”
容文文心中着急,弹了一下她额头,“我是问他现在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在做什么?”
小碧有些可怜地捂了一下额头,“听说他爹娘和长兄都去世了,现在靠寡嫂做些针线活养活。”
容文文一听,印象有些不好,“那他自己什么都不做吗?”
“他要读书考取功名啊!哦对了,听说有帮人抄书,还有写信补贴家用,也挺能干的呢!”
“这还差不多。”
被完全冷落的容玉:“……”
“还有一点——”小碧凑到容文文耳边道,“这秀才好手好脚的,年方二十,长相周正,眼不瞎耳不聋口不哑!”
容文文嘟囔,“这样的人上街一抓一大把呢!”又忽地想到,“他怎么会突然来和二妹妹提亲?”
“据他所说,几年前他在白马寺上香时见过二小姐一眼,对她一见钟情。”
容文文摸着下巴,“这都行?”
而且,这桥段听着好像莫名地熟悉啊……
对了!她好像在话本上看到过,还不止一次!昨儿晚上她看的话本上就有这个桥段!这不就是穷书生和富家小姐初遇的情节吗?
被忽视了许久的容玉默默地走开了,在经过趴在地上的奶黄身边时,奶黄还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黑溜溜的大眼睛中,竟好像还带了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
容玉眸色一冷,寻思着今晚不如改吃狗肉温鼎。
奶黄像有所感应似的,立刻就耷拉下眼皮,不敢看他了,连尾巴都夹紧了。
第9章 国师 一身白衣的容玉侧卧在贵妃榻上,……
“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小碧道,“听说那秀才的寡嫂和五少爷的奶娘是远房亲戚。”
五少爷的奶娘?
容文文回忆了一下——五少爷是二房的方姨娘所出,今年不过四岁,他出生后不久容文文就离开将军府了,对他和他的奶娘都没什么印象。
小碧道:“五少爷的奶娘是方姨娘的一个表嫂。”
容文文“哦”了一声。
姨娘的穷亲戚的更穷的亲戚——单就从这点看来,那秀才的身份其实是有些配不起容娴娴的,毕竟容娴娴现在是嫡女的身份。
而且,容文文对方姨娘的印象也不太好,不过谁家里还没几个极品亲戚呀,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容文文心中忽而有了一个主意——晚上她要不出去溜达溜达?
想到这,她吩咐小碧道:“你去查查看秀才家住哪儿,有关他的所有信息,掘地三尺都给我查出来,查不出来就去八卦市里问。”
八卦市,正是发行八卦小册的地方。
八卦市的结构有如其名,市内呈八卦状,四通八达,里面经营着数百间涉及各行各业的铺子——酒肆、当铺、茶坊、布庄等等,应有尽有,无所不包,还有不少新奇精致的舶来品。
里面的店铺大多数是以垂坠的巨大帷幔隔开,遮天蔽日,如果不看上面的指路牌,人一旦进去是无论如何都出不来的,内里设置就像个迷宫一样,即便它有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个可自由出入的门。
八卦市之所以这样设置,当然是别有深意。
因为它里面除了出售看得见的货物外,还出售看不见的货物——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上至朝堂宫廷的机密,下至深宅内院的阴私。
而且,你不仅能花钱来买消息,也能靠卖消息来赚钱。
入了八卦市的人,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戴上一模一样的面具,披上一模一样的披风。
交易过后,你穿梭在巨大的帷幔间,随手取下面具,解下披风,随便从八个门中的哪个门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是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每个月就算再忙,也要抽出那么几天时间在那里逛上一逛,各有缘由。
这八卦市是五年前创建起来,据说幕后之人是国师。
当今国师,是个很神秘的人,相传是鬼谷子的传人,精通儒释道兵法墨,一身集多家之所长,自十年前来到楚国后,一直备受楚帝厚爱,但他为人低调,经常四处云游,国中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是少之又少。
不过,容文文却是听说过一件有关于他的逸闻趣事的。
传说有一日,丞相在府上为他的嫡长子摆百日宴,国师正好路过,丞相听闻,急急忙忙地就抱着嫡子就出来了,请国师替他批命。
之前在宴会上,宾客们看着孩子,各种吉祥喜庆的话像不要钱似的拼命夸,比如说——
这孩子,将来是要当大官的。
这孩子,将来是要做将军的。
这孩子,将来是要中状元的。
然而,国师端详了襁褓中的婴儿片刻,慢吞吞地说了一句,“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
据说丞相当时听了脸都绿了,可是——谁能说国师批的命不准呢?
在听说了这件事后,容文文觉得,国师这个人还挺逗的。
她能想象出他当时的样子,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容文文翻完手上的册子,倒是意外地在册子最末一页发现了前两日刺客一事。
还真不愧是八卦小册,这都敢写。
然而看完后,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原来那日,那刺客竟是去禁坊刺杀大周质子的!
都说了禁坊那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禁坊的众多质子中,最危险的莫过于大周质子了。
其它国家质子的命运尚且与他们的国家系在一起——只要他们的国家保存中立,他们就平安无事。可大周的这位,就算他们的国家保持中立,他也随时随地有可能被人暗杀掉!
他们楚国这里软禁了这么多质子,秦国那边自然也不例外。
与其它国家送出的不受宠的皇子不同,大周被迫送出的这两位皇子在国中上极为受宠的。
送到楚国来的七皇子,和送到秦国去的四皇子,这二位皇子与大周的太子一母同胞,皆为皇后所出,都是尊贵的嫡出,二者身份不相上下。
所以说,无论哪一位皇子在软禁他们的国家出了事,敌国都有可能借此出兵,师出有名地讨伐。
八卦小册上,执笔人的意思很明显——这刺客是秦国派来的,想要暗杀掉大周质子后借此起兵,但是大楚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他们会加倍保护好大周质子,同时又斥责了一番秦国的卑鄙无耻。
话是说得正义凛然,但容文文心中也清楚,所谓兵不厌诈,他们大楚说不定也暗戳戳派了刺客去暗杀秦国那边的质子呢。
秦国和楚国一样,都想着吞并中原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的诸侯国,说得好听一些叫统一天下。
要叫容文文说呀,像以前一样奉大周为天子,好好当他们的诸侯不就行了,这不就统一了吗?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自己当皇帝。
容文文感慨了一番,合上小册后,忽然感觉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
她寻思了一会儿,很快恍然大悟——玉姐姐呢?
她连忙奔入屋里,就见一身白衣的容玉侧卧在贵妃榻上,以手撑头,闭目养神,神色安详得如同一尊卧佛。
容玉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抬起眼皮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凉凉道:“小姐,倒是想起奴婢来了?”
容文文娇憨一笑,一屁股坐在贵妃榻上,想要和他挤一挤。
容玉却没有给她让位,一脸冷淡,“不知道刚刚,小姐是肚子饿的时候,还是肚子不饿的时候?”
“嘿嘿,”容文文冲他讨好笑道,“刚刚是我看八卦的时候。”
容玉不给她挪出位置,容文文只有半个屁股坐在榻上,便撅着屁股好玩似地蹭着容玉的肚子,想要讨好她。
容玉似是怕了她了,往后让了让。
容文文得了位置,连忙躺下。
她手肘撑在榻上,仰头托腮看着容玉,哄道:“玉姐姐,八卦小册一旬才出一册呢,我看完一册也就花上一柱香的时间,所以一个月也就三柱香的时间,没那么想你而已。”
容玉以鼻音“哼哼”了两声,似乎还有些小脾性。
容文文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嘟嘴撒娇道:“玉姐姐你不要生气啦!”
见容玉还是一脸高冷,容文文忽而将脸埋在了他胸前,猛地蹭了蹭。
容玉顿时像炸毛的猫一样,一下子坐了起来,一个侧身就从榻的另一边下去了。
容文文抬起头来一脸懵,“怎么了?”
容玉双手捂着胸,有些羞愤道:“这话,应该是奴婢问小姐才是!”
“可是……”容文文有些委屈道,“我平时生奶黄的气的时候,奶黄也是这样哄我的啊!”
每次奶黄都会扑到她怀里用它的狗头蹭她,她觉得又痒又好玩,每次都会让它逗笑的。
容玉似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哄?”
容文文便给他演示了一遍,低头做了个埋胸的动作,还使劲地蹭了蹭。
容玉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沉声道:“若奴婢没记错,奶黄是公的吧?”
“是啊!”
容玉面容冷酷,“阉了。”
“啊?”
第10章 烤羊腿 羊腿烤至七八成熟,外层焦红酥……
奶黄这会儿正好活蹦乱跳地入了屋,待对上一脸冷酷的容玉时,它愣了一下,眼神都变得有些怯怯的,转了个方向就朝容文文跑了去。
容文文一把抱住它,泪眼汪汪的,“不!奶黄以后还要当爹的!不能阉!”
奶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天真地在容文文怀里蹭了蹭,一下子舒服得眼睛都眯了。